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酒吧、相同的位置、相同的Tequila、相同的心情,慕昊熏無比的沮喪消沉,不同的是今天的他異常清醒。
方妶翊的離開對他而言絕對是莫大自尊的傷害,感覺自己像是被丟棄一般,只能佇在遠地,陷入這彷佛沒有止境的等待,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心可以這么狠,離去前,他甚至不曾從她瞼上解讀到一分不舍。
在她離開前的那段時間,他以為自己會挽留她,但他卻沒有,他的自尊不容許自己在她把話說得如此毅然決然之后再開口求她。
向酒保再要了一杯Tequila—正當他要仰頭飲盡時,一雙纖手阻止了他這動作。
“不要暍了。”蘇品盈一臉心疼地按下他的酒杯,方才她已經注意他好久,他至少喝了十杯。
“你放手!”自牙縫里繃出冷冷一句,他用力甩開她的手,照樣仰頭飲盡,誰也阻止不了他買醉。
“你不要告訴我這么痛苦是為了妶翊,你該不會是愛上她了?”細致的眉擰起,她瞼上滿是妒意,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如此自我折磨,她的心仿佛要粉碎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愛她是天經地義的事。”眼神進射出堅定的湛芒,盡管方妶翊丟下他,但他對她的愛卻沒因此而稍減絲毫。
“你怎么能那么不公平?她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丟下了你,為什么你還能一直愛著她?而對我,你卻做下到?”這差別待遇令她的心十分受傷,要論真心,她絕對不認為自己輸給方妶翊,她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守候,他不該連回首看她的機會也不給予。
聞言,慕昊熏冷哼了一聲,滿眼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請別把你這種為了夢想出賣自己的女人和我的妻子混為一談,她比你干凈多了。”
自知缺乏立場,蘇品盈黯下眼,被他這般指控,感覺自然不好受,但她已經后悔了,難道真的非得讓這個錯誤橫亙在他們之間,永永遠遠地隔閡著他們嗎?“我愿意道歉,無論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只要你原諒我,讓我們重新來過!
“犯錯的人是你,你當然可以無所謂,但我告訴你,我對你已經不再有任何感覺了,現在我愛的只有一個人,她的名字叫方妶翊;而你最好識相點,別讓我對你殘存的記憶也一并腐化掉。”對她曾經有過的愛,都在她的背叛后封存成記憶的一部分,現在的他心里只有方妶翊,她才是他唯一想深愛且共度一生的伴侶。
“是嗎?我對你而言就真的如此不堪?”苦澀凄楚地扯唇一笑,曾經的真情摯愛,如今只是過眼云煙,要她怎么甘心接受這事實?
沒有回答,他不想多說什么,也不想再說出任何傷人的話,放下酒杯,他不發一語地起身,她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要走的話就送我一程吧!”
凝視著她半晌,慕昊熏驀地垂下雙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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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法國——
微微一笑,方妶翊將手里的素描遞到客人面前,用著流利的法文問道,“如何?還滿意嗎?”
“嗯!迸Ⅻc了點頭,又贊美了方妶翊幾句,這才帶著畫離開。
方妶翊捶了捶雙肩,為了磨練自己的畫技,平常只要沒課,她就會到街邊幫人畫畫素描,收費也只是意思意思,畢竟她并不缺花用,就讀大學一直是她的夢想,而現在的她已經在夢想路上下,雖然心里也會感到開心,但也同時遺憾沒有人能陪同分享這份喜悅。
在異鄉的生活已經將近半年,然而這段時間里總有一道影子困住她的心,讓她時時刻刻惦念著,總在午夜夢回時,希望身邊有他。
這邊天亮了,那邊應該天黑了吧?他睡了嗎?是否偶爾也會想起她?是否夢境也有她的參與?
