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妹妹!
花離呆坐在庭院涼亭,思索著她人生中最大的失算,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后叫住她。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一個嬌俏的女子正朝她走來——是那天鐘少樊在破廟中救回來的女子羅玉欣,她家原本經(jīng)營繡坊,擁有一手精湛的繡工,卻因雙親經(jīng)營不善而欠了烏山雙怪債務(wù)!
如果將她送回家,肯定還是會被雙親賣掉以抵債;鐘少樊為了避免烏山雙怪再度去找羅玉欣的麻煩,便把她帶回嘯天堡暫時收留。
果然是他會做的事,到處去撿人回來收留……有時她忍不住想,嘯天堡其實根本就是個專門收留人的難民所吧!
鐘少樊后來告訴她,那天在她昏迷后,他又問過烏山雙怪——對于陸譯坤,他們知道的就只是那樣,再多他們也不清楚,所以他就放他們走了,她對于他的做法沒多說什么,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她想怎樣——是該追究真相,還是不追究?
畢竟,無論追究或不追究,都是傷痛……
她相信鐘少樊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慕容秉睿,而依照慕容秉睿探察事情的能力,如果真有什么消息,他一定會告訴她,所以她就這樣讓事情掩蓋在自己紛亂拉扯的矛盾情緒當(dāng)中。
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另一件事教她感到無比煩惱——
羅玉欣走到她面前,微笑問道:“花離妹妹,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誰是你的妹妹呀?花離心里直犯嘀咕,但表情仍舊沒半絲變化,無所謂的點了一下頭。
羅玉欣比花離大上幾歲,清麗的臉蛋有著成熟的韻味:比較起來,花離雖然容貌絕艷,但因年紀(jì)的關(guān)系,看起來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所以羅玉欣面對花離時雖然客氣有禮,但難免還是會展現(xiàn)出大姐姐面對小妹妹的態(tài)度。
“花離妹妹好雅興,在這里賞花嗎?”羅玉欣坐下后開口問。
關(guān)你什么事?就算她在這里唱歌跳舞、要棍舞槍,也半點不關(guān)羅玉欣的事!花離心里這么想著,隨口“嗯”了一聲,不想多說廢話。
看著羅玉欣一副打算與她好好長談的模樣,她心里有著異樣的感覺。
花離冷淡的態(tài)度讓羅玉欣有些接不下話,只好直接說出她想說的事,“嗯,是這樣的,我聽說花離妹妹也是被鐘少俠救回來的人,我只是想,同樣是受到他這番天大恩情的人,你……你可有想到什么可以回報他的方法嗎?”
這是什么爛問題?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還是羅玉欣把她當(dāng)成了笨蛋,這樣拐著彎問她問題?
只有腦袋殘廢的人才會聽不出羅玉欣根本就是在試探她的心思!
羅玉欣留在嘯天堡的這幾天來,每天都黏著鐘少樊,那種……明顯鐘情于他的態(tài)度教花離看得傻眼,心里也頗覺得不是滋味——一個女子怎么可以這么明目張膽的對人昭示自己的愛慕之意?
但她分不清楚究竟是看下慣羅玉欣的作為多一些,還是氣自己無謂又無聊的矜持多一些?
她沒辦法像羅玉欣那樣把自己的心意大刺刺的攤在別人面前,她就是做不到!
然而她也非常確定一件事——如果她不明白的向鐘少樊表達(dá)她的心意,那個大笨蛋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察覺到她的心思,那個笨蛋……就是個笨蛋,如果他有那種纖細(xì)靈敏的心思,他就不會是鐘少樊,而是慕容秉睿了。
當(dāng)她乍見羅玉欣也身在嘯天堡時,她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在鐘少樊的心中,她和羅玉欣以及其他一堆被他救回來的小孩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同,同樣都是被他撿回來收留的可憐人,而這個認(rèn)知使她……簡直火大到了極點!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認(rèn)為自己與他人是相同的:她就是她,足絕對獨一無二的她!
她在心底深處始終有著一分驕傲的自信,相信自己在鐘少樊心中絕對有著全然不同的份量——跟在嘯天堡內(nèi)的孩子們不同,當(dāng)然也跟羅玉欣大大的不同!
花離的臉色始終冷若冰霜,看著羅玉欣,無所謂的說:“回報他什么?又不是我要他來救我的,是他自己愛多管閑事!
