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大,人事部三點在派克屋開會,請你移駕一下,有個小簡報!倍嬉颂筋^進來。
他的手下很愛學他,看他常去派克屋審稿、策劃,坐在那里發呆也當作在構思,最近常常跑去那里有樣學樣。派克樂得一律優惠待遇,搞得派克屋儼然成為NOW的附設咖啡廳。
牧洛亭還沒走進派克屋就覺得不對勁,因為上面掛了“close”的牌子。原本晶亮無塵的大窗放下百葉窗,從外頭什么都瞧不見。
這好端端周四下午,關什么門?
他心思一轉,立刻苦笑。沒辦法,盛情難卻,他還是硬著頭皮敲門。
門只開到足夠把他拉進去,那只不客氣的大手絕對是房凌光的。
“Surprise!”
滿滿一間的人,除了房凌光、冬湘宜及社里幾個主編及美工,還有襄依。派克和瑪雅當然在,不喜歡出蔚房的派克夫人玉姍也破例露面。優年獨自站在一角,
畫面有些突兀,大概因為只有她不是NOW!圈子里的人。
牧洛亭眼睛掃了一圈便嘆口氣,布置得這么用力有必要嗎?氣球、鮮花、糖果把偌大的空間都擠小了,居然還有能跟婚禮size相比的大蛋糕!爸x謝!
“喂,姓牧的,知道你從來不準我們幫你慶生,但也不用謝得這么不情不愿好不好!”房凌光叫。
“他怕老,不敢慶。”派克笑!八菦]看見想看見的!眱災暝捴杏性。
牧洛亭心里一緊。這種場合襄知當然不會喜歡,熱鬧喧嘩不說,他倆又早被貼上“名人”的標簽,她再怎么不介意,也不能假裝它不存在。即使這些都是同事朋友,熱情的祝福有時也是包袱,不喜歡當焦點的人,每一道注目的眼光都是酷刑。
“蛋糕還好,禮物我拒收,”他微笑岔開話題。
“那可不行。禮物雖然只有一個,你是絕對不敢拒收的!迸煽顺猿孕。
牧洛亭暗嘆口氣。派克和房凌光這兩個老友聯合起來整他,他大概逃不掉!拔艺J了!到底是什么?”只要不是什么老掉牙的鋼管辣妹就行。
燈突然熄了,牧洛亭再嘆,果然是辣妹吧?房凌光也就這個水準了。
他等著音樂先起,但燈又亮了,他心狠狠一跳。
眼前的女孩一襲純白無袖洋裝,貼身的剪裁展現出柔美的胸線和不盈一握的纖腰,輕薄的裙擺不及膝,腳上是微跟的米白涼鞋,露出像珍珠般可愛的腳趾。光亮柔軟的細發簡單后梳,剛好夠系成小小的俏麗馬尾。
但最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是那張臉蛋,靈動的大眼轉動著光彩,鼻梁挺直又婉約,水水的雙唇是完美無瑕的輪廓,輕輕一抿,眾人屏息。
這是雜志封面才能看到的美絕,活生生站在眼前,但這還不是最大的震撼。最驚人的是這個美少女似曾相識……這是襄知,如假包換!
“碰”地一聲,房凌光手邊厚厚的書掉在地上,冬湘宜的下巴有跟進的趨勢,瑪雅一手指著襄知,嘴里發不出聲音,派克則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優年嘴角一勾,襄依偷偷在眼角拭淚。
“你……不!你……你……!”房凌光抱住頭,“是我眼睛長東西了嗎?你們看到的是我看到的嗎?”他聲音愈喊愈高,“不行!不對!他媽的發生什么事了?!小不點!你……你……”
看他有精神要錯亂的徵兆,優年清脆地咳了一聲!胺苛韫,你這輩子沒見過女人嗎?怎么像見到鬼一樣?有人就是兩性通吃,扮什么像什么,有這么好大驚小怪的?”
