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房中,她立刻喚來瓶兒,用手絹包了三樣首飾交給她。
“小姐,你這是做什么?”
“瓶兒,你趕快把這些東西拿去給那個賣毒藥給你的店東。”趙流香神情不安,“就快東窗事發了!
瓶兒一震,“怎么會?”
“剛才語農哥哥來探望姨娘時,說他已經派人打探到毒藥的出處,還說那店東形容了買藥女子的長相。”
聞言,瓶兒大驚,“真有此事?”
“我看語農哥哥說得斬釘截鐵,應該不會錯,只不過他還不知道買藥的是你,只以為方朝露有其他共犯。”
她的驚慌無措全寫在臉上,“要是語農哥哥知道是我們做的,他一定會……”
“小姐,你先別慌,大少爺他還不知道呢。”瓶兒安慰著她。
為了替主子除掉方朝露這眼中釘,瓶兒想到利用毒害周氏之法,藉此誣陷方朝露,而她們也真的順利將方朝露趕出臧府,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沒想到表面說著不想追究的臧語農卻私下調查,還有了進展。
為免夜長夢多,橫生枝節,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封住店東的嘴。
“總之你盡快去找店東,千萬別讓他把你供出來。”趙流香抓著她的手,“瓶兒,你可千萬別搞砸,要不我們都完了!
見主子如此驚急,瓶兒將首飾小心的拽進懷中,“小姐放心,我這就去。”
于是,她以幫趙流香買絲線為由出府,一路來到城南的藥店,小心翼翼的在附近張望觀察,待店內沒人時才快速進到店中。
“小姑娘,買什么?”店東一見她便招呼著。
見到店東的反應,瓶兒有些狐疑,她明明是向他買了毒魚的藥,可店東卻未認出她,若是如此,又如何描述她的長相?
雖然有了懷疑,可事情緊急,她也沒時間多想,“老板,你還記得我嗎?”
店東看著她,想了一下,“是有那么一點印象……有什么事嗎?”
“這個請收下!逼績憾挷徽f拿出首飾交給店東。
店東卻將手撤回,“小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老板,這是一點心意!逼績涸囍f服他,“請你幫個忙!
“幫忙?幫什么忙?”
“從今天起,不管有誰來打聽,請你都不要提起我!逼績禾岢鲆蟆
“嗄?”店東更是困惑了,“可我本來也不太記得你……”
“不管不管,總之我曾來過這兒的事,不論對誰都不要提起。”
瓶兒硬是要將首飾塞給他,店東察覺不妥,自然不肯接下,就在兩人推來推去之際,一記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傳來。
“瓶兒!
聽見那聲音,瓶兒陡地一驚,首飾瞬間落在地上,她渾身顫抖,驚恐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一臉冷峻的臧語農繞到她面前,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三樣首飾,其中一樣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四年前出門辦貨時給周氏帶回來的黃金簪子。
他直起身,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臉色蒼白的瓶兒,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
迎上他那冷酷的、凌厲的目光,瓶兒再也忍不住,腿軟地跌坐在地……
玉馨苑中,空氣仿佛凝結了。
周氏坐在主位,一旁坐著的是臧語農,趙流香跟瓶兒正哭哭啼啼的跪在他倆面前。
周氏看著她,再看看手邊那三樣首飾,心寒到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萬萬沒想到下毒害她的會是自己寵愛萬分的外甥女,而這三樣趙流香準備用來當封口費的首飾,則是從她珠寶盒里偷來的。
前段時間發現東西不見,本以為是底下人手腳不干凈,她還為此換過一批人,想不到真正的賊竟是……周氏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傷心跟失望。
“流香,你……你真是太糊涂了!背聊S久,她終于艱難的擠出一句話。“姨娘,我知錯了!壁w流香自知羞愧,“求您原諒我,我也是一時糊涂……”
“再糊涂,你都不該加害于我。”周氏表情沉痛,“都怪我,是我慣壞了你!
“姨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趙流香抽抽噎噎地道:“語農哥哥偏愛方朝露,我心里難受,瓶兒才幫我想了這個辦法除掉她,我一心想得到語農哥哥的青睞,所以就……”
“就為了這個原因?”周氏倒抽一口氣,“難道你不怕毒死姨娘嗎?”