抬手望著無名指上的婚戒,那閃耀在陽光底下的鉆石湛芒,投射出五彩繽紛的燦麗,也讓她想起了過去那段美好絢爛的生活,那些共同的記憶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系,盡管婚姻關系已經不在,但她依然愿意讓這枚戒指局限住她的愛情,相信自己永遠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可怎么辦?她畢竟不想一個人孤單到老,她好想要他的陪伴,好想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擁抱,好想每一天都在他懷里醒來,好想好想和他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好
想好想…
好想哭。
過多的思念漲滿她胸臆,不知不覺,眼淚就這么汨流而下,晶瑩澄澈的思念,純度百之百。
不知道現在他過得好嗎?和蘇品盈又如何了?
好多好多的問題,好多好多關于他的事,她都想知道,但卻始終提不起勇氣去問,只能任由這矛盾的情緒糾葛纏繞著她,好幾回,她總是寫好了信,也打算要寄給他了,但踱至郵箱前卻又遲疑不決,最后總是一次次作罷。
回到宿舍里,她拉開抽屜,那一疊厚厚的信件,一天一封,全是寫給他卻未寄出的。
“唉!如果能寄得出一封,那就真的是算我厲害了!豹q豫了一次又一次,她終究沒讓任何一封信從她手上交出,明知道是這樣,她卻又下斷地寫,像瘋了似的寫著,把對他的思念全都寫進信里。
拉開另一個抽屜,她取出了空白的信紙,她又想寫信了,因為她又開始想念他了,但隨即她又頓下落筆的動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能對他說的話全都寫過了,但他又怎么會知道?
“方妶翊,你這個笨蛋,當初決定成全人家的是你,如今有什么資格嘆氣!”
嗔怨了自己一句,將紙筆收起塞回抽屜里,小臉黯了下來,眼淚又再度一滴一滴地滑落,原來思念是無法抑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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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昊熏的生活又恢復婚前那般枯燥乏味,少了方妶翊的生活,他就像是一口被抽干的井,生命變得荒蕪,不再有任何期待和喜悅。
他將自己埋進滿檔的工作里,不讓心緒有其他空間能想念她,只是盡管再怎么努力,方妶翊就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地竄進他的腦海里,滲透進他的每根神經,讓他不想她也難。
當他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首時,落地窗外已是一片闐黑,一天又在忙碌中落幕,不知道現在的她如何了?
苦澀一笑,說了不想,卻又不得不想,人類總是如此矛盾,然而再思念又能如何?她對他并沒有同等的感情,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闔上公文,揉揉眉心,疲態盡現的他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像老了幾十歲般,恐怕方妶翊真要見著他,還不見得認得出他來。
撈起懸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拖著疲憊的腳步搭乘電梯往地下停車場,依舊是那條一成不變的道路,通往家的方向,不同的是馬路旁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蘇品盈顛躓的腳步踩得紛亂,她看起來像是失去了方向感般一路跌跌撞撞,幾度還差點撞上路旁的電線桿。
見狀,慕昊熏立刻將車靠邊停,踱步下車,上前去攙住差點又要撞上一旁圍欄的她。
“咦,你是昊熏吧?!哈,真的是你耶……”早已醉得迷糊,蘇品盈卻仍是一眼便認出慕昊熏,接著整個人就往他的懷里靠去,雙臂亦同時環上他的腰,貪戀那懷抱的溫暖,她漸漸安定下來。
“你站好,我送你回家!蓖崎_她的擁抱,強迫拉開兩人的距離,慕昊熏翻了翻白眼,既是無奈又是心煩,但偏又不能對她置之不理。
“我不要回家,我還想再暍,你陪我暍吧!我好久沒看到你了,我好想你,上次你對我好兇,害我都不敢再去找你,你能不能抱抱我,抱我……一次就好了!
