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第一次嘔沒吐出來。程予樂搗嘴沖進(jìn)洗手間，把晚餐吃下去的吐得一干二凈，吐完整個人軟綿綿，奄奄一息，被歐觀旅扶回房間休息。
曾父、黎上辰和徐莉歡都跟到房間來關(guān)心，歐觀旅送走眾人后，走進(jìn)房間，程予樂躺在床上，縮成一團呻吟。
“頭好暈，好難過……”她打噴嚏�！昂美�。”
“冷？”暈車可不會發(fā)冷，歐觀旅探她額頭�！澳愫孟裨诎l(fā)燒，可能感冒了，我開車帶你下山看醫(yī)生�！�
她嚇一跳�！伴_車下山？不行，我還在暈啊！”
“不然呢？你都吐了，不看醫(yī)生行嗎？”
“我吐了大概是因為暈車不舒服，而且我皮包里還有之前感冒的成藥，拿來吃就好了。我沒事，不需要看醫(yī)生�！彼鹤用勺∧��！拔也灰鋈ィ蠹叶伎吹轿彝铝�，好丟臉，我沒臉出去了……”
她躲在毯子你碎碎念的模樣害歐觀旅差點笑出來，活像逃避現(xiàn)實的小孩。“好吧，如果你體溫沒升高，也沒其他癥狀，就不必看醫(yī)生。不要想太多，你人不舒服，大家都能體諒，沒什么好糗的。”
他去倒杯熱水，找到電子體溫計給她，她問：“晚餐怎么辦？”
“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回房休息了吧。”他拉把椅子在床邊坐下。“我不是幸災(zāi)樂禍，不過托你暈車的福，我們不必出去面對老頭他們，今晚逃過一劫了�！�
“我表現(xiàn)得怎么樣？”
“看來大家似乎都相信我們的情侶，尤其在你徹底宣揚我助人不欲人知的事跡之后。”他低笑，有點不自在�！皼]想到你會知道那件事�！�
“那是意外發(fā)現(xiàn)的。那陣子我常常加班，你每天下班就走人，突然留下來加班，我很好奇，遇到那個菜鳥工程師就跟他打聽一下，他把你夸到天上去了�！�
“喔？你聽了一定很不屑吧？‘哼，菜鳥就是菜鳥，人家略施小惠就被收買了，還以為姓歐的真的是好人呢’�！�
“我沒那么偏激好嗎？我不會因為不喜歡這個人，他做了好事，我都不承認(rèn)。”
“所以你那些話都是認(rèn)真的？你說覺得我人不錯，細(xì)心、負(fù)責(zé)，你欣賞我……你是真的那么想？”他狀似輕松，其實心臟怦跳。他怎么了？好像很在意她的回答。
好啦，反正都說了，她大方承認(rèn)。“對啦，但是休想我會講第二次�！�
他笑了。換她問：“所以你一直知道動畫的事？”
“嗯哼�！�
“你真的覺得我很笨嗎？可是動畫本來就是我做的，而且經(jīng)理抓狂起來像瘋狗一樣，我不怕他，小惠比較膽小……”
“等一下，我不是真的說你笨，那是一種……呃，甜蜜的說法，類似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情侶不是都會說‘你這個小笨蛋’、‘小傻瓜’，這種充滿愛意的昵稱嗎？”
她靜靜看著他，眼眸仿佛被“充滿愛意”四字通了電，煥發(fā)奇異光芒。
他趕快補充�！爱�(dāng)然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剛才我大哥那樣問我們，我們當(dāng)然要說些對方的好話、贊美彼此的優(yōu)點，證明我們相愛，講這些話都是因為情況有需要，沒別的意思，你也很清楚對吧？”
“當(dāng)然啊，我知道是在演戲嘛。”她點頭，但她說那些話時，她其實忘了在演戲，她是真心欣賞他，所以現(xiàn)在他這么解釋，她有點失落……失落什么？
