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又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眼眶甚至還微微地泛紅。
兒子的乖巧懂事除了讓她感覺窩心之外,還有濃濃的自責、慚愧與不舍,天知道她有多想給兒子更好的生活環境,多想多花點時間陪他,假日的時候也能和他一起出去玩,但是為了生活、為了賺錢,她卻什么也做不到。
“小澤真的好乖又好懂事喔!以后阿姨肚子里的弟弟生出來之后,你要幫阿姨教他,跟你孝順媽媽一樣孝順阿姨好不好?”于寒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
“好,交給我來辦。”小澤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點頭,人小鬼大的模樣逗得于寒和段又菱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小眼珠轉動,突然看見吧臺里站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叔叔,小澤好奇的張著大眼睛看向同樣在看他的人。
“叔叔,你是誰呀?”他偏的頭說。
“對了,邵覺,我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兒子小澤,全名叫段承澤。”段又菱猛然想起的為邵覺介紹!靶,這位是邵叔叔喔,以后他會跟媽媽一起在這里工作,你看到要記得叫人喔!”
“好。”小澤立刻乖巧的點頭。
“今天的作業呢?”段又菱問兒子。
他立刻從書包里拿出習字簿翻給母親看。“在這里!
她低頭看了一下,然后說:“你要在這里寫功課還是回房間寫?”
“我可不可以到樓上和小剛、小潔一起寫?”小澤的臉上寫滿期待。
“可以?墒悄闵先ブ笕艄忸欀娑鴽]把功課寫完的話,回來之后媽媽會打人喔!”她一臉嚴肅的警告。
“我會寫完,我一定會把功課寫完!毙闪⒖逃昧Φ谋WC。
“走吧,媽媽送你上去。”輕揉下兒子的頭,段又菱繞出吧臺。
“我也要走了,我帶他上去就好,你忙吧!庇诤s緊起身。
“又要麻煩你們了。”段又菱點點頭,有些歉疚。
“說什么呀!”于寒斜睨她一眼,然后牽起小男孩的手,“小澤,我們走嘍!
“嗯。媽,拜拜。”
“拜拜。要聽阿姨們的話喔!
“好。”
。
看著于寒牽著小男孩走出咖啡店大門,然后隱沒在落地窗外后,邵覺才將視線收了回來,轉頭看向已經開始為接下來的晚餐時段作準備的女人。
“介意我問你一些私人問題嗎?”他突然開口。
段又菱回過頭,不必想也知道他想問什么。
“小澤是我大學畢業那年生下來的,因為我沒有結婚,所以他才會跟我姓段。”段又菱淡然的說。反正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她不說也會有別人告訴他。
“他的父親呢?”
“不知道!
他頓時蹙眉。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在同學的慫恿和酒精壯膽下和剛認識的人發生了一夜情,事后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很像笨蛋對不對?”她自我揶揄,苦笑的說。
“你曾去找過對方嗎?”
她搖頭。
“為什么?”
“在國外發生的一夜情,連對方的姓名,甚至于是長相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要怎么找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日本人!彼龜n了攏秀發。
回想起過往那段輕狂的歲月,她只覺得自己當時一定被鬼附了身,才會做出這么大膽又莫名其妙的事來。她只記得對方的朋友都叫他“澤”,所以小澤出生之后,她才會為他取名“承澤”,至少讓他記住他父親的名字。
“日本人?!”邵覺愕然地叫出聲。
“很驚訝嗎?我自己也很驚訝。”段又菱看了他一眼,再次露出苦笑。
“你怎么確定他是日本人的?”他沉吟半晌才問,好像對對方是個日本人這點特別好奇。
“因為我記得他的朋友私底下都說日文,他自然也就是日本人了,不是嗎?”段又菱理所當然的回道。
聞言,邵覺只是沉默的盯著她。
“怎么了?”她被看得莫名其妙。
“沒有,只是覺得你外表看起來挺精明的,事實上卻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是什么意思?在笑我笨嗎?”她佯裝生氣。
“連自己兒子的父親都認不出來,你能說自己聰明嗎?”他很“客氣”的問。
段又菱愣了一下,覺得他說的也對。“好吧,我是個笨蛋,這樣行了吧?”她嘆息的承認。
邵覺突然也跟著嘆了口氣。
“你干么,在替我哀悼呀?”他的反應讓段又菱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我是在替自己哀悼!鄙塾X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回答。
段又菱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再度輕笑!澳銓嵲诓幌袷且粋會開玩笑的人,邵覺!彼龘u頭,只當邵覺開了一個玩笑。
看著她嬌笑的臉,他又嘆了一口氣。
這個笨蛋,他都已經把話說的這么明了,她竟然還不知不覺,真是小笨蛋!
