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喔,老古板一個。」羅繼文伸手想攬住她的肩膀。
葉喜喬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偏偏羅繼文又不識相地湊近了過來,她只好又往旁邊大跨了一步。
衛正東看著那兩人過分親近的身影,他雙眼一瞇,俊美臉孔蒙上一層陰霾。
他知道自己對于喜歡的事物占有欲向來不低,但是對一個只聊過幾句話的女人,實在大可不必,但他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咬緊了牙根,下顎肌肉抽緊了一下。
「你怎么不穿鞋?」羅繼文問道。
「因為我的腳太可憐了!顾瘧K地說道。
「我看看……」羅繼文彎下身,不由分說地想握起她光裸的腳。
衛正東身為全球第五大的船運公司「威達」的副總裁,對于「嫉妒」這種情緒相當陌生。尤其像「天下船運」這種不過是擁有十艘貨柜船的小角色,他更沒必要對羅繼文有任何競爭意識?墒牵藭r當他看著羅繼文竟緊握著她那雙月光般的裸足時,他感到一股自己喜愛的拍賣品提前被人下標奪走的強烈憤怒。
他握緊拳頭,壓下心頭那股想上前與羅繼文理論的沖動。
衛正東告訴自己,他會如此在意,不過是他大男人的自尊在作祟。一定是他太習慣被女人在意,而她方才明顯的不在乎引起了他掠奪的天性吧。
否則,游戲人間的他,怎么可能在一個小女人手里敗下陣來?「一見鐘情」這種劇碼,留給羅曼史小說去演就好了。
「不用了,我沒事了!」葉喜喬驚呼出聲,抽回自己的腳,二話不說地重新踩回那雙「酷刑」。
「來,我扶你!沽_繼文一手攬住她的肩膀,硬把她往自己身上貼。
「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葉喜喬皺著眉,對于羅繼文動不動就想要碰觸她的舉動,嚴聲拒絕。
衛正東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看著她與羅繼文拉開了距離,他剛毅唇邊揚起一抹笑容。
但在他們同時轉身走向停車場之際,他的臉色又再次陰晴不定了。
衛正東利眼一瞇,佯裝不在意地大跨步走回屋內。對他而言,沒有什么意亂情迷的事,他只是不滿意自己中意的對象,被捷足先登罷了。
衛正東拉開屋內的門,黑眸卻又不自覺地看向她離開的方向,但夜色里,除了月光之外,再也沒有她的身影。
衛正東咬緊牙根,強迫自己轉過身,不許再回頭。
除非他會再次遇到她,否則便不許執著。畢竟,他從小就知道,留戀不屬于自己的人事物只會替自己增加困擾。除非,他有足夠能力奪得一切……
。
「榆園」是一間位于山腰處,以庭園景致著名的咖啡廳。
百來坪的空間,只蓋了一間五十坪的白色美國南方建筑,其余空地則完整保留著房屋建造前便已在此落地生根的整排濃密綠樹。而庭園四周鋪滿著柔軟的臺北草,角落鑿出一片荷花方池,一旁則錯落著幾張白色藤椅,悠閑得足以入畫。
荷花池邊,葉喜喬正和學妹簡小青喝著下午茶,享受著暑假剛開始的愉快心情。
雖然預計要在明年寫完博士論文的葉喜喬,今年暑假其實沒法子過得太逍遙。
「……『天下』船運一統漕行……百年基業,盛極一時,盡入紅妝掌中。峰回路轉,去弊振興,風云再起即榮!谷~喜喬推推臉上那副黑框大眼鏡,從她的大書包里拿出她昨晚找到的族譜,念出其中的一則警世歌。
「媽啊,這首歌謠會不會準得太嚇人啊!『盡入紅妝掌中』——『天下船運』現在最大的股份持有人不就是你嗎?」學妹簡小青問道。
「是啊,準得讓人起雞皮疙瘩!谷~喜喬想起爸媽的驟逝,心頭不免又是一陣椎心的刺痛。
一年前,她爸媽在一場空難里過世,她這個獨生女,突然間成為「天下」最大股東。
「對不起,挑起你的傷心往事了!购喰∏嗯呐膶W姊的手。
「沒關系。」葉喜喬搖頭,擠出一個勇敢的微笑。
「不過,那首警世歌里還提到什么『衰敗』、『去弊振興』的,該不會是個壞兆頭吧?」簡小青不安地問道。
「以『天下』現在的規模,當然是沒法子跟清朝時的盛況相比,就算稱之為衰敗,亦無不可!谷~喜喬老實地說道,也不無想安慰自己的成分。「當時,北方十三省的漕運有九成都掌握在『天下』手里,隨便打個噴嚏都能撼動天下的。」
「你要知道,在我們這種市井小民的眼里,現在的『天下』擁有十艘船也已經很家大業大了!
「臺灣最大船運『威達』集團,擁有一百六十艘自有船,那才真的是家大業大得嚇死人呢!『天下』現在靠的不過是我爺爺的時代打下來的舊根基罷了。」葉喜喬長嘆了口氣,自責地咬了下唇!讣由衔野謰屵^世后,我完全不諳商業管理,現在更沒有資格說什么了……」
葉喜喬腦中閃過天下近來的隱憂,不禁皺起了眉頭。
由于她沒有任何商業經驗,董事會于是推舉了擁有「天下」第二多股份的羅伯伯之子——羅繼文,出馬擔任執行長。
前天,公司長輩們告訴過她,說是羅繼文近來頻頻投資失利,且有謠言說他進出賭場頻繁,可偏偏羅伯伯對于長袖善舞的兒子十分寵愛,什么大小事也都放手讓他去做。
「天下」會就此衰敗在她的手里嗎?