“不過，你真的是讓我很意外，平�？茨銌芪遥瑲鈩莺軓姲�，講話很大聲，我以為你很精明很厲害，沒想到你會做這種傻事，真的很傻，真不像你，不過，傻得很可愛、很有義氣，我……欣賞�！本瓦@一次，他老實講出心中感受，但是很別扭，他故意學(xué)她口氣。“聽仔細(xì)點，這些話我也不會講第二次�！�
她笑了，因為他說她傻得可愛，他欣賞她，她心情飛揚，這又是為什么？她不敢深思，揪著毯子，低頭微笑。
注視她盈盈笑臉，有股暖意沖刷過他心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挺喜歡這樣和她聊。當(dāng)他們不談工作時，其實處得不錯，此時愉快和平的氣氛，他樂在其中……他和死對頭程予樂相談甚歡，還樂在其中？他從未預(yù)料過這種情況，有點失神，有點困惑……忽然，電子體溫計嗶嗶響起，打斷了這一刻。
程予樂抽出衣服里的體溫計�！俺^三十八度，真的有點發(fā)燒。”
“你早點休息吧，你剛才都吐光了，要不要吃點什么？”
“嗯……我想吃烤肉�！�
“烤肉？”他盤算，也許能叫廚房送一份來。
“我想吃中秋節(jié)那種烤肉，用木炭生火，把肉片放上架子，刷烤肉醬……”
他啞然�！靶〗�，我們在高檔的度假山莊里，這里禁止烤肉的�！�
“我知道啦，我忽然很想吃嘛，只是講講而已�！彼上聛恚咛鹤由w住自己。“我還是睡覺好了，我睡這邊，另一邊給你睡。”想到要跟他同床，她胃揪緊，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她相信他是好人，不會亂來。
“不必，床給你睡，我睡角落的躺椅好了�！惫履泄雅牟槐阃玻膊荒芩谕忸^的小客廳，萬一父親或大哥突然過來，怕會讓他們起疑。
“謝啦，不好意思喔。”她咬唇，“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摸你屁屁的，請你原諒我，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他剛才又提起，害她好糗。
“好吧。”他忍笑，故意道：“可是你那一抓很熟練，好像經(jīng)驗很多。”
“才沒有！”她又窘又好笑，埋在枕頭里嘀咕�！鞍�，我大概睡不著，我會認(rèn)床，說不定今晚沒辦法睡了……”
結(jié)果歐觀旅去沖澡，十分鐘回來，她已經(jīng)睡死了，不省人事。
他站在臥室門口，望著她，一天的舟車勞頓，她很累了吧？人又不舒服，她一定精疲力竭了。瞧她側(cè)臥，揪著毯子熟睡，半張小臉埋在枕頭里，酣睡的無辜模樣，教他想到玩累了的小貓。他泛起微笑。
無法否認(rèn)的，他對她的觀感改變了，他覺得她不錯，這樣的感覺很新鮮，他還不太適應(yīng)。他沒想過她會記得他對同事伸出援手，那沒什么大不了，她不該念念不忘，也不該在說出口時，露出那種不像偽裝的、衷心欽佩的神情，他一回想就心跳加速，她看起來好像真的愛上他——
他用力拍了額頭一記。她當(dāng)然得看起來很愛他，他們在扮情侶不是嗎？一切皆作戲，他干么胡思亂想？他現(xiàn)在直盯著她露在毯子外的白皙腳掌又是做什么？他迅速收回過度專注的眼光。
他對她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沒任何曖昧情愫，他打定主意不想沾惹愛情，當(dāng)然不可能動心，他沒愛上她，他只是……有點浮躁，對這個相處融洽、活潑逗趣，讓他心情很好的程予樂，很不習(xí)慣。
這晚，程予樂時睡時醒，不斷翻身，半夜醒來時，她發(fā)現(xiàn)床頭多了個保溫杯，杯里有熱開水，她知道是誰放在床頭的。她喝了熱開水，終于安穩(wěn)睡去。
清晨時分，她醒了。
天才微微亮，房間昏暗。她打個呵欠，一翻身，就見歐觀旅睡在躺椅上。
