沐門里不只種滿了奇花異草,還有許多珍禽異獸,而這些異獸的用途自然也是拿來煉毒的。
“前不久最后一只雪狐被拿去煉毒了,且再等等,我已經命人去抓!便鍢s心不在焉的說道。
“這樣啊……”景華有些失望,畢竟她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想來應該是沒機會見著神奇的雪狐了。
“往后有的是機會看,不是嗎?”彷佛讀透她的心思,沐榮故意笑問。
景華心虛的直笑,“說得也是,不急,不急!
沐榮眸底閃過一抹暗光,嘴角依然挑著笑,直勾勾地盯著景華,瞅得她發慌。
“你怎么這樣看我?”她尷尬的摸摸臉。
“我得把我養的小狐貍看仔細了,免得下次回來認不得!彼麘蛑o地說。
“你說誰是小狐貍?”她努了努小嘴,不服氣的瞪眼。
“小狐貍腦筋動得快,又狡猾得很,不正是你這個樣兒?”他意有所指。
她心頭一跳,趕緊轉移話題,“慢著,你說下次回來是什么意思?”
“我得出一趟遠門,去處理點事,這一次不能帶上你!
聞言,她心跳悄悄加速,這根本是老天爺給的大好機會,正好讓她能趁隙離開。
沐榮垂下眼,一只手輕搭在她肩上,若有似無地撥弄她的發。
“我不在沐門的時候,有什么事就找沐升,除了煉藥房之外,你哪兒都可以自由進出!
“真的?”她欣喜的兩眼發亮。
“當然,只是我不在的時候,你不得私自離開沐門!彼迫坏卣f完下文。
她那張秀麗的小臉旋即黯下來,可是又怕被發現,只能故作開心的扯開笑顏。
“喔,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你想離開?”沐榮故意試探她。
“沒有!”她連忙搖頭。“這里這么自由,又有這么好新奇好玩的事,我怎么可能想離開!
“那就好!彼α诵Γ瑺科鹚氖謥淼酵膺叺呐w,家仆已經備好了早膳。
用膳間,沐榮時不時替她夾菜,殷勤至極,她心里有點難受,盡管沐榮在其它人心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撇開這些,他對她卻是真的甚好。
偏偏兩人終究不能同路……景華的目光從碗里抬起,瞅著對座那張白玉雕琢似的俊顏,一時感慨萬千,心頭滿是離愁。
如果……她不是大齊王朝的太子,她一定會留下來,留在沐榮身邊。
只可惜,事實并非如此,她終究還是得走。
沐榮一動身出發,景華后腳就開始醞釀著離開大計。
她知道沐門一共有四個出入口,分別有下人看守著,她想從這四個入口離開,怕是沒有可能的了。
當前之計,是找到可以攏絡的家奴,跟那人好生周旋問出是否有其它出入口,或是讓對方幫忙,方有可能順利離開沐門。
于是景華暗地里開始留心起沐門的家奴,然后她注意到有一個名叫沐弘的家奴,每當總管命令他干活的時候,他總是一臉悻然,似也愛理不理。
有一回她還撞見沐弘跟其它家奴在聊賭坊的事,她特別留心了下,聽見沐弘在外頭欠了不少賭債,可是又戒不了賭癮,才會簽了死契進沐門當家奴。
景華正愁無計可施,見此人貪財愛賭,心知可以好好利用這個弱點,便私下找了個機會攀談。
“我待得悶了,想出去走走,不曉得你有沒有方法能幫我?”起先她只是含蓄的找了個借口試探。
沐弘戒備的看她一眼,他可不傻,曉得她是家主命令要留下的人,自然不敢胡來!凹抑饔辛,沈姑娘不得擅自離開,小的哪有什么能幫的!
