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余澤看著她的背影,語氣帶著一絲強硬。
這種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覺,從知道她不告訴自己調職后便揮之不去,他覺得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堵塞住了,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而她此刻閃躲的態度更讓他生氣。
杜凝喝了一口咖啡,才道:「剛才在電話里不是解釋過了嗎?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好意思打擾你!顾聛恚壮α诵。
「才不是小事!」他反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我們的關系,你不需要跟我客氣什么!
她是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他最疼的妹妹,有關她的所有事情,他當然要清楚知道。
尤其她看似精明,實際上對很多事都抱持無所謂的態度,這樣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加上她優秀的家世,很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肥羊。
萬一她給別人騙了怎么辦?
杜凝笑而不語,目光落在盛放燦爛的艾菊上。她知道自己及不上他一半的能言善道,總是輕易地照著他的話做,像她會當醫生,就是因為余澤建議她念醫學系,像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是他先放棄他們那段感情。
在他面前,她從來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因為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他教會她戀愛的甜美,也讓她嚐到濃得化不開的苦澀。他說,分手是為了她好;他也說,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所以盡管當不成情人,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永遠的知己。
自始至終,都是他說,她聽。
她怎么想,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漸漸不再表達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說的不太違背她的意愿,她盡量都聽,盡量依從。
因為,她是那樣的喜歡他。
她想不起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從她有記憶以來,他的身影便一直在她身旁,他的俊美、優秀占據了她的世界,讓她再也沒法子注意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對他的認識夠深。在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時,她樂得像得到全世界,然而快樂轉瞬即逝,他們還是走向分手,盡管不愿,可是她不想為難他,更不想因為他們鬧得不愉快而影響兩家的關系,她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分手后的這三年來,每次面對他的關心,她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尤其她必須分享他與女朋友的情事時,壓在心頭上的石頭一天天的增大,所以她才會選擇不告訴他調職這件事,希望為自己換來一點喘息的空間。
雖然她知道不可能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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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余澤不滿地睨她一眼。
「有、有啊!顾剡^神,依然笑意盈盈。「我承認這是我一時疏忽,忙著適應新的工作環境,也忙著工作上的交接,所以忘了跟你說!
「真的是這樣嗎?」他狐疑地打量她臉上的表情。
她誠懇的笑容背后像是有層層陰霾,是他的錯覺嗎?
盡管她說是一時疏忽才會忘了告訴他,可他們不時會見面,難道她每次都忘了說嗎?
所以她是故意的?
為什么?
見他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杜凝隨即明白當律師的他習慣了什么都先質疑,遂道:「我是真的忘記,你也知道醫生的工作不輕松,有時下班后真的會腦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
聞言,余澤的臉色并沒有和緩,反而罩上一層寒冰。「所以我早就叫你不要待在公立醫院當醫生,你就是不聽,這就叫自討苦吃,怨得了誰?伯父、伯母會擔心你的健康,Timothy也擔心你這個寶貝妹妹。只要你想,隨時可以自行開診所,真不明白你怎么想!
「我沒事的,而且醫院人手不足──」她虛應。
「難怪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別人或許會覺得你很有精神,可是我一眼便看出你累得很!多少天沒睡了?」
她舉起兩根指頭。
「什么?」余澤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走到她面前,看似橫蠻卻又不失溫柔的拉起她,「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嗎?快去睡覺!惯呎f邊推她到臥室門前。
杜凝打開房門,回頭對他說:「行了,我會睡的,還是說你想唱催眠曲給我聽?」
「Tansy!顾麤]好氣瞪她一眼。
「你也好好休息吧,」她忽地放軟了聲調,「瞧,你都有黑眼圈了!顾焓州p點他眼下的皮膚,「光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敢對我說教?」他朝她齜牙咧嘴。
因為他的舉動,她笑了出來。
「不敢!购茈y想像這位知名律師會有如此孩子氣的神情?
