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半月形窗欞外頭似有人影晃動,她心中一凜,放輕足音靠過去察看。
當她將手撐在窗欄上,把上身往外一探,赫然看見一件以金色絲線繡上龍鳳和鳴,上頭綴滿南海珍珠的艷紅色嫁裳。
她呆住,眨了眨眼,探手摸了摸那件嫁裳。
“把它換上。”
這聲音……景華撥開嫁裳,看見沐榮俊逸的臉龐,不禁詫異地問:“你怎么來了?”
“我想來就來,誰能攔得了我?”沐榮語氣頗狂的笑說。
說得也是,若不是他把光明正大進宮找她,當成了一場挑戰,甚有耐心等了六年,否則,饒是這座皇宮鎖得滴水不漏,他肯定也有法子闖進宮里見她。
“這件嫁衣是哪里弄來的?”景華一臉發懵的指著他手中的新娘嫁衣。
“雖然比不上御織署的手藝,不過這上頭的南海珍珠,可是我親自取來,讓繡娘一一縫上的!
景華臉兒赧紅,嬌羞之情溢于言表。“這嫁衣……是要給我的?”
沐榮嘴角一挑,將嫁衣扔向她!澳闳舨灰蔷腿恿税。”
明知道他是在鬧她玩兒,可聽見那句扔了,她心下一急,趕緊將嫁衣扯進懷里。
見狀,沐榮低朗的笑了起來。
她又羞又惱,嬌嗔他一眼,將窗子掩上,抱著嫁衣繞到繪著錦繡富貴圖樣的屏風后方,換上那一襲新娘子嫁衣。
忙著系緊腰帶時,忽然一雙大手撫上她的手背,她嚇了一跳,抬頭看才發現,沐榮不知幾時已站在她身后。
她羞惱的嬌嗔,“你怎能偷看我換衣服?”
“偷看?”他勾了抹邪氣的笑,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我就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這里,幾時偷看了?”
她實在拿他沒轍,只能咬了咬下唇,輕捶他胸膛一記!氨咎迂M容你這樣的宵小之徒捉弄,你真是……真是……”
羞斥的話語未竟,沐榮忽然一把扯去她發上的束環,霎時,綰起的發髻散了下來。
“沐榮,你怎么……”她剛要開口,頭上冷不防地被一條紅蓋頭蒙住。
“沒看過新娘子像你這么多話的。”沐榮取笑她。
她怔了下,總算明白他這些舉動,原來是為了彌補她的遺憾。
她還以為……沒人發現她的委屈,原來他全曉得,而且還替她準備了嫁衣與紅蓋頭。
悟透沐榮用心的景華,當下眼眶一熱,淚盈于睫。
“把手給我。”隔著紅蓋頭,她看不真切,只聽見沐榮這般命令著。
她紅著眼眶,嘴角卻是上揚的,緩緩交出了小手。
下一刻,她的手被緊緊握住,沐榮牽著她繞出屏風,走出了書房。
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動了紅蓋頭的流蘇絲線,她盯著自己的鞋履,忍不住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去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
話罷,她感覺腰身一沉,整個人被他抄抱起來,他施展輕功,一舉帶著她躍上了東暉宮的屋檐。
她向來畏高,當下怕得閉起雙眼,雙手圈上了他的腰。
“你還是一樣怕高啊!倍厒鱽硭晾实男β暋
她本就好面子,不由得偷偷擰了他后腰一把!案胰⌒Ρ咎,你不想活了。”
沐榮抱緊了懷中的人兒,躍過兩座宮殿,以及幾棵參天大樹,兩道相依偎的身影就這么消失在遠處的屋檐上,逐漸被濃黑夜色掩蓋。
在沐榮抱著她躍上屋檐時,他們沒有發現,有個黑衣人正隱身在一棵大樹的枝葉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看著他們。
一輪圓月當空高掛,銀白色的光暈,將皇宮的琉璃瓦映得瑩瑩發亮。
景華坐在檐角上,雙手托腮,兩眼望著眼前的美景看得入迷!昂妹赖脑律!
