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了,她的房門緊閉,一盆盆送出的水,皆被染紅,包扎的繃帶棉巾,也滿是暗黑色澤。
那些血,全是從她身上流出的,將她的生命一點一滴帶走,她纖細的身子,怎撐得?
端木柏人雙手覆額,眼眸痛苦緊閉。
她在罰他嗎?非但不肯給她的心,連她的人都要離他而去?
“少爺,您歇息會兒吧……”馬總管上前勸道。這兩天少爺一直守在門前,寸步不離,他怕韓大夫還沒救回,少爺已經先倒了。
端木柏人充耳不聞,平時的他早就厲聲斥退,如今,他連抬起眼瞪視都不想。
馬總管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他以為少爺會咆哮,會怒責韓神醫救了兩天還無法將韓大夫救離險境,但少爺沒有,只是靜靜地守在門前,像生命里只有這個任務般地專注守在門前。
此時房門打開,一臉憔悴的韓神醫走出,神色疲憊,完全失了平時談笑風生的神采。
“端木公子!表n神醫走到他面前。
“情況如何?”抑住內心的激動,端木柏人平靜問道。
“該做的我都做了,一切都看今晚。”韓神醫沉痛道。
端木柏人閉眼,置于輪椅扶手的掌握得死緊。
“再救她,韓神醫。”他低啞開口。
“我盡力了!表n神醫低嘆。人力無法與天抗衡,所謂神醫,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名諱。
“啪”一聲,輪椅扶手應聲而斷。韓神醫嚇了一跳,就怕失控的他會將怒意發泄在他身上。
端木柏人放開手,手中那截斷木掉落,他緊緊握拳,殘留手上的木屑刺入掌心,卻遠及不上他心里的痛。
夠了,若要教會他凡事無法都如他愿,他已經懂了,沒必要將她賠上……
“韓神醫,我求您,竭盡所能救她。”他再次開口,語音滿是哀痛欲絕。
韓神醫怔立當場,望著眼前表情平穩的男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平靜有多難?他相信,他才是那個最想對天咆哮的人!他很清楚,端木柏人有多傲,之前因為腿殘,他罵得多少同僚信心全失,甚至丟了官職。
而今,為了韓珞,他求他?一個連在皇上面前都不卑不亢的偉岸男子,竟求他……短短三字,卻讓他完全感受到他對韓珞的深情。
“好!”韓神醫咬牙,不管了,只要能救韓珞,就算徒勞無功,所有能試的方法他都要試!“你還有力吧?”
“有!倍四景厝藨溃瑥乃谥,他聽到了希望。
“跟我來,把你的內力渡給她,我沒喊停不準罷手,聽到沒有?”韓神醫大聲喝道,轉身走回房,和剛出來時的頹喪完全回異。
端木柏人急忙轉動輪椅,隨后進房。
只要能救她,就算用他的命換取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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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燭火在端木柏人臉上打出陰影,深摯的眸光柔和了魅凜的線條,他坐在榻沿,輕觸她仍然冰冷的指尖,用溫暖的掌指將她緊緊覆住。
經過不眠不休的搶救,總算將她從鬼門關拉回,雖然,她仍昏迷未醒,但不再氣若游絲的呼息,還有不再像是要遠離人世的脈象,讓他一直懸在空中的心,終于踏著了地。
“別走,別這么認輸,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要斗,別這樣放棄!倍四景厝藞唐鹚氖,送至唇邊輕吻。
腿上傳來觸感,端木柏人低頭看見小草趴在他大腿,側頭望著韓珞,唇咬得緊緊的。
端木柏人微笑,將她抱上手臂。
這場變故,將他們的距離再次拉近,她小小的懷抱,像在尋求安慰,也像是在慰撫著他,要他別心灰,懷抱希望等她醒來。
“她會醒的。”他輕道,看向那仍閉目沉睡的麗容,眼中盈滿柔情!坝形覀儍蓚等著她,她舍不得走!
小草環住他的肩膀,小小腦袋輕靠著,望著韓珞的目光不曾稍瞬。
“醒來,”端木柏人握著她的手,將小草的手也覆在上頭。“別讓我教壞小草,她還等著你教她詩詞和藥典,我還沒對你說過心里的感受,醒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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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日陽從窗欞透進,落在她清靈的面容上,環繞出美好似幻的氛圍。
輕顫的羽睫,破壞了這片寧靜,緩緩地,又顫動著,接著是輕揚,那總是盈滿慧黠聰穎的水眸,如今帶著失神茫然,看著四周。
“別動,你身上有傷!狈路鸩煊X她的蠢動,有人搶先一步制止她。
傷?望進他深湛的眸子,韓珞眉心輕蹙,然而里頭的柔情讓她只想緊緊抓住,不愿分心去想其他。她想碰他,手才虛弱地抬起,就被他攫住,按壓臉上。
“你碰到我了!倍四景厝诵Φ溃浇菂s無法抑止地輕顫。那時她手頹然落下的畫面,日夜摧毀他的意志。他以為他會就此失去她……
微生的短髭刺著她的掌心,韓珞輕撫他的輪廓,一切情景回到腦海,忍不住熱淚盈眶。她還活著,還能觸得到他……
“多久了?”她哽咽問道。他變得落拓,這些日子,他有多折磨?
