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桑玫瑰同居一個禮拜以來,兩人可說是相安無事。呃,當然這是岳禹群片面的想法而已,所謂的無事,是因桑玫瑰總是早出晚歸,就算在家里,也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她始終避著他,兩人才可以“相安無事”。
自己的父親就是醫(yī)生,岳禹群知道醫(yī)生都很忙,可是桑玫瑰也未免太忙了吧!
瞧她每天都比他早出門,比他晚回家,而且從夜里所聽見的聲響判斷,她甚至比他還晚睡。
她一天應該睡不到五個小時吧,這樣身體怎么受得了呢?岳禹群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桑玫瑰的好奇已經大到自己無法控制。
他想要知道這十二年來,桑玫瑰到底是怎么過的,她在美國的生活狀況到底如何?他之前一直認定桑玫瑰在美國過著少奶奶般享受的生活,可如今看來并不是這樣。
而現(xiàn)在唯一能給予他答案的,就是這幾年一直跟桑玫瑰有聯(lián)絡,且一年會數(shù)次飛往美國探望孫子的雙親。
今天他就是特地到醫(yī)院來找父親,想要問個明白。
走進醫(yī)院,他直接來到電梯前,按下按鈕,等著去樓上的院長室。
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岳禹群往旁邊挪了一步,先讓電梯里頭的人出來。
電梯里走出兩名穿著白色長袍的醫(yī)生,一男一女,他們邊走邊熱切的討論著病例。
岳禹群原先并沒有特別注意,就跟平常人一樣,無意識的多瞄一眼剛經過你身旁的人,而他適才發(fā)現(xiàn)那位穿著白袍的女醫(yī)生竟然是桑玫瑰。
桑玫瑰敏銳的注意到有道視線投射在她身上,她停下跟同事的討論,扭過頭去,接著皺起眉來。
“桑玫瑰,你沒跟我說過你是善裕的醫(yī)生!痹诟赣H的醫(yī)院里遇到桑玫瑰,岳禹群有些意外。
“我在哪里工作應該不需要跟你詳細報告吧!
這也沒錯,不過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看到桑玫瑰穿著醫(yī)生白袍的專業(yè)模樣,他得承認,自己的心跳好像不小心少跳了一拍。
桑玫瑰也很意外會在醫(yī)院里看到岳禹群,但隨即想想,善?墒窃兰业尼t(yī)院,他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正常的。
“桑醫(yī)生?”跟桑玫瑰同行的男醫(yī)生不解眼前的情況,他出聲喚桑玫瑰,提醒她,他們還有重要的會議要進行。
“喔,好!鄙C倒鍛寺暫筠D頭對岳禹群說:“若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一直到桑玫瑰跟同事走遠,岳禹群才收拾好心頭復雜的情緒,搭電梯上樓進入院長室。
“你怎么來了?我正好餓了,我一點鐘還有個會議,我們就別出去吃了,到樓下的餐廳解決吧!痹来笊娇吹絻鹤舆M來,便將正在看的卷宗闔上,起身說:“走吧!
他率先往門口走去,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兒子沒跟上,還呆愣在原地。
“你在想什么?都出神了!痹来笊接X得好笑,他很少看到聰明機靈的小兒子露出這種失神的模樣。
岳禹群回過神來,看著父親,訕訕的說:“爸,我實在很難想像桑玫瑰竟然會成為外科醫(yī)生!