她身旁的沐榮,卻是一雙眼凝在她臉上,以及那一身紅彤彤的嫁裳。
這是相隔六年之后,他第一次見到她穿回女子裙裳,比起英氣颯爽的男裝,換回女子裝束的她,將那股柔婉的氣質全都展露出來,美得令他心蕩神馳。
景華一別過眼,就撞上沐榮炯炯凝視的鳳眸,臉兒立刻漲成豬肝紅。
“你做什么一直這樣看著我?”她嬌羞的伸出手遮上他的雙眼。
“我不能看我的新娘子嗎?”他拉下她的手,攢進大手里,用帶著厚繭的拇指輕搓她白嫩的手背。
“新娘子?”她愣了一下,旋即意會過來。
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嫁裳,再看看眼下的情景,嗯,他們這模樣倒還挺像是一對私奔的男女。
景華嘴硬的說,“本太子幾時說過要嫁你了?”
沐榮嘴角一挑,襯著頂上的月色,當真美得像妖孽,她看著臉紅心跳,直罵老天爺不公,偏偏給了他那么一張絕色的樣貌。
“你不嫁我,還能嫁誰?放眼天下,敢娶太子的男人,也只有我一個!
“你、你臭美!”她嬌嗔了一聲,作勢要把手抽回來。
不想,他突來一個使勁,將她拉倒,躺上了他的大腿,她還沒回過神,那張美若天仙的俊臉已經湊過來。
她眨了眨眼,瞧見他眼中那抹柔情,心念一蕩,剛伸出去的粉拳,又軟了下來。
“今晚的殿下比月色更美,我情難自已,只能失禮了!
聽聽,他這席話說得又狂又傲,丁點也沒有愧色,他根本是說來嘔她的。
惱歸惱,景華卻相當認分的閉起眼,不一會兒,他的唇落下,印上她抿緊的小嘴,撬開兩排編貝,唇齒纏綿。
她被他輕薄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早已習慣,只不過……他那只探進她衣襟的手是怎么回事?
意亂情迷間,景華按住在她衣襟里游走的那只大手,迷蒙的眸兒羞瞪!澳闶謹[哪兒了?”
“殿下怕了?”沐榮嘴角噙笑,鳳眸比今晚的夜色更黑沉,不知是不是喘息的緣故,嗓子也低沉了不少,讓人聽了總有點心頭發癢。
景華臉兒紅潑,嘴兒也被吻得紅腫,配上那一身紅嫁衣,當真像極了嬌羞的新娘子,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本太子的玉體,豈是你這個狂徒能碰!”她嬌斥。
他低沉的笑了一聲,埋在衣襟里的大手不退反進,越發孟浪的隔著貼身褻衣,撫揉起凝脂似的胸房。
景華當然曉得這舉動有多親密,畢竟大婚之前,礙于禮制,后宮那些老嬤嬤奉旨呈上了宮中畫師繪下的秘戲圖,那些大膽的閨房秘事,她被迫覽了好幾遍。
但……看過秘戲圖是一回事,真正碰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沐榮,本太子命令你把手拿開!”胸前傳來的酥麻感,讓她又驚又怕,當下羞怒的低嚷。
“殿下自個兒瞧一瞧,眼前你可是栽在我手里,哪里有殿下命令的分兒?”
他邪肆一笑,俯下身輕咬她的嘴,大手挑開了褻衣,就這么大膽直接的撫上那片凝脂雪膚。
她倒抽一口氣,紅潤的臉兒似能掐出水來,眼兒蒙蒙,嬌喘吁吁。
“這么嫩的肌膚,這么水的人兒!彼谒呎f著孟浪的情話,惹得她羞愧難耐,身子軟成一汪水。
幸好,他只是親了親她,大手揉撫了一陣后,又十分克制的抽出來,還替她整理好凌亂的衣襟。
景華早已被他一連串的調戲弄得全身乏軟無力,只能任他將自己橫抱在懷,時不時低頭輕薄她的小嘴。
“你……就這么放過我?”她紅著臉兒問。
他眼中那簇火光,是赤裸裸的欲念,饒是她未經人事也看得出來。
他笑了笑,臉色明顯看得出壓抑,但也沒再做出逾矩的舉動,只是抱緊了她,戲謔地道:“此地不宜,再說,這次且讓你欠著,下一回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她何嘗不知,他是顧念她今晚心情低落,才會拿來這件嫁衣哄她開心。
沐榮這樣的貼心之舉,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安慰。
景華心中像打翻了蜜水似的,飄出絲絲甜味,她偎進沐榮懷里,看著那一輪皓白圓月,心想,要是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沐榮,謝謝你陪著我!彼皣@。
沐榮沒說話,只是垂下眼,望著懷中滿臉嬌媚的美人兒,見她揚起心滿意足的笑,他也跟著挑高嘴角。
這一夜,兩人就這么依偎著,沐浴在滿盈的月色中,共享無聲的甜蜜。
與此同時,另一頭的平陵侯府——
曹盛治接過隨從呈上的密函,原本興致缺缺的臉,在看見信上某一行機密后,整個人從太師椅上跳起來。
見狀,一旁的謀士江裕泉好奇地問:“侯爺,發生何事?”