“八日了。”伸手拂去她頰畔的發,端木柏人輕道。
韓珞想撐坐起身,卻是才一動,胸口的痛就讓她幾乎窒息,頭暈目眩的感覺漫天襲來。
“別動!倍四景厝粟s緊扶住她,手臂環抱著,讓她輕倚胸膛。“你昏迷那么久,根本沒有辦法起身!
捉住他的手臂,韓珞虛弱喘息,氣血不足的身子冷得發顫,一低頭,發現上身赤裸,只纏著布條,她不禁笑了。
“痛……”這一笑,扯動了傷,讓她擰起眉,卻是抑不住笑意。
“笑什么?”怕她冷,端木柏人拉起錦被將她完全覆住。
“我怎么老在你面前裸著上身啊……”憶起這像在提醒他,韓珞頓了口,羞赧讓她蒼白的容顏有了些血色。
老?端木柏人從她話中聽出語病!俺诉@一次,還有哪次?”
這下子,韓珞的臉更紅了。糟,他來的時候她都在裝睡,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我知道你上次都會來偷看我。”知道瞞不下去了,韓珞干脆先發制人!耙龟J閨女的廂房,好大的膽子!”
原來,她都知道了。端木柏人微笑,溫柔地將她擁得更緊。“反正我的身體也讓你看光了,扯平!
扯平?他好意思說!韓珞又氣又好笑,想回頭瞪他,卻發現房中的景致依然熟悉,她臉色倏變。“我們還在別莊?”
“不然你傷這么重,還想去哪兒?”怕她太激動,端木柏人收緊臂彎,小心沒碰疼她的傷口。
“不行……”她慌亂搖頭,急得快落淚!澳愕米,不然會有更多的人找上門……”
“我請太子派來鄰城的兵隊駐守,沒人敢再找上門!彼年P懷讓他感動不已。
向來不愛勞師動眾的排場,卻為了她,主動請求派兵援助。守著她已費去他所有心力,他無法再去應付那些仇家,更無法承受再因一時疏忽而永遠失去她。
韓珞這才放下心來,憶起那時的驚險,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察覺到她的恐懼,端木柏人輕吻她的肩頭,安撫著她!皼]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韓珞閉起眼,感受他強穩的心跳自背后傳來,慌亂的心,慢慢定了下來,因恐懼冰冷的指尖開始回溫。
“我輸了!彼L長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竟會輸得這么徹底。她不僅輸了心和感情,更為了他,她寧可不顧自己性命。受了那一刀,她多不甘吶,卻是不甘此生此世再見不到他……
端木柏人將額抵在她肩窩,沉痛閉眼!叭绻A的代價是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輸,我情愿得不到你的心,也不要你就這么離去……”
這是勢在必得的他嗎?這是將一切都視若無物的他嗎?韓珞感動得泣不成聲,洶涌的淚,潸然落下。
“別哭!倍四景厝松熘改ㄈニ樕系臏I!鞍蚜饬粝聛砗煤灭B傷,我等著你和我吵嘴!
“多說點好聽話成不成?我受重傷耶!”韓珞破涕為笑,不禁抗議。
“恃寵而驕,不可取!倍四景厝嗽谒缟陷p咬一口,以示懲罰!岸鄬W學小草,乖順地接受,這不是很好?”
“小草?她在哪兒?讓我見她!”這一次,怕不又嚇壞她了?
可惡,才醒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的地位就落到小草后頭了。端木柏人嗤哼,長臂一伸,端來桌上的湯藥!跋劝阉幒鹊,我再叫人帶她來!
心急的韓珞伸手就要去接,卻被他高舉不讓她碰。
“快給我!”這樣她怎么喝!
“你的手沒力氣拿!倍四景厝诵镑忍粜。他以碗就口,而后勾起她的下頷,將口中的藥全數渡入她口中,那軟嫩的唇辦讓他不舍離開,不顧口中殘存的藥苦,仍緊緊將她的呼息全數吞噬了才肯罷休。
“你……”韓珞怒也不是,羞也不是,嗔睨著他,被他的霸道緋紅了雙頰。
“喂藥是我的工作。”不讓她有機會抗拒,他又含了口藥,名正言順地吻她。
直到他離開,她才有辦法覷得空隙開口!澳恪洗我彩沁@樣喂我藥的?”藥那么苦,他竟然還甘之如飴。
端木柏人挑眉笑著看她。“不然,誰能這樣喂你藥?”他低哼,又喂了一口藥,火熱的唇誘哄著她的回應及熱情。
再被他放開,韓珞已被吻得氣息不穩,已說不出話來,只能氤氳著水眸,渾然不知這樣的視線,充滿了誘人迷醉。
這次,端木柏人沒再拿藥當借口,緩緩地俯首,深深地吻住她,將所有的情感與溫柔,全數傳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