岳大山失笑道:“為什么很難想像?玫瑰不僅是醫(yī)生,還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醫(yī)生,要不然我也不會特地情商,力邀她回臺灣擔任一年的客座外科醫(yī)生了。”
“我還是很難想像……”
“兒子,你一定要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嗎?我很餓了。”岳大山覺得很好笑。玫瑰是個醫(yī)生的事實,怎么感覺給兒子很大的打擊似的。
岳禹群只好先閉嘴,和父親走了出去,父子倆搭電梯到地下室的餐廳,各點了份套餐,岳大山吃得津津有味,岳禹群卻食不知味。
他真的想不透……
一直以來,他對于桑玫瑰的印象都定義在為了嫁入豪門,而使計設計他的心機女。他們結婚,爸和媽給了她一千萬的聘金,并且安排她到美國待產、生下念恩,照理說,她應該從此過著無憂無慮的貴婦生活才對,怎么會……
“禹群,我怎么覺得‘玫瑰是個醫(yī)生‘這個事實讓你很不能接受?”岳大山早吃飽了,卻見兒子沒吃幾口。
“我的確很難接受。她生下念恩之后,應該可以過著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而且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但她怎么會……”
“怎么會在生完小孩之后又跑去讀醫(yī)學院,找自己麻煩,最后還成為一個忙碌的外科醫(yī)生,自食其力對吧?”岳大山幫兒子把話接完,微微一笑,補充說明,“玫瑰是個聰明又認真的孩子,她在醫(yī)學院的成績可是名列前茅,許多我的同學,也就是玫瑰讀醫(yī)學院時的教授,對她可是贊譽有加!
“嗯……”桑玫瑰的聰穎跟認真,他很清楚,也見識過。
岳大山望著兒子的表情想了想,知道為何兒子這么震驚了。
“禹群,顯然你對玫瑰有很大的誤解,你一直以為她嫁進我們岳家并生下念恩,從此以后就可以享福當個少奶奶?”
“不是這樣嗎?當初我們可是給了她一千萬,還有她陸續(xù)所提出的要求……”
“我們的確給了一千萬,但那全都讓玫瑰的母親收去了。至于玫瑰后來提出的要求……與其說那是要求,還不如說是交換條件,那孩子懇求我和你媽務必幫她這個忙!
“懇求?”岳禹群不認為驕傲的桑玫瑰會懇求別人,尤其……她當時不是已經獲得勝利了嗎?
“對,她的姿態(tài)低到幾乎是哀求了,看得我跟你媽都心疼死了,唉。”回想玫瑰當時跪在他們面前,說什么也不肯起身的樣子,他就忍不住鼻酸。
岳禹群皺起眉頭來,怎么爸所說的跟他所以為的都不一樣?
“總之,那孩子將我們當恩人看待,對我們非常的尊敬跟尊重,雖然我們比較希望她能夠當我們岳家真正的媳婦!痹来笊秸Z氣有滿滿的遺憾。“她后來開始工作賺錢后,堅持要將我們先支出的學費還給我們,我跟你媽不肯,但她非常的堅持……玫瑰喔,什么都好,就是太固執(zhí)!
岳大山瞅了兒子一眼,“你們兩個都一樣,都太固執(zhí),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哼,也不想想都已經三十歲了,還跟十八歲時一樣的拗。”
父親的訓言,岳禹群不敢反駁,而那一番關于桑玫瑰的話語,則是他所不知道的過往,也是他一直誤解的過往,給了他強烈的沖擊,而那份沖擊在心里翻騰又翻騰,讓他此時的情緒好復雜……
當晚,岳禹群正好跟現(xiàn)任女友胡盈靈有約,兩人在胡盈靈的高級單身公寓里,邊品紅酒邊欣賞音樂,但他卻顯得心不在焉,他心里所想的,還是中午時父親的那一番話。
“哎唷,禹群,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有些微怒的輕拍岳禹群的胸膛,就算她心胸再寬大,也難忍男友一整晚心根本不在的事實。
“抱歉,盈靈,我正被一些事情困擾著。”
“喔,什么事呢?不能說出來聽聽嗎?”
岳禹群看著窩在他懷里的胡盈靈,想起她跟桑玫瑰是背景跟性格都相似的女人,或許可以問問她的看法。
“我問你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岳禹群思索了一下該怎么說!凹僭O你嫁給了我,而我能保證你一輩子衣食無缺,甚至過著奢華的貴婦生活,那你會選擇朝自己的人生目標繼續(xù)努力前進,還是因此停頓下來?”
胡盈靈一聽到岳禹群的假設問題:心頭狂喜,以為他是在試探她。難道他想娶她了?她終于能嫁入岳家,嫁入所謂的豪門了?