“瓶兒說絕對不會,我才……”趙流香跪爬上前,趴在周氏腳邊,仰頭淚眼婆娑的說:“姨娘,以后我會安分,再也不惹事了!”
周氏看了看她,再看向一旁始終不發一語的臧語農,他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心里頓時明白,從前就不喜歡趙流香的他,現在更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從前因為兩家已訂親,臧語農縱使再不愿意,也不好退了這門親事,可如今趙流香犯下大錯,他已經有足夠且正當的理由退婚,說起來,是趙流香自己毀了自己的終身幸福。
她無奈的一嘆,然后氣惱的瞪著瓶兒,“都是你這丫頭壞事,居然給小姐出這等餿主意!”
瓶兒擔心被送官法辦,嚇得磕頭認錯,“夫人,瓶兒知錯,瓶兒只是不忍看小姐委屈,才會出此下策,瓶兒知錯,瓶兒知錯……”
“住口!”周氏沉聲道:“流香讓你害慘了!
瓶兒心知自己身分卑微,這罪可能會全落在自己頭上,心里十分害怕,轉身揪住趙流香的裙角,“小姐,幫幫我……”
趙流香看看她,一臉愛莫能助。
“二娘,”這時,臧語農說話了,“還送官嗎?”
周氏驚疑地說:“送官?”
“是。”臧語農認真回道:“之前您一直催我將方朝露送官,現在真相大白,真兇也已現形,還送官嗎?”
周氏知道他是故意的,頓時有點尷尬。
“語農,要是送官,你要流香還怎么做人?”周氏低聲下氣地請求,“別吧?”
“二娘是受害者,若您愿意原諒她,我自然無話可說。”
周氏稍稍安心,“嗯,再怎么說她都是自己人!
“不過,臧府留她不得!标罢Z農聲音一沉。
趙流香一聽,緊張地哀求著,“不!姨娘,別趕我回去!
到了這地步,周氏只能搖頭嘆息,“孩子,你這是自作孽啊!
“不,我……”趙流香眼見周氏也幫不了她,痛哭失聲。
臧語農起身,冷冷地瞥了趙流香一眼,“做客這么久,你該回家了。”說罷,他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方朝露坐在客棧角落,百無聊賴的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想起之前說要禮聘她做女護衛的王爺,忍不住后悔自己沒一口答應。
雖然不知道他是哪里來的王爺,但總覺得他似乎是個好人,不過要是她答應去王府做女護衛,就得離開萬隆縣,再也看不到方大娘,還有……臧語農的身影突然鉆進腦海里,嚇了她一大跳。
他誤解她、不相信她,根本是個蠢蛋,她卻還想再見到他?肯定是腦袋不正常“咦?”看來不止腦袋,連眼睛也不正常了,竟出現幻覺,看見了臧語農。
窗外,臧語農笑視著一臉迷惑的她,“我來接你了!
“欸?”方朝露一驚,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不是幻覺,真的是他……就在她呆在原處思索著他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的同時,臧語農已走進客棧,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而來。
一看見他,方朝露便不自覺的板起臉,急著想走人,當她掠過臧語農身邊時,他攫住了她的手腕,她本能的掙扎,卻被他抓得死緊。
她慍怒的回頭看著他,“干么?”
“你可以回臧府了。”
她惱火的甩開他的手,氣沖沖地說:“你要我滾我就滾,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你以為我是什么?是你養的狗,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饒富興味的睇著她,“我沒當你是狗,再說臧府的狗可沒你這么兇!
見他還在說風涼話,她瞪大眼睛,氣得快爆炸,“你、你還真拿我當狗看?”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沒當你是狗,但如果你再聽不懂人話,我就真懷疑你是了!
“你才聽不懂人話呢!”她怒氣沖沖的指著他鼻子,“我說過我已經不是臧府的人!
“那么你是哪里的人?王府?”他眼底帶著一抹促狹。
她一楞,“你、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位王爺是我的損友!彼蛉さ氐馈
聞言,方朝露先是一怔,然后才意識到那位王爺便是知賢王樓學齊。
“聽說你拒絕了王爺,原因是跟我余情未了。”
“什么?”她瞪大眼睛,羞憤又懊惱地吼道:“我幾時說過我跟你余情未了?你不相信我,讓我背著毒害夫人的罪名離開臧府,還敢說我們有情?”
臧語農笑嘆,“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跟我回去嗎?”
