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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靈犀 第5章(2)
作者:杜默雨
   
  大耳和尚耳朵不大,但他說他叫大耳,郁相思猜想應(yīng)是他的波羅名字發(fā)音,也就不像掌柜大叔成日追究波羅國老百姓的耳朵大小。

  應(yīng)孟敬之托,大耳在云頂關(guān)的寺院為即將西行的馬隊(duì)誦經(jīng)祈福。郁相思本想過去山里幫忙,但一來她不懂造橋,二來孟敬一再請她留在云頂關(guān)等候主子爺?shù)牡絹,所以她每日早上便隨大耳虔心祈福,并詢問他有關(guān)波羅國的掌故。

  三年前,大耳到寶塔山朝圣,遇上風(fēng)雪迷了路,在云霧繚繞的山里走了兩個月;他以為是往西走回家,沒想到越走越遠(yuǎn),來到了東邊的天穆國。他隨遇而安,便在邊境城鎮(zhèn)的寺院掛單,但他畢竟一去三年不回,他開始想家里的娘,想寺院里的師父,于是回到了云頂關(guān),打算無論再怎么艱苦,也要走回波羅國。

  大耳和尚來得正是時候!郁相思每天拜佛時,總是衷心感謝,并祈愿這趟路順利平安,早日到達(dá)大耳說的種滿芬芳檀香樹的國度。

  「小兄弟,又在發(fā)呆了?」掌柜大叔來到門前,看著空無人跡的道路!傅饶愕奶锎鬆敯?」

  「沒有啦!褂粝嗨寄樢患t,她只要有空就坐在客棧門前,看山,看云,看路過的車馬,任有再多的女兒心思,也全隱藏在她的少年裝扮里。

  「你那個孟大哥好像官做很大!拐乒裼质菬o聊到找她聊天。

  「他們鬧著喊他大人的,哪有做什么官。」

  「不做官,怎能調(diào)得動那么多兵啊官的?早上二十匹好馬馱了糧草進(jìn)山,帶隊(duì)的說是青州征來的軍馬,耐寒耐操又能走山路!

  「他家爺……好像很有錢,是買的吧?」

  「有錢真好,要什么有什么。這幾天打從這條路過去的人啊車啊馬啊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多哩。」掌柜實(shí)在耐不住好奇,就像他想追究大耳的耳朵一樣!感⌒值苣銌枂柲愕拿洗蟾纾此覡?shù)降资鞘裁磥眍^。」

  「孟大哥今天大概不會來了!褂粝嗨伎戳颂焐

  每天到了未時,孟敬便會來客棧找她,與其說他是來跟她報(bào)告西行準(zhǔn)備的進(jìn)度,她的感覺卻像是他來問候她,代主子爺看護(hù)她。

  「可能拉起吊橋,在忙著!拐乒竦。

  「嗯,今早大耳和尚也問起,我們打算明天一早過去瞧瞧!

  郁相思不費(fèi)心胡猜。有什么疑問,等見了孟敬,再說吧。

 。

  見了那座連接起兩個山頭的嶄新吊橋,郁相思立刻忘了滿腔疑問,三步并成兩步跑到橋頭前,興奮地?fù)崦钌畲蛉氲氐紫道蔚趵|的大木樁。

  「阿彌陀佛,鵝要回家了!勾蠖蜕幸埠荛_心,不住地念佛。

  「嘩!」掌柜大叔也跟著過來湊熱鬧,才踏上吊橋的第一塊木板,又馬上縮腳回來。「下面好深,鵝頭都暈了!

  「孟大哥!」郁相思露出笑容,向走過來的孟敬揮手!感量嗄銈兞,這吊橋可以走嗎?」

  「沒問題!姑暇从昧死人直圻粗的吊纜,向來嚴(yán)肅的表情變得輕松!缸蛱炖鹆说鯓颍鸵獛讉膽大的弟兄系著繩索試走,不管是承受重量,或是耐受這山谷里的大風(fēng),都沒有問題,今早我已經(jīng)派遣十名弟兄過去開路了!