優年上前,她的心其實也跳得厲害。什么樣的美女她沒見過?可是只看過襄知隨意的少年扮相,眼前的反差實在太大——應該說,是大腦記憶、眼睛所見、和心中的認知三者一下子無法完全融合,就算是早已知情,也不免受到沖擊。
況且襄知的美……實在無法形容。優年知道雕琢之美,每個上電視節目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先經過最專業的攝影化妝,即使是最得天獨厚的模特兒、明星,臺上臺下判若兩人也是常事。但是盡管一步步靠近襄知,看得益加仔細,她仍看不出雕琢的痕跡。
明明什么都不一樣了——眉毛更細致,皮膚更水嫩,眼角更柔美,唇線更嬌嬈,連下巴的弧線都變得更纖細……但這些不是濃妝或修整的結果。優年不知道襄知是怎么辦到的,簡直像變魔術一樣!
不過是換上簡單的洋裝,頭發梳整一下而已。也許是她的美太變化多端,像寶石有多種光華,看的角度不同,就是完全不同的風景。
“襄知,”優年雙臂環胸,壓下心跳,嘴上一貫地刁:“你這是要出柜還是出嫁?”
眾人彷若初醒,刷地扭頭看站在最后面的男主角。
牧洛亭的眼光閃亮,向來莫測高深的俊顏依舊平靜,但眼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再不能壓制。兩人深深對視,彷佛室內的旁人都不存在,綿密相纏。
牧洛亭閉眼一瞬,只有派克看得出他內心的洶涌澎湃。
“小知,”牧洛亭低喚,那像是一種嘆息,帶著深深的疼惜不舍,眾人屏息。
襄知微笑,那天使般的臉孔忽然更發了光,斞胚B眼睛都舍不得眨,這……
這實在太美了!這真是她看了幾年,襄依那木訥宅男、揮不去冏氣的小弟弟嗎?
只有優年領悟到幾分,這震撼的出場,可能是怎樣的犠牲——
牧亭洛來到襄知身前,人間一品的俊男與美少女終于在同一格畫面中,眾人眼睛睜到最大。
“小知,你真的不需要這樣……”
襄知舉手,食指輕輕壓上牧亭洛的唇,他話語戛然而止。
“我需要!
低而軟的聲音,第一次跟那柔美的面容相襯,居然也非常契合,讓人不禁心怦跳。
襄知手放下,牧亭洛要再開口,襄知突然前傾,就貼上他身前,雙腳一踮,那如蘭花瓣一樣剔透的柔唇,覆上他那讓多少女人望而興嘆的完美唇線。
室內一片驚嘆,像是看到稀世絕珍。
牧洛亭忽然退開,接著挽住襄知的腰,撂下一句:“大家自理!”就旋風般離開派克屋,動作之速,簡直是抱著襄知帶走。
“怎、怎么這樣!”房凌光像是到現在才找回聲音,“他干嘛啊?!”
派克咳了一聲,聲音也乾干的:“他想要跟小知獨處啊!迸煽艘埠苷鸷,他看過的人比牧亭洛這小子還多,怎么眼也會花?早看出牧亭洛的心事,卻沒看出襄知不同的面貌。
優年音調發緊:“他們是……瘋狂的大膽。我真的沒想到襄知會這樣決定!毕逡郎钌顕@了口氣!靶≈酉胱鍪裁,沒人能攔!
眾人像終于大夢初醒,房凌光跳起身來!跋逡溃∵@小子……他媽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呃,我是說——”
Winnie大翻白眼。“房主編,你也太后知后覺了,小知是女的,就是這個音心思!”
“不可能!”
襄依很小心地退離房凌光一步,眼中有抱歉也有同情。“房主編,真的很對不起瞞著大家,其實小知子也不是瞞,她就是作男孩子打扮,那樣生活都十年了……”
“十年!”房凌光聲如破雷。
眾人面面相覷,瑪雅搖頭,然后點頭,然后又搖頭。小知常拿東西來店里給她,居然能把她這個同性大姐瞞這么久,厲害!“你弟,啊不,你妹,這樣到底是為什么?”