“我為什么要?”方朝露怒視著他,兩只眼睛像要噴火似的,“我明明是被栽贓嫁禍,可你卻連證明我清白的機會都不給,就將我逐出臧府,雖然我沒有實質證據,但我知道陷害我的就是趙流香跟瓶兒……”
“我知道。”他氣定神閑地道。
她呆住,“你知道?”
“是,我知道;馗翘熳夏飦碚椅遥f她看見瓶兒偷偷進了你的房間!
“紫娘有看到?”
“當我知道二娘請你至玉馨苑一敘后中毒,便已猜到此事與趙流香及瓶兒脫不了干系。”
她困惑地問,“既然你知道,為什么還將我逐出府?”
“我總得找到證據,才能名正言順的將趙流香趕回家吧?”臧語農加以說明,“所以我計誘趙流香跟瓶兒自露馬腳,一舉戳破她們的謊言,教她們百口莫辯!
方朝露聽得一楞一楞的,覺得他的腦袋真不是一般的腦袋,而且他實在太沉得住氣了。
“我一直等一個理由跟機會退了這婚約,終于,你的出現讓趙流香犯下了不可原諒的大錯!
方朝露細細咀嚼著他這番話。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想和趙流香成親?
“我爹過世后,我情商相士先生提出三年不辦喜的警告,就是想拖延婚事,若趙流香在這三年間犯下什么大錯,我便能以此當作退婚的理由!
她微微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原來三年不辦喜不是相士先生說的,而是他授意……天啊,這個人比她以為的還要賊!
“你的出現讓趙流香徹底失控,甚至為了將你趕走,不惜毒害寵愛她的姨娘!彼畛恋囊恍Γ澳阆,還有什么錯比這更不可原諒?”
趙流香是因為妒嫉臧語農對她好才會心生歹念,而如果這一切早在他的計劃當中,那么他對她好該不會也是作戲吧?
思及此,她目光一冷,“所以你是故意對我好,處處維護我以激怒她?”
臧語農簡直傻眼,“你這是侮辱我的人格,還是瞧不起自己?難道你不值得我對你好?”
他這番話頓時讓她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我與趙流香的親事是因為想完成我爹的心愿,雖然不喜,但為了讓當時病重的他安心養病,便也無可奈何!彼怯纳畹暮陧ǘǖ淖⒁曋,“只要她在,我就永遠要不了我真心想要的女子,所以我只能等她出錯……”
他說話就說話,干么這樣火熱的看著她?莫非他真心想要的人……是她?
這么說來,他明明對她動心,卻一直若即若離,也是因為他有所顧慮啰?她一直以為他在意的是她卑微的身分,原來并非如此。
“現在你都清楚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吧?”臧語農語氣中帶著隱隱的央求。
是啊,一切都弄明白了,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只是剛才劈里啪啦的罵了他一頓,她現在真有點尷尬。
“朝露啊!
她轉頭一看,這些天對她十分照顧的汪掌柜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后。
“你就快跟大少爺回去吧!蓖粽乒窕ò椎拿济Φ脧潖澋摹
“汪掌柜,這些日子有勞你了!标罢Z農淡淡一笑。
“豈敢,老夫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聽見汪掌柜跟臧語農的對話,方朝露楞了一下,狐疑的看向汪掌柜,只見他對她微微一笑。
“朝露,是大少爺要護院總管帶你到這兒來的,他怕你在這萬隆縣城無所依靠,便要我好生看顧著你!
她訝異的看著一臉一切盡在我掌握中的臧語農,“真的?”
“真的!彼α诵,“奶娘還等著你呢,快走吧!
她不自覺的退后一步,“那個……我真的可以回去嗎?”
“都說可以了,你又在鬧什么別扭?”他微微擰起眉心。
“沒有,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親自來接她了,她怎么還這么不干不脆?
啊,對了,她這是在撒嬌!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會來這招。
“方姑娘,我得用八人大轎來抬你嗎?”臧語農眉眼盡是寵愛,“還是你想坐花轎回去?”
“咦?”花轎不是新娘子坐的嗎?那不就代表……低下頭,她羞紅了臉,姿態扭捏得連她自己都快吐了。
下一刻,臧語農一把握住她的手,熾熱又專注的黑眸鎖住了她,眼底閃爍著令人怦然心動的光芒,唇角向兩側輕輕揚起,彎成一道迷人的弧線。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