  「走過去了?」郁相思望向橋的另一端,一顆心早就飛了過去,像個孩子似地雀躍向前!肝乙惨^去!」

  「請讓我?guī)氵^去!姑暇戳⒖腾s在她身前。

  「麻煩孟大哥!顾c(diǎn)點(diǎn)頭,放慢腳步,明白他保護(hù)她,就像保護(hù)他的主子爺一樣。

  一踏上橋板,便感到身體搖晃不定,她趕忙抓住了吊橋纜繩。

  日出已有一段時間,許是山里濕氣重,粗索仍是濕漉漉的,再加上她略為緊張的握緊手勁,好像隨時都能從繩索里擰出一把水。

  透過身邊的繩網(wǎng)柵欄看下去,底下河谷依然是激流湍飛,濤聲震耳,就算是站在幾百丈高的上頭,也會心生恐懼,好像就要被水流吸了下去。

  「不要往下看,踏穩(wěn)腳步,快步往前走!姑暇椿仡^囑咐道。

  「好的。」郁相思定下了心神。

  其實(shí),橋面很寬,腳下木板也十分堅(jiān)固牢靠,足以讓一匹馱了大口行李箱囊的馬匹走過去,她甚至不用握住吊纜,也可以安穩(wěn)行走。

  隨著孟敬不疾不緩的腳步,她很快就來到對面山頭,一踏上泥土地,她的心也就踏實(shí)了;回頭看去,陽光照在吊橋上,宛若一條光明路。

  「嗚嗚!」掌柜走在她后面,竟然就杵在吊橋中央,哭喪著一張臉。

  「我不知道我怕高啊,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你往回走!」孟敬大聲喊道。

  「嗚嗚,大耳,你別擋路,我要走回去!

  「鵝腿了!勾蠖蜕凶咴谡乒窈竺,很無奈地倒退一步。

  「我還雞腿咧!」大耳一走動,吊橋輕微晃動,掌柜又是凄慘大叫:「大耳你別動、別動啊!」

  「大掌柜!」捆好糧草的幾個士兵聚到橋頭,齊聲笑道:「我們?nèi)ゾ饶,你請我們喝上三壇好酒!?br />
  「搶劫啊……」掌柜簌簌發(fā)抖,倒讓吊橋又搖了起來。

  「孟大哥!褂粝嗨疾蝗趟麄冏髋乒翊笫澹Φ溃骸改汶x大叔近,快去救他吧!

  「真是的!」孟敬又好氣又好笑,只得走回吊橋,攫住了掌柜的手臂,撐住他的身體,喝令道:「手放開,你抓這么緊,怎么走路?」

  「哇嗚,當(dāng)官的都這么兇哦?」

  郁相思在橋的這邊,也是看得好笑,看來不是人人都走得起吊橋的。

  一陣山風(fēng)刮來,林子里似乎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她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凝目看去,在里頭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些斑爛的顏色,她心想可能是沒見過的奇花異草,又往陰影走近一步。

  「吼!」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從樹叢里竄了出來。

  那聲狂嗥震得她驚駭失色,還來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動物,本能就是往回跑。

  可那野獸好快的速度,一下子就躍到她背后,她聞到一股野獸的熱腥臭味,更能感受到抓在空中利刃也似的尖銳爪子殺氣。

  她心生恐懼,沒命地往吊橋方向跑,卻因地上泥濘,腳步地一滑,整個人就往懸崖邊跌了下去。

  早該換雙耐滑的草鞋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她雙手奮力一抓,左手扳到了最靠近崖邊的吊橋鋪板,不料竟順勢讓木材粗邊給削出一道口子,痛得她立刻松了手,幸好右手仍牢牢抓緊吊橋的繩網(wǎng)柵欄。

  喀!右手腕發(fā)出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又是一陣劇疼排山倒海而來,同時抓在手里的粗繩索也在割裂她的掌心,鮮血汩汩流下她的手臂,但她不能再放手了,她全身的重量就靠右手吊著,孤伶伶地掛在懸崖邊。

  身子讓風(fēng)吹得搖搖擺擺,戴在頭上的呢帽翻飛了出去,掉下她兩條長辮子,下頭轟隆隆的水聲響在耳畔,仿佛就要卷上幾百丈高來吞噬她;她拚命仰頭望向藍(lán)天,企圖支起身子爬上去,卻看到一條毛茸茸、有著黃底黑斑塊的粗壯尾巴掃了過來。

  上有野獸,下有深谷,她完全沒有生路!

  不!她用力咬牙,唯一的念頭就是:她不想死!