襄依深吸口氣,公關畢竟是公關,很快定下神。“對不起,小知子的私事,請大家還是不要問吧。我拜托大家,繼續愛護我們的小知子,你們一定知道,她這樣……”她語氣有些哽咽,“她這樣有多么不容易。請你們看著小知子的人,不要執著于她的外表,謝謝大家了!”她深深一揖,很快也離開了。
愛護妹妹的懇切,讓人不能不動容,室內靜默了好一晌,派克終于輕笑。“小知打電話來說要給我們壽星一個驚喜,請我關燈讓她從后門進來,事先也不讓我看到,原來是這么驚天動地的變身計劃!
房凌光倒在椅上,忽然又跳起來!暗切∽右趺崔k?是要變成……變回女生嗎?那怎么行!這種事會被人說成什么樣子!別人會……會又欺負她的!”
“拜托,前些日子是誰單挑暴龍,還大獲全勝?”Winnie眉挑得老高!拔铱床还芤斈猩是女生,小美工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不行的話,還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老板罩她。不是嗎?你剛才沒看到?”
他看得不能再清楚了!房凌光說不出心里那種被緊緊捏住的感覺,是只因為襄知的驚艷變身,還是因為她當眾表白?
優年沉默許久,終于輕笑一聲,語氣無限感慨:“這是多好的專題啊,當八卦都能嚇死人,不過我們還是給他們最大的隱私吧!我一個字也不會外流,我建議各位也先別‘傳為佳話’,讓襄知自己來吧,若真要變回女人來生活,她會處理好的!
優年先離去了。冬湘宜眨眨眼,才像終于回過神來,有力地說:“優主播想得很周到……各位NOW!的同仁,我們在場的人知道就好,大家都同意吧?”
眾人點頭,房凌光又倒回椅上抱住頭,還是滿心混亂。
那小子——小娃兒——到底他媽的對他做了什么?
。
出了派克屋,牧洛亭習慣性地放眼四望,確定沒有引起太多注意。沒辦法,這種身為名人的后遺癥,以后只怕會更嚴重。
不過他倆此刻引起的好像只有“哇!一對俊男美女喔!”的眼光。他意識到這是因為襄知第一次——除了他倆初見那次——回歸女性裝扮,公眾還沒把她跟優年專訪上的“美少年”聯想在一起。他掏出最近隨身攜帶的兩頂棒球帽,先幫她戴上才戴自己的。
“小知,真要這樣嗎?”緊緊牽住她的手,他仍舊猶疑她的女裝打扮。只想把她捧在手心,誰也傷她不著。但這是襄知,比起心性智慧,更勝他一籌,這是他最愛的一點,卻變成他想寵溺她的最大障礙。
她微笑!澳悴蛔栽?”
“我才沒有!”他是真沒有。只是她在外以男子身分已經活了這么多年……“到底是為什么?你說是你需要……”
“有時候,也想以原本的面貌面對你!
他看著她,不管什么性別都這么美的她,想在光天化日下給他看原本的面貌嗎?
他伸手輕撫她的發梢!斑習慣嗎?”
她想了想!坝悬c擔心,但現在我有你,應該沒人會來糾纏。”
他笑,這倒是真的。身為美女的一大堆煩惱,現在由他擋住便行了。本以為她至少想遮掩自己的美色,譬如戴個奇丑無比的大眼鏡,或搞個很聳的香菇頭什么的,但他立刻又意會到,無時無刻不掩飾的她,有時也會累吧?因為這樣,才希望在他面前呈現真正的自己嗎?
他為她心疼。美,的確會變成一種煩惱。
“我會保護你的,無論是美少女還是美少年,加丑還是偽裝,我都沒關系!焙鋈挥忠庾R到,她或許也在保護他。
上次在電視上她的性別成為最大話題,身邊的她如果是女的,比男的真要方便多了?∧忻琅嗟靡嬲,誰還能說什么?
他內心知道,她根本不畏人言。以前變身,是一種抗議、一項生命宣言;現在恢復女身,大約是想為他的生活減輕一些煩惱。
他不舍,但他已經學會,她所有的決定,他也許會詢問、討論,最終還是會百分之百支持。
這就是他對她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