“什么?”羅玉欣訝道:“花離妹妹,你怎么可以這么說?鐘少俠人善心慈,他對我們的恩情有如再生父母,我們當(dāng)然必須想辦法回報他呀!”
“所以你想怎樣?以身相許嗎?”她忍不住脫口回道。
“咦?”羅玉欣霎時臉紅了,笑得好不嬌羞,嗲聲道:“哎呀,這……哎呀!你就別這樣笑話我了……原來連你也看出來了嗎?真是的,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花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個羅玉欣是踩到釘子,還是咬到舌頭,干嘛一直哎呀哎呀叫個不停,是怕人家沒聽到她的哀哀叫嗎?
還是怕整個嘯天堡還有人會看不出她對鐘少樊有意?
“我只是想……既然你與鐘少俠情同兄妹,一定了解他的心思,在你看來,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呢?”
花離聞言一陣錯愕,等等、等等……她到底在說什么?什么時候她跟那個大笨蛋“情同兄妹”了?
沒注意到花離詫異的眼神,羅玉欣繼續(xù)道:“鐘少俠是否曾向你提過,他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不過話說回來,鐘少俠的個性太老實,如果他有心儀的對象,應(yīng)該很容易看得出來才對……
“那個……你說我是不是該直接去向鐘少俠表明心意?如果不直接告訴他,他那么遲鈍,肯定一輩子都察覺不到我對他的心意吧?”
她都還沒有開口說話,這女人就自顧自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到底是誰比較遲鈍?
花離的表情愈來愈冷,心情也變得愈來愈差,對于羅玉欣同樣也看出鐘少樊的老實、遲鈍,感到莫名的厭惡,也對羅玉欣想去向鐘少樊表明心意的念頭感到無法抑制的焦躁,更對“情同兄妹”這種說法感到……十分火大!
“我跟他不是兄妹!”花離冷冷說道,目光如冰的看向羅玉欣——她才不管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她已懶得再聽羅玉欣說下去了。
“呃?”羅玉欣怔了一下。
花離站起身打算離開,“無論你想做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我管不著!”
羅玉欣又愣了愣——她一直以為花離只是脾氣差了一點,或許是不擅與人相處,沒想到她對人竟是這么的冷若冰霜……
難怪鐘少俠只把她當(dāng)成小妹妹看待,那她就沒什么好擔(dān)心了——從她這幾天的觀察下來,她看得出鐘少俠對花離有著一分特別的對待:那天在破廟里,她也曾誤以為鐘少俠是對花離有情,但顯然并非如此!
想當(dāng)初,她在她的村鎮(zhèn)也算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在雙親經(jīng)營繡坊失敗前,有多少公子哥們?yōu)樗隣庯L(fēng)吃醋?
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花離的絕色艷麗,但花離還只是個小孩呀!
現(xiàn)在她已回不去,也不想再回家了,她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更何況當(dāng)她得知鐘少樊竟是嘯天堡的三當(dāng)家時,她就很想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jī)會,最好可以從此結(jié)成一段良緣……
畢竟在嘯天堡的三個當(dāng)家中,大當(dāng)家太可怕,二當(dāng)家太精明,三當(dāng)家則是太老實:而以丈夫的選擇性來看,當(dāng)然還是老實的性格最好。
“那個……花離妹——”她想叫住花離,卻在叫出她的名字后,立即被一記冷眼定住。
“還有,我也沒有姐姐,你不必叫得這么熱絡(luò)!被x冰冷道。
“呃?”羅玉欣又愣住,明顯感覺到花離的不友善,尷尬的支吾起來,“那個……我只是想說,既然鐘少俠將你視為妹妹,那我……也、也……”
她忽然講不下去了,因為花離的眼神在瞬間進(jìn)射出冷厲的怒意,就連她這個不知江湖到底在哪里的尋常女子,都可明確感覺到那股如刀刃般的凌厲怒意!
“咻!”
猛地一股冷風(fēng),羅玉欣只感覺到自己脖子一陣涼,然后就聽她身后傳出“奪!”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碰撞到?jīng)鐾さ哪局?br />
“呀!”低頭一看,她頰邊的發(fā)絲被削去一小撮,黑色的斷發(fā)正滑落到她的衣袖上……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傻在當(dāng)場。
“我最痛恨空穴來風(fēng)、無端造謠的人!”花離字字如冰刀,又薄又冷,“你想做什么是你家的事,我管不著:但是你最好記住,不要再來惹我,否則下次掉下來的就不會只是你的頭發(fā)了!”