聞言,景華心都涼了半截,但她不死心,靈機一動,扯出戴在頸上的一塊金鎖片。
那金鎖片雕琢得很是精致,還以篆書刻了個華字,是宮中御用工匠得了母后的令鑄造的,可以說足無價之寶。
“沐弘大哥,只要你愿意幫我,這金鎖片就當作是謝禮,你看好不?”
景華雖然不諳世事,但她也明白一個理,那就是人為財死,畢竟那些太監宮人為了討賞,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這種人她可見多了。
果不其然,原本還把她當成燙手山芋的沐弘,一看見金鎖片,眼睛立刻一亮。
“如何?”景華捏著金鎖片晃了兩下。
沐弘的眼神跟著金鎖片左右飄動,猶豫了好半晌,終是受不住誘惑,但又極力掙扎地問,“姑娘是打算到外頭走走而已?”
景華點了點頭,不露半點破綻的笑說:“我就是覺得天天待在這里有點悶,想出去買點胭脂水粉,一會兒就回來,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得了她的承諾,再加上利益當前,沐弘最終仍是應了!凹热还媚镞@么有誠意,小的怎么好意思拒絕。”說著,他一雙眼巴巴地盯著金鎖片。
于是景華忍著心痛,將金鎖片遞了過去。沒法兒,為了離開沐門,她勢必得犧牲這片母后特意為她打造的金鎖片。
沐弘收下了金鎖片,喜不自勝的說:“姑娘且等等,小的這就去張羅。”
要不了多久,沐弘取來了一套沐門男仆所穿的青色衣袍,讓景華換上。
眼下為求脫身,景華自是照做了,她回到寢房,換下“女裝,又重新穿回了熟悉的男裝。
趁著下人交班之際,沐弘便領著她繞過了大半個后宅,避開了那些主子會經過的院落與回廊,鉆進了烏煙瘴氣的大灶房。
“出了這里,就能通往穎川鎮的鬧市。”沐弘指著堆放干柴的那面石墻,下方有個小洞。
景華傻了,“那怎么能算是門?那是狗洞!”
沐弘不以為然的答道:“那是唯一不會被守門人盤查的出口,還請姑娘忍忍,姑娘從鬧市回來時,務必也要循此路回來!
既然是唯一的出路,景華牙一咬,忍住滿腔屈辱,伏下身要鉆狗洞。
就在她準備鉆出狗洞的前一刻,沐弘忽然拉住了她的衣擺,她心下一跳,就怕他臨前反悔。
“天黑前姑娘可得回來,否則總管要是找不著姑娘,肯定會起疑的!彪m然為財所迷,但沐弘還是不忘提醒她。
景華心虛的點了點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原本礙于面子還鉆得有些磨磨蹭蹭,眼下是一溜煙的利索鉆出去。
對不住了,她說了謊,她這一走可就不會再回來。
雖然她不曉得當沐榮知道她逃走之后,會對沐弘做出什么事,但至少,她已把自己最寶貝的金鎖片給了他,也算是賠罪。
景華不敢再多想,悶頭就往前跑,將沐門遠遠地甩在身后。
“慘了……這下我們全都得人頭不保!
別宮里一片愁云慘霧,太監宮人們全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就連出事之后,一直冷靜指揮的胡嬤嬤,都坐在圈椅上一語不發。
太子離開別宮已經個把月,由于一直毫無線索,上一批派來的大內高手亦找不著人,前兩日宮中又來了密函,說是準備讓安平侯世子親自領兵來搜,穎川怕是要起騷亂了,這事若是鬧大,難保不會對太子回京的事不利……
驀地,外頭喧嘩鬧騰,幾乎掩蓋過正廳里的哭聲。
“外面是怎么回事?”安公公用袖管抹了抹老淚縱橫的臉,氣得踢了小太監一腳。
小太監趕緊出去查看,這一看,整個人當場傻掉。
下一刻,小太監連滾帶爬的奔回正廳,驚喜若狂的大叫,“殿下回來了!”
