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牢牢地盯著月大夫看,眼睛一眨不眨,完全無視旁人的詫異,她的眼里只有一個她!她多想補償她,竭盡全力,拼盡全力,只要她能做的,只要對方需要的,哪怕是她的命,她也會毫不遲疑,雙手奉上!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在看完病,在親眼見到吞了蟑螂藥的張大郎被月大夫救活后,海棠才依依不舍地跟著皇甫恪回到皇甫私塾。
“你先好好睡一覺,吃藥的時候我來叫你!被矢︺∵有課要上,將一切都交代好后,見她閉上眼睡著才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原本老老實實呆在床上裝睡的人兒就飛快地從床上跳下來,翻箱倒柜,找著自己的私人物件和東西。
當日離宮時曾帶出不少寶貝和銀票,后來銀票用完了,奶娘也不在了,她為了生存,典當過不少東西,而現(xiàn)在……她數(shù)了數(shù)整整齊齊擱在床上的東西,嗯,共有五樣,一支鑲寶金釵,一串南海珍珠,一堆翡翠耳環(huán)、還有一枚玉佩。
這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有外族進貢來的,也有世代相傳的。金釵是亡母遺物,南海珍珠是王上慶賀她及笄時的禮物……
海棠將耳環(huán)和玉佩拿出來,小心地用手帕包好,壓在枕下,再將其余的收妥。
俗話說,寶刀贈英雄,鮮花送美人。醫(yī)館里已經(jīng)種了太多的鮮花,而只有像月大夫那樣的絕代佳人,才能與這絕世的寶物相配。
不會像她一樣落到這種男不男、女不女,過一日算一日,過一時算一時的地步,不知道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活著。
她躺在床上,憶起亡去的娘親、王上、奶娘、以及冤死的月家人,心中酸楚難當,終于忍不住躲進被子里,放聲痛哭出來。等皇甫恪進屋,將她喚醒吃藥,她慌忙抹抹臉,都不曉得自己臉上未干的眼淚究竟是睡夢中哭的,還是睡醒后才哭的。
“來,吃藥!被矢︺〖傺b沒看到她臉上的淚。
“謝謝!焙L慕舆^藥,擱在手里,遲遲不送進嘴。
“怎么?怕吃藥?”皇甫恪笑道:“良藥苦口,吃了病才會好!
“我……知道!彼蛐壕团鲁运幫瑁驴辔,又不會吞,每每都會卡住喉嚨,狼狽不堪。
“那快吃吧!彼叽。
“哦!彼龖寺暋
“快吃吧。”
“嗯。”
“吃吧!
“好!
“吃!”語氣驀然嚴肅起來。這丫頭,敢情是在敷衍自己嗎?一口一個好,就是沒有將藥送進嘴里的意思。
“我……我吃!”她苦著臉,硬著頭皮也只有認命了。
“嗯!边@還差不多,皇甫恪的眉頭舒展開,遞過盛滿水的茶碗。
海棠把藥丸放在口里,接過茶碗,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水,再一仰脖子,果然不出所料!她又給藥丸卡住了喉嚨,這下是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進去,難受得她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紅,雖然隔著人皮面具,讓皇甫恪看不太清楚,但仍被她一手卡著脖子欲吐的慘狀嚇了一大跳。
“快喝水!”他趕緊又端來一杯水,朝她的嘴里灌去!
“咳咳……咳!”海棠喝下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拼命把藥丸從嗓子眼里給硬生生地吞下去,邊不住地猛烈咳嗽起來。唉……皇甫恪心里一陣嘆息,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別的事情不會也就算了,怎么連個藥都吞不好?這些年,她能在亂世里平安地活下來,還真得感謝老天爺。
“不要緊吧?”他伸出大手,好心地拍著她纖薄的背,想讓她好受些。
“呦,這病得好像還不輕!”窗外有人說話。接著,老板娘搖著桃花扇,和曲賬房一前一后走進來。
“你們怎么來了?”皇甫恪的口氣不悅,顯然并不是特別歡迎二人。
“來看看咱們海夫子嘛!”老板娘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床邊上,隨便得跟自己家似的,就差沒脫鞋了。
“老、老板娘!焙L木o張地招呼一聲。
“什么老、老板娘?”老板娘不樂意了,“我有那么老嗎?其實配你也不算大嘛!”
“配、配什么?”海棠更緊張了,拘謹?shù)米膊皇,躺也不是?br />
“好了,你別逗了,人家是老實人!被矢︺〕鰜硖嫠鈬。
曲賬房將手里的幾包東西交給他,“喏,這是從元記當鋪弄來的一些補品,你這新夫子身體不好風吹就倒,得大補啊!”
“元記當鋪?”皇甫恪沒好氣地說:“咱們元大公子又訛詐誰的東西來著?還有,不會又讓我拿私塾里的東西去當吧?”
“這次不會,老板娘的順水人情,不要白不要唄。”
“那就謝謝了。”皇甫恪也不客氣。
“我說,不止你這新夫子要大補,你這屋子也該大修了吧?過完這兩個月就入秋了,眼見就要過冬,你不怕這里漏風,我還怕你把人家海夫子給凍死了!”老板娘無比擔憂地建議著!笆前,老板娘說的沒錯!”曲賬房也贊同道。
“行啊,等海夫子病好了就修!被矢︺∈炙斓赝饬。
“你這屋子大修的時候,順便把我那四通八達的破房子也修一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嘛!”曲賬房加上一句。
“我說怎么突然這樣熱心,原來這這等著呢!”皇甫恪一腳就要踹去,被曲賬房大笑著閃過。
“咱們走吧,不耽誤人家海夫子休息了,瞧咱們一來,唬得人家手腳都沒處放了!崩习迥锲鹕砀孓o。
“老、老板娘慢走!焙L内s緊道別,老板娘朝天翻了翻白眼,懶得糾正了。
“謝謝兩位的光臨指導,恕在下不遠送了。”皇甫恪將兩人送到門口,堅決不再朝前走一步。
“真沒良心,以后就算你這要生花,咱也不管了。”老板娘不滿意的哼了一聲,搖著扇子,與曲賬房離開皇甫私塾。
皇甫恪目送兩人走后,回到屋里,看到海棠仍在發(fā)著愣,安慰道:“別多心,他們只是關(guān)心!
“我、我知道!彼钦娴闹,如果不是關(guān)心她,他們就不會送來補品給她了。
他們一如既往地、默默的關(guān)心著鎮(zhèn)上的百姓,包括月大夫、包括她。
可是萬一有一天讓他們知道,她其實騙了他們,她不僅是個女的,而且還是使月大夫慘遭滅門之禍的罪魁禍首,那是時候他們會怎樣處置她?
海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全身發(fā)冷,腦中一片茫然。
還有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用這雙清朗的眼,溫和地看著罪孽深重的自己嗎?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