“其實我根本不喜歡我現(xiàn)在這份工作,每天累得像狗一樣,外表是很光鮮亮麗、名聲是很好聽沒錯,但其中的艱苦又有誰能了解,老板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每個月拚死拚活也才那么一點薪水……”抱怨完后,她一改怨恨的口吻,撒嬌的對岳禹群說,“其實婚姻才是我最向往的,嫁給你之后,我想要為你洗手做羹湯,全心全意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夠了,我知道了。”岳禹群阻止她繼續(xù)作夢,他想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
對于造成她的誤會,他感到抱歉卻也沒有多做解釋。
而且他非常的訝異,原來胡盈靈所表現(xiàn)出來的獨立跟知性,都只是假象。
岳禹群因此突然發(fā)現(xiàn),他其實很不了解女人,十二年前是這樣,十二年后也是。
當時,桑玫瑰明明親口跟他承認,是她設了局,誘騙他一步一步往里面跳,因為她貪圖他的家世,他可以讓她從此飛上枝頭……但她根本沒有!
她沒拿岳家半毛錢,去美國生下念恩后,還回到學校讀書,堅持要將學費還給岳家。
他真的被桑玫瑰這奇特且矛盾的女人給搞亂了!
想到這兒,他突然起身,“我想我該回去了。”
“什么?”胡盈靈驚呼,“你今晚不是要在我這里過夜嗎?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惹你生氣了?我并不是真的想嫁給你,不不,應該說,我想嫁給你,但這跟你富裕的家世背景完全無關,我想嫁給你是因為我愛你……”
胡盈靈慌亂說著,可越解釋越是欲蓋彌彰。
“盈靈,你別急,我并沒有誤會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時盈滿他心頭的人是桑玫瑰,因此,他無法再繼續(xù)待下去,也無法在這里過夜。
他搖搖頭,“只是想到有些事情還未處理!
他一點都不留戀,不管胡盈靈怎么挽留,都堅決要走,即使胡盈靈的美麗臉龐梨花帶淚,岳禹群仍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只她,其實過往所有他曾交往過的女友都是如此,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真正牽動他的心,除了……這一點,岳禹群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領悟到。
岳禹群回到家中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但桑玫瑰卻還沒回來,他在客廳獨坐,沒有睡意,一直到兩點鐘才聽到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
桑玫瑰拖著疲倦的身子進門,一旋身,看見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盯著她瞧的岳禹群,不禁嚇了好大一跳。
她拍拍胸脯,瞪他,“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刻意坐在那里等著嚇我嗎?”客廳里只有一盞散發(fā)暈黃光芒的小燈,整個氣氛說有多詭譎就有多詭譎。
“你怎么現(xiàn)在才下班?”他問,有點氣惱她對工作投入太多,不顧自己的身體。
“正好有重大車禍的病患送來,醫(yī)院值班的醫(yī)生忙不過來,我就留下來幫忙了!闭f完后,桑玫瑰覺得自己干么對他解釋那么多。
岳禹群將她的疲累跟眼楮下方的陰影瞧得一清二楚,有點惱怒的說:“做任何事之前都得衡量自己的體力,你又不是超人,醫(yī)生超時工作對病患也很危險吧!
桑玫瑰對于岳禹群“惡意的評論”感到火大!拔易约盒胁恍形易钋宄頌獒t(yī)生,我一定將病患的生命放在最前面,不會任意妄為。”
她有她的專業(yè),為何得在此接受門外漢的他給予批評,他憑什么!
“我沒有要評論你的意思……”岳禹群知道桑玫瑰誤會了,本想解釋,但見她整個人看起來一副累到快倒下的樣子,改口說:“算了,你先進房休息吧。”
等了她這么久,原本是有滿腹的疑惑想問她的。
桑玫瑰本來聚集身上殘留的力氣想跟岳禹群對抗,卻沒料到他會如此輕易的放棄,這實在不像他。她不禁呆愣在原地。
“我也要休息了!痹烙砣恨D身回房。
看著他往房間走的背影,桑玫瑰不禁錯愕。?真的就這樣?
