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過后,饅小柔就抱著頭喊疼,嫁也不對,不嫁也不對,越想越氣,干脆就避開那個害她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
拿著抹布擦拭已經干凈得可以拿來當鏡子照的桌面,揮一下手臂就嘆一口氣,走幾步路也嘆口氣。
坐在旁邊的饅小知看她這樣晃來晃去,魂不守舍的,忍不住放下手里縫制到一半的衣裳,“姐、姐!彼p喚幾聲。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饅小柔忙著嘆氣擦桌子,壓根沒聽見妹妹的聲音。
饅小知沒辦法,只好起身走到她身邊,抽走她手中的抹布,“姐!”大聲的在她耳邊喊。
她耳朵一疼,偏過頭去,“你這么大聲做什么?我又不是聽不到!
饅小知忍住跟她一樣的輕嘆,關心地看著她,“姐,你沒事吧?”這幾天,姐姐真的很怪,常常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事,我會有什么事?”饅小柔反問她。
“姐,你這陣子怎么都沒去跟姐夫見面?”她不安地問。該不會現在這個未來的新姐夫,跟之前討人厭的姐夫一樣,嫌棄她的病,怕她不但會拖垮自己的家,還會拖累到姐夫家去?
“他……他有事要忙,我不好去打擾他!北荛_妹妹探問的眼神,饅小柔有些心虛的抓起抹布用力的擦。
“有事要忙?昨兒個他才派媒人來談哪個好日子讓你們成親啊,你們都不見面,好像不太好吧?姐,你不怕跟姐夫的感情變淡嗎?”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應該是不會,唉……”楚夫人動作真快,現在她該決定要怎么做了嗎?
“姐姐,我希望你能幸福,別讓過去的事情絆住了你跟現在姐夫的未來!别z小知小聲道。
饅小柔一怔,笑著放下手中的抹布,“傻丫頭,你在說些什么,姐哪會放棄到手的幸福呢?”她抬手揉揉妹妹的發頂。
“那就好!蹦ǖ舯牻堑臏I水,她開心地為姐姐展露笑容,“姐夫是個好人,我相信他會好好待你的。”
“你……”她不解,先前跟楚和謙訂婚,一家子也只有小知比較敏感察覺到不對勁,不贊成她這么做,怎么現在改口了?
“姐夫對你真好,為了你,家里每個人他都拜訪過,爹跟娘都很滿意他這個女婿,小博把姐夫當成崇拜的對象,我……我把姐夫當成可以為你帶來幸福的人。”
饅小知有話隱而不言,縱使姐夫給予人家的感覺是溫文儒雅,但她總覺得他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簡單。
本來她也想要提醒姐姐一聲,只是轉念一想,姐姐已經為她蹉跎了不少青春,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他用盡心機就是想要得到姐姐,那是不是也可以想成他很在乎姐姐呢?就是這么一個想法,她才吞下到嘴邊的話。
饅小柔臉上抽了下。這……算不算她一家子全都讓人給收買了?哪時候楚和謙已經將她一家子全都哄得服服帖帖?
這下更加心煩意亂了,不過日子就這么一天天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爹跟娘好像很滿意楚和謙沒錯,尤其是娘,一直要她好好把握。
“姐姐,我先進去了,你也不要太辛苦。”胸口微微悶痛,饅小知臉色一白,趁著她還在發愣的時候,丟下這話就轉身先進房了。
“喔!小知,你要記得喝藥!倍撘宦暎z小柔嘆口長氣,坐回椅上。她對楚和謙還不到情深的地步,頂多……好啦!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不過就憑這樣,便要拿她的一生來賭嗎?
腦海中回想起兩人初見面的情景,他那樣目不轉晴的盯著她看,在店里當了三天的門神,自己對他的好感從何而來的?是他伸手撫過她讓風吹亂的發嗎?還是在茶館,對她輕笑說她可愛的時候?
捂著發燙的臉蛋,饅小柔想著想著,真覺得自己瘋了,會看上那個戴著假面具的狐貍。
不過,感情這回事,是否就是這個樣子呢?越要自己別在意,越是繞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轉,越叫自己別看著他,眼睛卻不受控制直盯著他,每說的一句話,都會牽動她的情緒……
好像不太對勁?
饅小柔捂著胸口,被自己方才腦海中的想法給嚇到了。這種感覺……怎么好像愛?一這么想,嚇得她從椅子上彈起來,拼命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只是喜歡他而已民,什么愛?沒有!絕對沒有!