正廳先是一靜,旋即爆出驚喜呼聲,一伙人推搡拉擠的沖出去。
只見他們望穿秋水的太子爺,穿著一身青色布衣,滿身狼狽的走進來,后頭還跟著一票同樣欣喜若狂的護衛。
“殿下!”一伙人呼拉呼拉的跪了滿地,欣喜若狂,哭得不能自已。
“你們……”景華被地上那些太監宮女弄得不知所措。
“殿下,您可終于回來了!焙鷭邒呱锨案A烁I怼
景華素來與胡嬤嬤親近,因她年事已高,早免了她跪地行禮。
“胡嬤嬤,還有安公公,讓您們大伙兒擔心了。”景華不是沒想過后果,眼下見他們這樣,更是自責內疚。
安公公哭喪著老臉,道:“殿下千萬別這么說,是小的不好,小的沒能好好伺候殿下,才會害殿下受苦!
“父皇跟母后他們都知道了這件事?”景華氣餒地問。
“一發現殿下不在別宮,奴才便寫了密函稟告圣上!卑补f道。
景華苦笑!耙矊,出這么大的事,你們當然得稟告父皇!
“安公公,先別說這些,殿下剛回來,先讓殿下換件衣衫,歇息一下!焙鷭邒呤沽藗眼色,一旁紅著眼眶的如意與吉祥,趕緊上前攙扶景華。
不一時,景華在貼身宮女的伺候下,好好梳洗了一番,換回了青色蟒紋常服。
坐在銅鏡前,看著鏡里那張素凈俊秀的臉蛋,景華浮躁的心慢慢沉定下來。
“殿下這次離開別宮,玩得可開心?”胡嬤嬤站在景華身后,替她將長發梳起,盤成了少年發型。
看著熟悉的男子打扮,再回想起這段時日驚心動魄的遭遇,景華竟然有點恍惚,總覺得那一切像夢。
就連沐榮這個人,都好似夢中人,根本不曾存在過……興許,她這一生就只有那段時日能夠恢復女兒身,當一個她夢想中的漂亮姑娘。
興許,那個沐榮將成為唯一一個抱過她的男子。
思及此,景華的雙頰嫣紅,心底起了一陣青澀懵懂的悸動,同時亦感到酸楚,日后怕是再也沒法見到沐榮……他可會氣她,惱她?
胡嬤嬤到底是闖過大風大浪的人,豈會沒看出景華離開別宮后返回,眉眼間添了一抹姑娘家才會有的嬌羞。
胡嬤嬤不禁嘆了口氣,心想,終究是個嬌滴滴的姑娘,這一次離開別宮,怕是遇上了讓殿下動心的男子。
“殿下莫要忘了,殿下背負著整個大齊社稷,日后殿下可是要登上龍座,統領大齊子民的一國明君!
聽出胡嬤嬤話中的暗示,景華斂起嘴角的笑,正襟危坐的挺直腰身。
望著鏡中的“太子爺”,景華眸光黯下,再也笑不出來。
“胡嬤嬤,我是不是就用這個模樣,過上一輩子?”
胡嬤嬤聽著心中發酸,但是命運不由人,又能如何?只能安慰的道:“殿下,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富貴,殿下莫要胡思亂想,甭要忘了皇上與皇后對殿下的厚望!
景華悵然的垂下雙眼,點了點頭!拔颐靼!
父皇寵愛母后,甚至不惜瞞天過海,讓她從公主成了皇子,甚至被封為儲君,這一路走來著實不易,她又怎能毀了他們的期望。
能夠恢復女兒身,當了個把月的沈華,對她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奢侈,不能再多想了……
將腦中的沐榮身影抹去,景華深吸一口氣,再抬起眼時,又恢復成昔日英姿煥發的太子爺。
在沐門的事,就當是一場夢吧!日后,她不會再對任何人提起,更不允許自己再想起那個沐門家主。
盡管,他白衣勝雪的絕世身影,已在心頭烙下了痕跡,再難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