羅玉欣霎時嚇得刷白了臉,心底泛起一股深切的恐懼,雖然她看得出來鐘少俠對花離并無男女之惰,但這并非絕對的保障,她會來找花離探問,另一層用意就是想確定花離對鐘少俠的心意……不過現(xiàn)在她后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后悔,她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啊?與花離為敵的下場應(yīng)該會很可怕吧?
忡忡看著冷然離去的花離,羅玉欣驚恐得只想立刻打包行李離開嘯天堡。
花離大踏步的向前直直走,所有原本站在她經(jīng)過之地做事的小廝、丫鬟、長工、廚婦,還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當(dāng)他們一見到花離的表情,全都像是看見了地獄來的鬼差使,快速閃避開,一整條路上的人們就像是可以輕易撥開的珠簾——急忙讓出一條路讓花離通過!
而且不必花離開口詢問所,有人全都效率極高的一起替她指路,只因她的表情明顯得就像把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似的!
“他、人、呢?”
而那個“他”,除了三當(dāng)家外,還會有其他人嗎?
所以就算花離根本不知鐘少樊到底在哪里,也可以毫無困難的朝鐘少樊所在的方向走去。
“花離!
拐過一個長廊轉(zhuǎn)角,厲競驍與慕容秉睿正巧迎面而來。
雖然注意到花離異樣的臉色,慕容秉睿還是開口道:“正好,我們有事找你!
“我很忙,有事等會兒再說。”她不想理會他們,只想找到鐘少樊那個笨蛋,把事情問個清楚。
“忙?”厲競驍如惡霸般擋住她的去路,“身為嘯天堡的夜間守衛(wèi),大白天有什么好忙的?”
她給了他冰冷的一眼,“我現(xiàn)在沒空跟你吵架!”
“那你以為我就有空找你閑磕牙嗎?”
慕容秉睿察覺到花離異于尋常的神態(tài)——她此刻的怒氣似乎是帶有某種深層的焦躁不安!
他明白大哥其實也是想要問她生氣的原因,但現(xiàn)在絕對不是讓這兩人吵架或閑磕牙的好時機(jī),趕緊解釋道:“我們打算派一組商隊運貨到江南,并將江南沿海地帶的鹽貨運回來,需要三弟領(lǐng)隊定這趟遠(yuǎn)門,所以當(dāng)然也需要你跟著他一起去!
她看著他們,臉色有抹異樣的深思。
“又想拒絕了嗎?”厲競驍挑眉間。
不同于平常時,花離竟沒和他斗嘴,“先讓我去問個問題回來,我再答覆你們!闭Z畢,閃身穿過兩人,又朝鐘少樊直直而去。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彼此心照不宣的明白了——花離的問題絕對跟三弟脫不了關(guān)系,他們也同時跟著她的腳步,想去聽聽她到底想問三弟什么問題?
花離在嘯天堡所收留的孩子們居住的院落找到鐘少樊——他正被圈圍在一群孩子當(dāng)中。
這景像她很常見——這里的孩子都把鐘少樊當(dāng)成是他們的再生恩人,對他景仰、敬愛有加。
“好好好,我一定會常常捎信回來!彼麑χ泻⒆觽冮_口保證。
“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念書,我會給每個人一封信,大家都要好好念書、寫字,這樣才能看得懂我寫的信。”
“是!”幾個年紀(jì)較大的孩子強(qiáng)忍住哀傷,大聲回道。
可是有好幾個年紀(jì)小一點的孩子已忍不住哭了,“嗚嗚嗚……鐘哥哥,你不要去那么久啦!”
“對啊、對啊!十個月太久了啦!你去跟大當(dāng)家說說看,不要去那么久啦!”有些孩子則是開始嘗試說服他。
鐘少樊傷腦筋似的做出一個“我也沒辦法”的表情,“江南很遠(yuǎn),這次的事情又很多,沒有十個月是回不來的!”
隨即又開朗笑道:“可江南有很多與北方不一樣的新奇玩具,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帶很多好玩的跟好吃的回來給大家,好不好?”
“真的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跟好吃的東西嗎?”幾個孩子滿臉興奮的問。
“當(dāng)然有啊!”鐘少樊笑道:“所以你們要乖乖待在嘯天堡,乖乖等我回來,乖乖念書、乖乖吃東西,然后一定要乖乖長大,不要等我回來看到你們時,還是一樣瘦不隆咚的,知道嗎?”
“知道了。”大部分孩子異口同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