剛踏入家門的饅大娘瞧她這模樣,忍不住笑開,“小柔。”太好了,女兒終于露出這種陷入情愛里的姿態,原本她還有一點點憂心,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回過神,瞧娘手上捧著好多東西,她連忙上前幫忙,“娘,你去哪兒了?怎么自個兒拿這么多東西回來?”
“娘去幫人買些東西,正好你在家里,你瞧瞧喜不喜歡。”饅大娘拿起一個小錦盒,打開來,錦盒中有一對漂亮的蝴蝶耳環和一對玉鐲子。
她伸手接過,“娘,這是?”怎么無緣無故買這么貴重的東西給她?
饅大娘笑著拍拍女兒的臉,“傻丫頭,你的婚事都談得差不多了,咱們家雖然不如楚家大富大貴,但還是得帶點嫁妝過去吧?要不你讓人給看輕了,娘可是會心疼的。”
饅小柔眼眶一紅,“娘,我沒關系的,這些錢可以留下來給小知用!奔依锏你y兩運用都掌控在她手里,娘一定是拿自己所有的私房錢為她添購嫁妝。
“你用不著多心,小知的份,娘已經為她留下來了,這些是你的,也是我這個當娘的,能為你所做的事!焙每欤徽Q酆⒆佣奸L大了,再過不久就要嫁人當妻子了。
“娘,你當年為什么嫁給爹?”看著手底的的東西,饅小柔還是猶豫不決。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會讓兩個人在一起。
她知道當年娘也是富家千金,過的日子比現在好上幾百倍,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富家千金居然會看上一個只會做饅頭的男人,還毅然決然斷絕了所有的關系,嫁給他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饅大娘微微一笑,“當你嫁給和謙之后,有一天,你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這些事情,還是讓女兒自己走一遍,體驗一下,她現在說了,那不就太無趣了嗎?
聞言,饅小柔收緊手心,低頭看著漂亮的飾品。娘的意思,是要她自己去找答案嗎?
她想……她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
饅小柔應允了婚事,楚家自然是卯足全力,將這門親事辦得熱熱鬧鬧,讓新嫁娘風風光光的嫁進楚家。
成親這天,天未亮饅小柔就起床準備,經過冗長的迎親過程,到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等到她坐在新房里,剛好過午時。
疲憊的動動脖子,她讓頭上那頂鳳冠壓得有些喘不過氣,餓了大半天,她手腳都發軟了,想到還要在這坐到天黑,幾乎要忍不住到嘴的呻吟了。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新房的門被人推開,里頭的喜娘跟丫鬟同時出聲喊道。
“都先下去吧!
紅色錦布遮去饅小柔的視野,只能憑聲間猜測應該是二嫂在說話。
“小柔,你還好吧?”
眼前突然光明大放,大嫂正漾著笑臉取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二嫂也站在她身邊。
“大嫂、二嫂!睊伣o她們一個感激的眼神,饅小柔一點也不介意不是新郎倌掀開她的頭蓋。
“你們怎么進來了?”有些疑惑地問。照理說,要鬧洞房也不應該只有她們兩個人吧?
大少奶奶笑了笑,“有人擔心你餓了大半天,身子會受不了,讓我送些吃的進來給你,還要我們帶話,讓你換下這身笨重的衣裳。”原本她們也是在大廳幫忙接待客人,但是新郎倌卻擔心著新房里的新嫁娘,真是難得,沒想到和謙還真將小柔給放到心底去。
抹著胭脂的雙頰紼紅得更加美麗了,饅小柔知道她所說的有人是指誰,心底一暖,喜悅流進去,讓她沒吃糖就覺得很甜膩。
“小柔,來吃點東西!倍倌棠堂β档膶⒍诉M來的菜擺好,回頭對兩人招了招手。
“謝謝大嫂、二嫂。”在大少奶奶的幫助下,饅小柔換上一套舒適的粉紅色衫子,看上去喜所洋洋的。
三個人同時坐下來一起用飯,吃沒幾口,二少奶奶突然想起楚和謙交代的另一件事。
“對了,小柔,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她滿足的吞下一顆餃子。
“你等很久的若旭已經來了。”二少奶奶說道。
清靈的雙眸染上喜色,“真的嗎?他終于來了,那他在哪里?”她苦苦等候的人,終于在她大喜之日趕到,小知的病有救了!想也不想的,饅小柔拋下筷子,站起來就想往外頭走去。
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同時伸手拉住她,“等等,你要去哪?”兩人同聲問。
“我?我當然是要去見他,還有,我要帶我妹妹過去。”她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二少奶奶連忙搖手,“不行!小柔,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都已經拜堂成親了,你怎么能出新房呢?”