他穿著浴袍仰臥，蓋著毯子，右手垂在躺椅外，幾乎碰到地毯。躺椅應(yīng)該不太好睡，但他睡得很沉。
他真的沒上床來睡啊……她心頭涌起一股溫暖。這里是他父親的山莊，她才是那個該睡躺椅的人，他卻把床讓給她，他的風(fēng)度和體貼，讓她暗暗感激。
她望著他，睡著的他，放松了，他的睡袍敞開，露出強壯的頸項。他粗獷臉龐顯得沉靜，寬闊胸膛緩緩起伏，下巴多了些青色胡渣，不修邊幅的模樣顯得很容易親近。平日強勢的他，入睡時，顯得溫和而無害。
她想——其實他不像她一直以為的，那么傲慢粗魯。
他毫不粗魯，反而很細(xì)心，他撿起山道上的釘子，幫陌生人避開可能的危險，她很欣賞。他冒雨換輪胎的身影，給她留下深刻的可靠印象。他機智而幽默，化解她誤襲他臀部的尷尬，很紳士地沒有取笑她，他一點也不傲慢，甚至意外地體貼，在她身體不適時，半夜在床頭幫她放了一杯熱水。
其實，他很適合列在她的理想對象名單上……這個念頭讓她心臟猛跳一下。
“怎么可能啊？”她自語，就算列上去了，她也不會考慮他，他們絕對合不來，共事的數(shù)年就是活生生的證明。他意見很多，她固執(zhí)，兩人都不妥協(xié)，就算交往，絕不可能長久。雖然現(xiàn)在狀況有改善，但八成是因為離開了職場，等回到公司，他們都會打回原形。
要是他們沒打回原形呢？要是他們依然相處愉快呢？
那時，她是不是該考慮？
“啊——”她低叫一聲。她的理想名單一大串，缺他一個不算少，根本不需要列入他，她干么這么傷腦筋��？不想了！
她倒回床上，很快沉回夢鄉(xiāng)。
這一睡，再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看到時鐘時她嚇一跳，歐觀旅怎么沒叫醒她？
她趕緊下床，但頭很昏，下床時差點滑倒。她火速盥洗完，換上衣服，剛走進(jìn)前頭的小客廳，就見三人坐在客廳里。
歐觀旅坐在沙發(fā)里，黎上辰和徐莉歡坐在他對面，他們的兒子坐在母親懷里，正在吃水果，三個大人正在聊天。她一進(jìn)來，四人都望向她。
是她的錯覺嗎？歐觀旅的視線好像在她身上停留特別久。
“對不起，我睡太晚了�！背逃铇泛脤擂危蛩��！澳阍趺礇]叫醒我？”
歐觀旅聳肩。“我想沒什么事，讓你多睡一下也沒關(guān)系�！�
“聽觀旅說你感冒了，好點了嗎？”徐莉歡一臉關(guān)懷。
“還好�！彼悬c鼻塞，聲音啞了，看來真的感冒了。
歐觀旅向她伸出手，她遲疑一下，走過去，伸手讓他握住，他拉她在他身邊坐下，探她額頭溫度。
“還有點發(fā)燒�！彼膭幼饔H昵自然，她卻繃得像關(guān)節(jié)被黏死的人偶，她暗暗命令自己：別這么死板！放輕松點！
他沒放開她，仍握著她的手，是因為大哥和前大嫂都在，想刻意表現(xiàn)出情侶的樣子吧？她擠出笑�！澳銈兌汲赃^早餐了？”
黎上辰頷首�！拔覀円辉绺殖栽绮�，邊吃邊聊，剛剛才散。爸想跟我們在山莊里散步，觀旅不想去，說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
她只是借口吧？程予樂想，真正原因應(yīng)該是他不想和父親相處。
“沒必要特地跟樂樂提這件事吧？”歐觀旅皺眉。“你的語氣好像在怪罪她，不能去散步是她的責(zé)任。那么想去，你不會自己陪老頭去嗎？”
黎上辰無辜地聳肩�！皠e那么沖，我只是聊一下嘛。”他若有深意地望向兩人。“我哪敢怪你的寶貝女朋友？”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呢。”徐莉歡語氣欣羨�！敖裉煸绮褪俏魇降�，觀旅問能不能幫你準(zhǔn)備咸稀飯，他說你喜歡吃咸稀飯，而且你感冒，吃清淡點比較好�！彼赶虿鑾咨系谋睾��！澳模驮谶@里面，廚師特地為你煮的�！�
“哦？”程予樂驚訝，他怎么知道她愛吃咸稀飯？在做情人扮演的功課時，她沒說呀？她瞧向歐觀旅，他沒看她，他臉色不自在，口氣更沖了。
“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喜歡吃什么，這有哪里奇怪嗎？”
“誰說奇怪了？你對女朋友很好，讓人羨慕，我們提起是在夸你，不是罵你，你干么這么兇？”黎上辰望向程予樂。“樂樂，我弟弟老是這么別扭嗎？辛苦你了。”
“還好啦，他對我很體貼，只是他不喜歡掛在嘴邊講，他會害羞。”明明是好意，被揭穿了卻一臉糗樣，不是害羞是什么？她瞧向歐觀旅，他橫她一眼，眼神狼狽，她偷笑。
“你羨慕什么？你也有大嫂啊�！睔W觀旅想轉(zhuǎn)移話題。
“我們離婚了，我不是你大嫂。”徐莉歡接話，迅速的口氣像刀刃，一刀劈出楚河漢界。
黎上辰笑容未變，眼也沒眨�！笆前�，處得好也不會離婚了�！�
“你看，你弟弟都記得女朋友愛吃什么，你記得我愛吃什么嗎？”
黎上辰一副被踩到腳的樣子。“唔……玉米蛋餅夾肉松？”
“那是你前女友愛吃的，不是我。”徐莉歡含笑的語氣可比冰鉆。“你記錯了，我愛吃的是燒餅�！�
“那我呢？你記得我愛吃什么嗎？”
“呃……”徐莉歡足足想了十秒�！澳悴粣鄢郧嘟贰！�
“錯了，我愛吃青椒�！崩枭铣降溃骸澳愕哪囊蝗文杏巡粣鄢郧嘟穯�？”
誰都看得出這對離婚夫妻之間火花四射，就像炸彈的引信被點燃，程予樂趕快緩頰�！安贿^你們現(xiàn)在比剛離婚時好多了吧？你們不是在約會嗎？”
“是��！”兩人異口同聲。
那默契十足的笑臉像排練過，整齊有余，感情不足，程予樂忽然想——莫非這對離婚夫妻像她和歐觀旅一樣，是為了一億元，明明是怨偶，卻假扮佳偶？
歐觀旅冷眼旁觀。肯定是假裝交往啦！老哥不斷試探他和程予樂，大概也在懷疑他們是假情侶，雙方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那我們先走了。還要陪爸去散步�！崩枭铣狡鹕恚瑢π炖驓g使眼色，她抱著兒子站起。
程予樂卻道：“其實，我也想去散步，我可以跟你們?nèi)�？�?br />
“樂樂？”歐觀旅驚愕。
“我雖然感冒，不過精神不錯，難得來這里，我想到處逛逛。你昨天晚上照顧我，沒睡好，你去補眠，我跟大哥他們?nèi)ド⒉剑形缭僖黄鸪晕绮�，好嗎？�?br />
她知道他不想陪父親，連借口都幫他找好了，但她為什么要跟去？她對他使眼色，他遂沉默，暗暗納悶。
她在打什么主意？
歐觀旅不肯陪同，曾父難免失望，不過有黎上辰夫妻和程予樂相陪，他興致高昂，由貼身管家推著輪椅，他帶著他們走遍大半個山莊，親自講解一草一木，程予樂從他驕傲的口氣，聽得出他對這處產(chǎn)業(yè)有濃厚的感情。
接近中午時，他們在一處涼亭休息，曾父的手機響了，他接聽，講了幾句便露出笑容，頻頻瞧向程予樂。
通話結(jié)束后，曾父道：“差不多該吃午飯了，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準(zhǔn)備。樂樂，觀旅應(yīng)該在等你用餐了，你回去陪他吧�！�
“不是要大家一起吃嗎？”程予樂驚訝，她以為曾父會想有歐觀旅陪。
“別誤會，我很高興跟你們一起用飯，不過觀旅顯然不喜歡看到我，我也不想讓他不高興�！痹各鋈粐@息，隨即振作地露出笑容�！耙黄鸪燥垼@兩天都有機會，今天中午還是留給你們吧！”
老人惆悵的表情讓程予樂不忍，但她是外人，不便干涉父子之間的事，歐觀旅又一副牛脾氣，他若不肯，她也勉強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