這幾年待在曹盛治的門下,他也曉得,曹盛治在宮中安插了許多眼線,時時都有人會上呈密報。
曹盛治起身,將密函丟進熏爐里,看著密函被燒成灰燼,才回到座位上,掩不住喜色的拍著桌沿。
“我等了這么多年,總算可以替賢妃出一口氣了!”曹盛治激動的說道。
賢妃正是曹盛治的親嫡姊,當年倚仗著太后撐腰,一舉入了后宮,雖然不受軒帝寵愛,但也坐穩了賢妃之位。
但由于賢妃不受寵,極少侍寢,自然懷不上龍胎,入宮十多年來,膝下無出。
為此,賢妃一直心懷怨恨,更是恨極了皇后。
身為賢妃的親弟弟,如今又繼承了爵位,成了平陵侯的曹盛治,一心想幫嫡姊出口惡氣,再加上老侯爺的遺訓,就是要他替曹家爭口氣,是以他一直伺機而動,就等著揪住軒帝與太子的小辮子,好一舉上書太后。
“侯爺的意思是——”
“江裕泉,你當初會投到平陵侯府門下,為的是什么?”曹盛治話鋒一轉。
江裕泉臉色一凜,眼中閃著恨意,道:“回侯爺的話,鄙人不敢隱瞞侯爺,鄙人之所以投靠侯爺,為的是替我義父報仇!
江裕泉正是被軒帝暗中斗垮的江豐義子,江豐被流放邊疆后,樹倒猢猻散,江豐門下的謀士紛紛投到其它高官門下,另覓主公。
江裕泉就是在那個時候,輾轉來到平陵侯府,先是為老侯爺所用,等到老侯爺辭世之后,轉而效力于曹盛治。
“你的機會來了。”曹盛治揚起了陰狠的笑。
“鄙人不懂侯爺的意思!苯H唤狻
“就在今晚,太子大婚前,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是什么樣的秘密,能讓侯爺如此高興?”
“不,與其說是秘密,倒不如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見曹盛治欣喜難耐,江裕泉驚詫,“笑話?侯爺此話怎講?”
“大齊王朝的太子,居然是女兒身!”
此話一出,江裕泉大震!昂顮敶嗽挳斦妫!”
曹盛治冷笑,“那封密函來自東宮,應該錯不了!
“難道……是皇后為了爭后位,一手遮天的瞞過皇帝?”
“那個沈氏哪有這么大的能耐!辈苁⒅侮帎艕诺卣f。
“侯爺這話是在懷疑……”生性謹慎的江裕泉不敢再往下說。
“我看這事多半與皇帝脫不了關系,保不定還可以透過這件事,讓皇帝顏面掃地,趁此機會好好鬧上一鬧!
聞言,江裕泉起身上前行了大禮。“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侯爺忍氣吞聲這么多年,總算可以替平陵侯府揚眉吐氣!
曹盛治大喜,哈哈大笑,“好!沖著你這句祝賀,本侯承諾,假以時日若是登上大位,必定重重有賞!”
“鄙人先謝過侯爺,鄙人不求重賞,只求屆時能夠把鄒太傅與安平侯府交由鄙人發落!苯H樕下冻龊荻局。
“安平侯府一直跟平陵侯是敵對關系,本侯巴不得將鄒定敷粉身碎骨,你想替本侯處置這些皇帝走狗,本侯何樂而不為。”
“謝侯爺成全。”江裕泉欣喜謝恩。
曹盛治瞇了瞇眼,胸有成竹的道:“眼下我只要好好利用太后對平陵侯府的恩寵,我就不信皇帝跟皇后能逃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