說的也對。饅小柔頓了下,雙眸看向門口,有些焦急,“可是……”萬一她現在沒去找人,他又跑了怎么辦?
大少奶奶扯著她坐下,“你用不著擔心,和謙已經跟若旭說過,他會留下來,你明兒個再去也沒關系,他不會跑的!彼佬∪嵩趽氖裁础
“嗯嗯!彼@才重展笑顏。算楚和謙識相,看在這一點,就勉強原諒他拐婚的事吧。
“小柔,真是辛苦你了,以后你身上的重擔,終于可以放下來了。”二少奶奶疼惜的拍拍她的手。
成婚前,她們三個女人經常碰面,也讓她們妯娌的感情突飛猛進,變成了好姐妹,小柔家里的情況,她們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辛苦,一切總算否極泰來了!别z小柔輕笑,她總算盡了所有應該盡的責任,不論是為人子、還是為人姐,她都做到了。
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對看一眼,同時眼神交流——
挑挑眉,大少奶奶擠眼撇嘴,用眼神對二少奶奶說:喂,你覺得該不該提醒小柔一聲?
二少奶奶表情有點驚慌,快速的眨眼回覆說:你不要命啦?現在還不到時候,破壞了和謙在小柔心目中的模樣,當心你吃不完兜著走!
心有感感焉的點點頭,大少奶奶眉毛一上一下的動著,同意她的話,同時同情的看著饅小柔。
“唉,小柔,以后你要多擔待啊!眴鑶琛暮媒忝,不是她這個大嫂不幫忙,只是誰都惹不起那個陰險奸詐的小人。
“啊?”饅小柔讓她這么一說,滿腦子疑問,不懂她的意思。
“沒事、沒事,大嫂的意思是,以后家里的事情都要麻煩你多擔待了。”二少奶奶連忙道,拋去個警告的眼神給大嫂。
大少奶奶縮縮肩膀。她一時悲從中來,不小心說出口也不成啊。
喔,原來是說這個啊,她還以為她們是要她多擔待一下楚和謙這人呢!
事實上猜對了,只是目前三個女人還不知道彼此心底的想法而已。
饅小柔點頭輕笑,“大嫂、二嫂,你們用不著擔心,以后府里的打點,我會負責好的。”
原本掌管楚府所有家計用度的是楚家老四,但自從他被楚夫人催婚得離家之后,便轉交給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共同管理,只是不巧,她們對錢不靈光,兩人所管理的帳冊,不是東少一筆就是西少一筆,楚夫人也幫不上忙,對帳冊這種東西敬而遠之,三個人早在她進門之前,就商量好要交給她去管理。
這也是要她擔待的地方啦!兩個心虛的女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接什么話。
“對了,大嫂、二嫂,對面顧府的人,有來參加喜宴嗎?”正好她們兩個人來了,幫她解開點疑惑也好。
一聽到她問的是姓顧的,兩個女人臉色僵了下,同時笑著搖頭,“沒有啊,小柔怎么這么問。俊贝笊倌棠淘囂降貑柫司。她該不會是知道了那件事吧?
想了下,看她這模樣,饅小柔也知道有內情,“事情是這樣的,先前還沒跟和謙訂婚的時候,我曾到府里來找過他,他送我出府的時候,對面顧家的人正好也走出來,應該是顧家的大少爺跟大小姐,我聽到和謙是這么叫的,哪知顧大少爺跟顧小姐兩人臉色怪得很,和謙隨意說幾句話,他們就腳底抹油溜了,只是那臉色蒼白如雪,好像不太對勁!
大少奶奶表面上還是笑著,暗地里急得手心都冒汗了,這是要怎么說啊?
她這模樣,跟她相處較比較久的二少奶奶也知道她慌亂得無法回應,連忙出聲打圓場,“這我們怎會知道,平時我們跟顧家也沒交集,連生意上都沒有來往,問我們還不如直接去問顧家的人呢,哈哈……”
饅小柔抬眸看著兩人。好吧,看樣子大嫂跟二嫂向上是打聽不出什么東西來了!霸瓉硎沁@樣!