葉喜喬手指頭緊張地揪著兩根麻花辮,柳眉緊蹙到幾乎可以打出十八個結了。
「學姊,放心吧,你吉人天相,公司一定會沒事的!购喰∏喾浅U\實地說道:「而且你連買兩個便當,都會算錯錢,也不可能去管理公司吧。」
葉喜喬聞言,忍不住低笑出聲,因為她真的對數字一點概念都沒有。至今連便當一個多少錢、衛生紙一串要價多少,她都還記不住。
簡小青看著學姊總算笑了,也就呵呵呵地陪笑了起來。
就在這兩人笑成一團之際,榆園里半數人的視線卻都移到了大門口——
衛正東一手擱在女伴楚小姐腰間,緩步走進這間秘書建議的庭園餐廳。
因為他沒有聊天的興致,所以便讓服務生帶他們走到室外的位置。
太陽會讓女人的人工美無所遁形,況且多半女人都不愛曬太陽,坐不了太久的。
衛正東沒猜錯,雖然有遮陽傘且山上陽光溫度尚稱和煦,但是不過才坐半個小時,他的女伴便決定起身走向化妝室,而他則乘機打量起周遭一切。
繼父要求他陪伴楚家千金的用心,他當然很清楚,與其說是陪伴初回國的她,不如說是相親。
繼父認為他事業有成,早該是成家立業,與花花公子之名徹底了斷之際。
他自小便在繼父的關愛下成長,對于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當成是一個每天工作十小時的男人的忙里偷閑時間吧。他雖不排斥婚姻,但也沒有太大興趣即是。
衛正東長長吐了口氣,往后靠進藤椅里,發現秘書介紹的這間「榆園」有著極好的景觀,遠眺有山色,近看有綠意,屋前甚至還巧心點綴著一渠方池清泉。
方渠水池邊,有一個正在看書的女人。
衛正東沒法子不注意到那名女人,因為她像是擺錯了年代的人。
現在是什么年頭了,居然還有人頭綁兩根麻花辮,臉戴黑框大眼鏡,身穿白襯衫及膝格子裙?
就算是個老學究,也不該擺出這樣的裝扮來嚇人吧?實在可怕!衛正東一挑眉,對于這種毫無美感可言的樸素打扮,實在不予茍同。
衛正東的目光在「她」臉上打轉了一圈,收回了視線。他皺起眉,隱約地覺得那張臉有些眼熟。
他再次抬頭看向那名女子。
「衛先生,我父親打電話來找我,你如果有空的話,方便載我到他的辦公室嗎?」楚家千金妝容完美地走了回來。
「當然沒問題!购蜕虉鲩L輩打好關系,總是有利無害!覆贿^,離開之前,愿意讓我陪著你在榆園里走走看看嗎?這里的景色相當迷人!
當衛正東黑眸帶著笑意直視著人時,沒有人能搖頭拒絕。
楚家千金心跳不已地點了頭,任由他扶住她的手臂,往方形水池方向走去。
衛正東一邊與楚小姐閑聊著她在日本留學的點滴,矍然目光卻仍停在那名黑框老學究女子身上。
那個女人太眼熟,眼熟到他不該記不住她,他必須再更靠近一點。
「學姊,有個男人一直在看你!购喰∏嗯d奮地猛戳著葉喜喬的肩膀,目光完全沒法子從那個男人身上離開,因為他完美得像是上天特別為女人訂做的精品一樣。
「嗯!谷~喜喬埋首于族譜里,胡亂地點點頭。
「我剛才說了什么?」簡小青翻了個白眼,戳了下學姊的手臂。
「啥?」葉喜喬推推眼鏡,不解地眨著眼。
「你喔,一看書就如入無人之境!剛才有個帥哥一直在看你。」簡小青壓低聲音,興奮到完全沒法子坐好。
「喔。」她點頭,繼續看著族譜里的故事記載。
「你這是什么反應?」
「很自然的反應。因為我每次出門,總是會有人看我,尤其是在『榆園』這種高級咖啡廳,我知道我的穿著打扮跟這里的人格格不入!顾宦柤,已經很習慣在外頭所受到的注目。
一般人對于第一眼的判斷通常膚淺地只看表面,她無所謂,反正她也沒打算和那些人有所交集。
「誰叫你要戴著大眼鏡,衣柜里全部都是同樣的白襯衫、過膝裙。你又不是沒本錢!你大前天被羅繼文拉著去參加宴會時,美得就像明星……」簡小青激動地提高音量,沒注意到那名型男正走過她們身邊。
衛正東聽見了那幾句話,唇角微乎其微地一勾,眼里閃過一道驚異的利光。
「宴會那天是個意外,我還是覺得這樣穿最舒服。」葉喜喬推推眼鏡,并滿意地撫摸了下衣領。
「哪里舒服了?你襯衫一路扣到喉嚨,一看就讓人覺得快窒息!购喰∏嘣俳釉賲柕孛头籽。
「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枉費你媽媽生了一張漂亮的臉給你……。 购喰∏嘤址籽,然后突然撞了下她一下!肝埂莻型男,他又走回來了,而且我敢發誓他真的在注意你,而不是在嘲笑你。」
「他在哪?」
葉喜喬驀回頭,驚撞上一對男性黑亮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