日本人嗎?是誰說和日本人在一起的就一定是日本人,他是個道道地地的臺灣人好不好?只是到美國讀書的時候,死黨不巧全是日本人而已,而且還全是發音不準的日本人,硬是把他的名字從“覺”字念成“澤”字,才會造成她的誤解,承澤的澤大概就是這樣來的吧?
是的,沒錯,他就是當年和這個小笨蛋發生一夜情的對象,也就是小澤的親生父親。
當年他和幾個死黨跑到關島玩的時候,在酒吧里遇見幾個從臺灣來畢業旅行的小女生。因為他晚到的關系,等他到場時,死黨們早已和那幾個小女生玩開了,而且還都喝了不少的酒。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事情到底是怎么發生的,等他發現到不對勁的時候,死黨們已各自帶走一個美眉,還留了一個一直對他傻笑的女孩,而那女孩的名字就叫做段又菱。
做不出把一個喝醉的女孩丟在國外酒吧里的事,他只好把她帶回飯店,然后不知不覺的演變成一夜情。
女孩在他醒來時就已經離開了。他不是沒和人發生過這種事,但是她的離開卻讓他莫名其妙的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這大概也是他始終記得段又菱這個名字的原因吧。
再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一年前的某個餐會上,當時的情況他還記得很清楚,他正和商場前輩聊著天,前輩的夫人站在一旁,突然伸手揚聲喚道:“又菱!
當時他就像是曾經被人催眠給過暗示般,迅速地轉過身去尋找那個名叫又菱的女孩,當時的反應甚至還引來前輩的關心,雖然他搖頭說沒什么,心里卻因為這兩個字再也平靜不下來。
因為有了期待才失望,又菱這兩個字──不,正確點來說應該是段又菱這三個字便成了他心里無形的枷鎖,讓他完全擺脫不了。
經過了這么多年,她變得怎么樣了?還好嗎?結婚了嗎?還記得那年在關島和他的一夜嗎?還記得他嗎?
一堆層出不窮的問題纏繞著他,卻得始終得不到答案,于是他終于忍不住的憑著當年的記憶開始尋找佳人。
從學校、年齡、姓名上著手,他很快便從畢業紀念冊里找到她的通訊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反應竟是她死了!
她死了?
說真的,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令他震驚的事,當時他拿著早已被人掛斷的話筒足足呆了十分鐘才回過神,而回神后,除了仍覺震驚與不信之外,還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她死了?怎么會?發生了什么事,她為什么會死了,什么時候死的?
無法接受如此驚人的消息,他立刻驅車到她家想搞清楚情況,這才發現自己是虛驚一場,她根本就沒事,只是被她無情的舅舅、舅媽一家人趕了出去而已。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聽說她是因為未婚懷孕才被趕出家門,還是連大學都還沒畢業就懷了孕!
他當時的心情真的可以說是筆墨難以形容。
他無法不去猜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是他的?無依無靠的她離開家之后,會不會把孩子拿掉?如果沒有拿掉的話,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又該如何生活?或者她根本就已經結婚了?
問題的雪球愈滾愈大,差點沒把他壓垮。他開始瘋狂的尋找,利用征信社從學校找到她同學家里,從臺灣找到大陸,再從大陸找回臺灣,終于讓他找到了。
他確信孩子是他的,她既沒有把孩子拿掉,也沒有結婚,而是一個人辛苦而堅強的養育著孩子,即使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幾乎全年無休也沒聽她喊過一聲累。
從沒想過自己已經有一個這么大的兒子,也從沒想過自己有可能必須奉子成婚,事實上,他壓根兒就沒想過結婚這檔事,也許再過五年或十年再來想也不遲,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可是自從知道他們母子倆的存在之后,卻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將車子開到這里來,然后坐在車里看著他們母子倆互動的情形,并且不由自主的想象著自己也跟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感覺。
老實說他很矛盾,自己對結婚這兩個字仍帶著某種抗拒,但是沒有人規定一定要結婚之后,他才能夠靠近自己的兒子和兒子的母親,才能近距離的感受他們母子之間令人想望的互動氣氛吧?
所以他透過關系認識秦小姐,并在得知她有意頂讓這間咖啡店時,第一時間便將這間店給頂了下來,之后更是用計,讓自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他們母子倆身邊。
他一點也不怕段又菱會認出他來,因為來這兒之前他便數度有意無意的在她身邊出現,誰知道她對他卻連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個小笨蛋真的是個小笨蛋。
總之,在仍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結婚之前,他只想陪在他們母子身邊,盡己所能的照顧他們、幫助他們,至于以后的事,等他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再說吧。
雖然這事是可以以后再說,但對于住在這棟8樓公寓里的那些人,他可就得小心點了,他們可不像他兒子的母親一樣是個迷糊蛋呀。
唉,真是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