沒聽見腳步聲,岳禹群回眸皺眉,“怎么還杵在那?還不快進房睡覺!”
既然他想休戰(zhàn),那她就配合吧,因為她真的快累癱了,至于岳禹群為何這么輕易的就放過她……原因等她睡醒,腦袋清楚了再想吧。
由于昨晚快三點才睡,桑玫瑰趁假日發(fā)狠睡到十點多才起床,走進浴室盥洗時,眼神還有些朦朧。
拿起牙刷擠上牙膏,她開始刷牙,腦袋瓜子隨著刷牙的動作逐漸清醒,然后她想起深夜回家時,岳禹群竟然在客廳為她等門的怪異表現(xiàn)。
他昨晚明顯想說些什么,卻欲言又止,最后還趕她回房睡覺……是因為他心疼她太過勞累而要她趕快休息嗎?
怎么可能,岳禹群對她才不會那么好心……她甩甩頭,甩去那莫名令她心情異常的想像。
刷好牙、洗好臉,桑玫瑰換上便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她地停住腳步,有些一傻眼。
客廳旁的餐桌,岳禹群已經準備好早餐,他正在用餐,而他對面的餐桌上,有一份完整的西式早餐--荷包蛋、德國火腿、咖啡跟烤得酥脆的土司。
“吃早餐吧,那是你的!痹烙砣赫泻羲
真的很怪……桑玫瑰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邊吃邊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岳禹群,他正邊吃早餐邊看報紙,一副很安逸的樣子。
但桑玫瑰就是覺得他很詭異。終于,她受不了的開口問:“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岳禹群挪開報紙,了桑玫瑰一眼。
“沒有!彼肓艘灰,決定不打算在這樣倉卒的情況下說,而是要挑一個適當?shù)臅r機。
“真的沒有?”她不太相信,他的舉止行為明明跟平常不太一樣。
“呃,其實是有的。”岳禹群沉吟了下才說:“你今天休假有打算去哪嗎?”
“我要去看看念恩!币簿褪腔卦兰。
“我也有此打算,我們一起回去吧。”
“什么?”她皺起眉頭,要跟岳禹群一起回岳家?她心里有說不出來的別扭,這樣好像忙碌的夫妻一起回夫家看小孩……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怎么,不方便?”
她總不好說不吧?名義上他們的確是夫妻,況且岳禹群想回自己家看他的兒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說不。
“不,不會,那兢一起去吧!
“嗯!痹烙砣簩λ⑽⒁恍Γ侄愕綀蠹埡。
這個周末早晨,餐桌上的氛圍……還真像有一般夫妻的溫馨呢。
用過餐后,桑玫瑰搭岳禹群的車一同回到岳家,岳家兩老看到兒子跟媳婦竟一起回來,以為他們兩人因為“同居效應”而感情有所進展,開心極了。
看著兩位老人家如此欣喜,桑玫瑰就知道他們肯定誤解了。唉,這該從何解釋呢?而她兒子見到岳禹群的反應更是……讓她非常意外。
在念恩還沒見到岳禹群之前,對他的抗拒是很強烈的,但自從兩人初次且短暫的見面,并奇特的以朋友相稱之后,她發(fā)現(xiàn)念恩對岳禹群的印象非常之好。
像現(xiàn)在,她在陪岳家兩老聊天,一旁的岳禹群跟念恩也非常有話聊。
“兒子,你說想跟我聊聊,說吧!痹烙砣阂呀浿涝滥疃鲹碛斜韧昙o小孩更高的智商,而想法也比較成熟,他也就不拿大人哄小孩子的態(tài)度來對待他。
他把岳念恩當成朋友,非常尊重他的想法跟說法。
“是這樣的,你可以接受我不喊你一聲‘爸’?”
“當然,從你出生到現(xiàn)在,我們不曾有過任何父子間的接觸,一下子要你喊我,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不過坦白說,我仍有所期望,但我絕對不會逼迫你!
岳禹群實話實說,這點讓岳念恩很欣賞。
“坦白說,我還滿欣賞你的,至少你夠誠實也很直接,不像有些大人很虛假。”
“哈,謝謝你的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