有別于平常掛于唇畔的淺淺弧度,眼前燦爛如花火的笑容勾住了余澤心底一根細弦,并發出清脆的聲響。
笑意同時掩蓋了她柔美容顏流露的一絲倦意,讓她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也讓他憶起他們最初交往時,她也常常展露這樣的笑靨,因為珍惜她的笑容,所以在知道他并不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時,即使不愿,他仍毅然放手,讓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至今仍是如此為她設想,否則他怎么可能管東管西?
對于不感興趣的事,他連看一眼的興致也沒有,只有杜凝能夠讓他憂心至此。老實說,他還想跟進房間,確定她真的熟睡了才離去。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跟她的關系有點特殊,他們既是青梅竹馬,也是交往過的男女朋友,就算分手無礙他們的交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適當的回避還是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讓自己知道這道界線的存在,絕不能越過那道藩籬,否則一切都不能回頭。
他,輸不起這段關系。
「好了,你快去睡,我先走了!褂酀奢p力一推,將她推進門里。
「嗯,你自己小心一點。」杜凝心中很清楚,這扇房門就像一道界線,清晰道明他們早就分手了,他們現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看著門板合上,即使聲音微細,還是如同槌子般打在余澤的心上,提醒他已經看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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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
「喂,Michelle,找我什么事?午餐?好啊,我待會兒過去接你……知道了,放心吧……」他邊說邊移動腳步,先是收拾好他用過的杯盤,目光被餐桌上盛放的艾菊吸引,直到手機另一端的人發出嬌嗔,他才道:「就是想該送你什么花……當然是玫瑰花……」
為了阻止心中的騷動,余澤逼迫自己移開目光,說出一些違心論。
走至玄關,他換下拖鞋,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深怕吵到在房里睡覺的杜凝。
當屋子里回復安靜的瞬間,房間的門再度被打開,杜凝走到客廳,回想剛才余澤跟女朋友的對話。
Michelle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也是她大學時同一個社團的學姊。她們畢業后各自在不同領域發展,但一直保持聯絡。
在與她分手后,余澤一個接一個的換女朋友,直到半年前他跟Michelle開始交往。Michelle在公關公司工作,是個衣著亮麗,永遠保持合宜打扮的人,臉上總是描繪最精美的妝容。
平心而論,他倆真的很相配。
因為大家都認識的關系,她不時會接到Michelle的電話投訴,開玩笑的指控余澤因忙碌而冷落了她。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就像一根根箭射進心臟,叫她痛不欲生。
杜凝拿起一支艾菊,她很喜歡這樣的小花,可是Michelle收到的將會是一束玫瑰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過是余澤的好朋友而已。
別人大概會佩服她有如此寬大的胸襟,竟然跟前男友保持友好關系,甚至分享彼此生活里的點滴,而他也不避諱地介入她的私事。
分手后亦是朋友,這在他倆身上是成立的。
然而,她心底明白,這是自討苦吃。
要是她對他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就不會在乎他有了戀情,更不會理會他的新女友是她認識的人。每次她充當聆聽者,細聽他的生活點滴,都如同在她身上插上一刀。
如果他們兩家的關系沒有那么密切,情況是否會不一樣?她不需要顧忌哥哥跟他的關系,也不需要考慮對他的律師事務所是否會帶來任何影響,這樣一來,她是否可以跟他一刀兩斷?
答案并不可能出現的。
眾人覺得他們會交往,許是認識了太久,誤以為那如同親人的感情等同戀愛,分手不過是回歸正常軌道,所以對彼此的情誼理應沒有任何影響,而且余澤很快便跟別人交往。
面對眾人理所當然的想法,她除了報以微笑,也沒有力氣去辯解什么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適合跟別人爭論。
當醫生的好處,在于別人難以質疑她的專業性,她只需要跟病人解釋清楚,他們通常不會心生懷疑,就算有也是極少數,而且她運氣好,都能輕松打發他們。
她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懶散了點,不過面對身為律師的余澤,向來辯才無礙的他,她哪有說服他的本事?
盡管他以為她好為由,可是她知道他當初與她交往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并不是因為愛她。
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挽回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的心,也不想將自己弄得像個瘋婦般苦苦哀求,所以她選擇放手。
卻不曉得如何放開自己的心。
即使三年過去了,聽見他跟女朋友的喁喁細語,還是叫她的心抽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