“菜都涼了,快吃吧!贝笊倌棠虋A起一只雞腿放到她的碗里,希望她不要再問下去了。
吁口氣,她點點頭,“嗯!倍亲羽I了,先吃東西吧,反正都嫁進來了,以后要相處的時間還那么長,多得是有機會。
她沒有再問下去,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對看一眼,同時松了口氣。
等到吃飽喝足了,兩位嫂子也打算先離開一步。離開前,大少奶奶從懷里拿出一本簿子遞給饅小柔。
“大嫂,這是什么?”她接過手,翻動簿子看了下,上頭寫的都是她不認識的人名,還有一些金額,難不成……
大少奶奶笑著點頭,“嗯,這是和謙讓我交給你的禮簿。”想了下,她大概可以猜到為什么和謙要她將這個東西拿給小柔。
“小柔,要是有需要,跟我說一聲,你大哥武器房里的放的刀,隨便買個兩把,也能湊到若旭的數目。”
二少奶奶一聽也懂了,“是啊,小柔,你放心,你二哥武器房里的槍有需要,跟我說一聲,我搬給你。”
饅小柔感動得紅了眼眶,“謝謝你們,大嫂、二嫂!
“不用客氣,你早點休息吧,天色晚了和謙才有可能進來!贝笊倌棠谈倌棠桃黄鹦χx開。
合上房門,她第一件事便是沖回內房,脫下繡鞋爬上床鋪,拿出藏在懷里的小算盤,掀開禮簿開始劈哩咱啦的算起來。
夜深之后,新房里已經點起燭火,照映出床上人兒的身影,一抹頹長的人影來到床旁。
新床上,原本應該坐著靜靜等候他的新娘子,如今睡得正熟,一手抓著半干的毛筆,另一手抓著小算盤,胸前鼓起,露出了紅色一角,看得出是今天交給她的禮簿。
睡得粉嫩的雙頰,不經意被抹上一條墨痕,輕輕笑著,頗長的人影到放著銅盆的架子旁,伸手取下白巾沾濕擰干,來到床邊坐在睡沉的新娘旁,輕柔的用微濕白巾沾濕擰干,來到床邊坐在睡沉的新娘旁,輕柔的用微濕的白巾拭去她臉上的墨痕。
微微的涼意爬上臉,朦朧的睡眼緩緩睜開,“和謙?”可愛的揉揉眼兒,她努力的讓自己清醒過來。
楚和謙取下她放在眼睛旁的毛筆,“小心點。”要是戳到眼睛可就不好玩了。
饅小柔掙扎的爬坐起來,“你回來了,客人都走了嗎?”她好像還聽得到前院里,隱隱約約傳來樂曲的聲音。
“還沒,大哥跟其他兄弟幫我擋酒,讓我早點兒回房看你!彼麚衢_她凌亂的前發,輕聲說道。
“嗯!彪y怪,她還想說喜宴怎么可能這么早就散了,而且她記得娘說要辦三天的席宴,全城百姓都可以來參加。
楚和謙坐在床邊,看她搖搖晃晃的起身,伸手勾住她的腰身,“怎么了?”
依在他身上,還是滿腦子睡意,她指著不遠處的桌子,“要喝交杯酒,以及吃些東西!边@是喜娘特地提醒她的。
扶著她走到桌旁,靜坐一會兒,饅小柔混沌的神智恢復了些;楚和謙將酒倒入杯中,遞給她。
兩人對杯凝視一眼,一起共同仰頭飲盡,他體貼的將一些糕點棗果夾到她面前的小盤中。
垂眸看著盤中物,紅嫩的小嘴勾起,無聲的將他的心意慢慢吃進肚子里,也讓這些糕餅甜入心底。
過了會兒,桌上的東西都讓兩人掃得差不多之后,楚和謙才牽著饅小柔的手回到床邊。她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紅著臉,伸出微顫的小手,為他褪去大紅色的喜服。
一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頷,他溫柔一笑,緩緩的將她抱入懷里,兩人身影透過燭火,纏繞在一起,慢慢的,兩抹人影倒在床上。
羞紅著臉,饅小柔的目光對上他的眼。他眸底,散發出她從未見過的熾熱,像要將她燃燒起來一樣。
忍了那么久,到了這刻,楚和謙再也不用抑制自己心底深處的渴望,他吻上她的唇,嘗盡她口里所有的芳香甜蜜。
暈暈然地接受他的熱情,不到片刻她就被他的熱情給卷入,沉倫至他欲望的誘惑中。
楚和謙滿足的笑開,大手一揮,讓紗帳遮去了床上的無邊春光,只有低沉的聲音與嬌吟,透過紗帳細細傳出。
桌上的燭火不停搖晃,陪伴著床上的兩位有情人一起度過這浪漫又熱情的洞房花燭夜,直至蠟淚滴盡,床上的人兒也才進入香甜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