  所有的事情發(fā)生在一瞬間,橋頭那邊的人才聽到野獸吼叫聲,就看到她被追得跌下了吊橋,甚至連救命都來不及喊。

  「郁姑娘!」孟敬震驚不已,推開掌柜就跑回吊橋。

  「雪豹!」掌柜禁不起驚嚇,一跤坐倒!甘莻髡f中的雪豹!」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耳嚇得瞪大了眼,趕緊念佛。

  「快去幫孟大人!」其它士兵也慌忙找武器。

  「孟敬,趴下!」

  眾人背后傳來一聲威喝,跑在吊橋上的孟敬太習(xí)慣聽令于這個聲音了,立即矮下了身子,隨即咻地一聲,一支長箭貼著他的頭頂飛了過去。

  接連又是咻咻兩聲,兩支利箭激射而出,同時一個高大身影飛快地跑上吊橋,直直往另一邊山頭沖過去。

  郁相思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只覺得吊橋搖晃得十分厲害,不斷地將她的身體撞擊到山壁上,粗索也繼續(xù)劃裂她的手掌,令她劇痛難耐,眼看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再也見不到哥哥、嫂嫂,還有那個令她相思的人了嗎……

  驀地,一只強(qiáng)而有力的大掌往下抓緊了她的右手臂,用力將她的身體提了上來,也順勢把她摟進(jìn)了懷抱里。

  「相思!」急迫而擔(dān)憂的聲音喊了出來。

  「啊?」她驚訝地抬起眼,見到的就是她剛才才想到的人。

  英俊的眉宇,憂急如焚的眼眸,這張日夜藏在心里的臉孔是如此地熟悉;老天有沒有這么疼她,在極度險(xiǎn)難之后,給了她這么大的禮物?

  她心頭一熱,眼眶就紅了,微張了嘴想喊他!柑铩铩

  「相思!」穆勻瓏又是緊緊攏住她猶在劇烈顫抖的身軀。

  「爺,屬下對不起爺,對不起郁姑娘,屬下罪該萬死!」孟敬趕到,立即噗咚跪下磕頭。

  「你怎能如此粗心,放她一個人在這邊林子?」穆勻瓏怒斥。

  「不怪孟大哥……」她靠在他懷里,感覺到他異常的怒氣,忙按住他的心口!竸e……別怪孟大哥,是我……我貪玩……」

  「你在流血!」他驚道:「孟敬!快去找大夫!找傷藥!」

  「爺,請快過吊橋,怕是這里還有其它野獸!姑暇戳⒖唐鹕,揮手示意趕到的幾個弟兄過來保護(hù)。

  穆勻瓏皺緊眉頭,抱起了郁相思,看也不看被他連射三箭斃命的可惡雪豹,踏穩(wěn)腳步,走上了吊橋。

  「田公子……」臥在他的懷抱里,郁相思只覺得像是在作夢,忍不住還是喚了他。

  「你哪邊疼?」穆勻瓏走得更急,語氣也很急。

  「見到你,我好歡喜……」她逸出一抹甜笑,渾然不管傷勢。

  「相思啊!」他收緊了手臂,眸光轉(zhuǎn)為灼烈。

  「你弟弟病好了嗎?」

  「早好了。別管他了,你還傷到哪里?」

  「你去我家,我哥是不是又拿掃帚趕你?」

  「他這回拿鐵耙!

  「呵!」她笑出聲音,見他眉頭皺得好緊,不覺心疼地舉起右手,想要幫他揉開眉心的糾結(jié),不料手一抬,她也皺了眉頭!赴 猛!」

  「大夫在哪里?」穆勻瓏踏上山頭土地,急得大喊。

  「阿格里,扎西,萬鐘,你們快過來!姑暇匆贿B喊了三個人。

  這三個懂醫(yī)術(shù)的軍工早已準(zhǔn)備好藥箱,大步奔跑過來。

  士兵們打野獸的打野獸,看病的看病,這會兒差點(diǎn)鬧出人命來,所有人噤不敢言,各自安分地回到崗位忙活兒。

  他們不知道這個箭法奇準(zhǔn)的年輕人是誰,只知道孟大人還要跪他,身后又跟著一群身強(qiáng)體壯的侍衛(wèi),他一定是個很大很大的官兒了。

  「原來,小兄弟是個姑娘啊……」掌柜呆坐地上,沒人理他。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好姑娘。」大耳舒了一口氣,朝向遙遠(yuǎn)的寶塔山合十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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