她撒嬌地咕噥著,雙手依舊緊纏著他不放,多希望這偉岸的身軀依舊是她的避風港,就如同往昔一樣。
“你再這樣,我就真的把你丟在路邊不管你了!”慕昊熏冷凜著一張瞼警告著,無法對她置之下理,是因為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但她卻想要求更多,那就只能接受他棄之不顧的下場。
聞言,蘇品盈稍稍松開手,不敢再造次,她知道他說到做到,就算再怎么不舍,她也只能收斂自己的行為。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面無表情地命令道,一個女孩子不該這么晚了還在大街上游蕩。
蘇品盈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車,一路上下發一語,但她在哭,他知道,卻連一句安慰也不肯給,這也是他體貼的一面,不能再讓她存有任何幻想,他們真的不可能送她回到她家樓下,將她攙扶下車,他理所當然送她上樓,否則依她此時的情況,說不定會從樓梯上滾下來。
扶她回到房里,他轉身便要離去,畢竟這里不是他應該久留的地方,但她突然卻拉住他的手。
“昊熏,妶翊已經離開了,能不能讓我取代?”懷抱著最后一絲期望,她澀然地開口,那卑微的態度,就連她也從未想過。
“沒有人能取代她,方妶翊只有一個!彼纳袂閳远、眼神熠熠,如果說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道無法抹滅的印記,那么屬于他的那抹烙印即是方妶翊的所有。
“但她不愛你。 逼鋵嵥睦锩靼,方妶翊對慕昊熏是絕對真心的,但人是自私的,她寧愿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事實。
“那已沒有關系,我愛她就夠了,如果她不需要我,我不會去打擾她,愛是沒辦法選擇的,就算她想要的人不是我,我也已經做了選擇,我愛的人就只能是她。”他忘不了她的粲粲笑靨,一個顰眉、一個噘嘴,拉著他的手撒嬌,甚至是嗔怨的眼神,每個神情的變化,每個不經意的小動作,那都是他心中最珍視的寶物,沒有誰能替代得了。
沉凝了半晌,蘇品盈驀地笑了,笑容里有著滄涼的悲哀,多年來的期望在這一瞬間完全崩潰,結果再清楚不過了,無論她再怎么做,就像他說的,他已經做了決定,而她早已經在他的決定之外了。
“昊熏,你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我不該錯過你的,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擁有了夢想卻失去你,這個代價真的太大了!比绻麜r間可以重來,她絕對會好好珍惜一切,只怪當初太年輕,凡事不懂得深思熟慮,才會造成這無法彌補的傷害,如今一切都遲了。
“只希望你這輩子不會再做出任何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往后我們也沒必要再有任何連系了!辈粠魏胃星榈氐,唯有如此才對他們最好。
松開他的手,蘇品盈將臉埋進被窩里,這是最后一次為他哭泣了,明天過后,她要開始新的生活,做個新的自己,這真的是最一后次了……
沒有道別,慕昊熏轉身步出房外,正當他要離去時,視線驀地對上客廳桌幾上的一封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跡,當下他的思緒微掀,停下腳步,拾起桌上那封信,他絕對肯定這封信是方妶翊寫的。
雖然這封信是寫給蘇品盈的,但他卻忍不住想看,他多希望能從這封信里得知她的近況,于是沒有太多猶豫,他立刻展信閱讀——
盈姊:
你好嗎?很冒昧寫信給你,希望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我在法國的一切都很好,不知道你和昊熏近來如何?我老是會想寫信給他,但又每每猶豫,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一些關于他的事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其實會提筆寫信給你,是因為有一件事我想對你坦白,我知道盈姊很愛他,但我真的不想壓抑自己的心情,想了很久,我還是決定告訴你:其實我是愛他的!但我知道盈姊比我更有資格和他在一起,我并沒有要和你爭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無法給他的幸福全都加倍給他,我沒有太大的心愿,只要他過得好,我就快樂了……
信讀至此,慕昊熏的心早巳漲滿難言的感動,這傻瓜,明明就這么需要他,偏還要逞強,假裝不在意,沒有她,他要怎么能幸福?
望著信紙中央一道暈開的水漬,他知道那一定是她的眼淚,寫這封信時,她一定是在哭泣,明明傷心,還硬是要給予祝福,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傻的女孩了。
修長的指萬般不舍地劃過那淚漬,熱燙的溫度仿佛仍存在著,灼痛了他的指尖,“寶貝不哭,我馬上就會到你身邊去了。”
他不會讓她用自己的眼淚換取他的車福,他要的,只有她才給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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