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率薇領著小德回到霍宅時,已經晚上八點多。
“安小姐,你們到底去哪了?不在家里,手機也沒人接,大少爺快急死了!崩瞎芗以诖箝T口迎接他們,一張老臉布滿濃濃擔憂。
“發生了一點事。管家先生,小德很累了,麻煩你帶他回房,我想單獨跟霍先生談一下!
聽見安率薇的話,老管家眼神一轉,大概猜到可能的情況。
關于小少爺的事他比誰都清楚,而這陣子一直有人在霍宅外逗留他就有預感了。
唉,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
“大少爺在書房,小少爺就交給我吧。”牽過小少爺的手,老管家深深看了安率薇一眼,希望她可以說服大少爺。
不管母親如何,孩子還是需要母親的,況且當初不是對方不要孩子,而是老爺跟夫人用強制手段搶到孩子又逼對方離開的。
沒想到,這筆上一代的爛帳,現在竟然落到年輕人的身上,他真心希望她能幫助大少爺做出明智且對小少爺最好的安排。
“小薇姊姊?”小德露出不安的神情。
“你要乖乖聽管家爺爺的話,小薇姊姊會把今天的事都告訴你哥哥,然后我們再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小德一臉擔憂地點點頭,對她招招手,示意要她蹲下身,然后就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小薇姊姊晚安。”
頓時,她心底滑過一道暖流。
兩分鐘后,安率薇站在書房門口,深吸口氣,輕敲門板兩下后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看見霍至威背對她望著窗外,一手抓著酒杯,緊繃的背影透出陰郁氣息。
“小德先回房了!彼囍扔袀平和的開頭。
“我知道,管家剛用內線通知我了。”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安率薇緊張到必須不斷地深呼吸,才能稍微控制住對他的懼意。
她一直都知道,他溫和內斂的舉止只是必要的假象,一旦把這個男人惹毛,他絕對會是她這輩子遇過最難對付的可怕人物。
“很抱歉,我們今天這么晚才回來!
聽見她道歉,霍至威抿緊薄唇,努力壓抑體內由不安逐漸轉變成巨大憤怒的沸騰情緒。
他可以冷靜的處理所有事情,但絕不包括和他親人有關的一切。
小德,是他的至親手足,她怎么可以帶著他消失,連一通電話也不打?
“你是應該道歉!彼従忁D過身,凌厲黑眸冷冷掃向她,犀利地出聲,“我需要理由!
“小德的母親出現了!卑猜兽北仨毲那奈站o拳頭,才有辦法把話說出口。
“你說什么?”他俊顏異常緊繃,黑眸倏地瞇細。
“今天我跟小德去吃漢堡,然后小德的母親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彼⌒牡乜粗彰鼔阂峙鸬娜蓊仯щy地咽了口口水。
“這就是你們晚歸的原因?”他咬牙問。
“對。”
“你讓小德跟那女人相處了一整個下午”霍至威將手中酒杯重重放到辦公桌上,因為用力過猛,金黃酒液濺灑了出來。
她深吸口氣,回答道:“對!
“你為什么這么做?”
望著他不斷逼近自己的腳步,安率薇不安地往后退了兩步,卻仍鼓起勇氣回答,“因為小德跟他母親相處時看起來很快樂。”
聞言,霍至威撇了撇嘴,冷笑了下!昂芸鞓罚俊
他在和她相差一步距離處穩穩站定,威迫地俯下身,眼底盡是嘲弄,筆直視線深深探進她眼底,“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語氣里有濃濃的諷刺。
“也許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德需要媽媽!彼χ北臣,不許自己在他面前退卻。
“他不需要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霍至威面部扭曲,憤恨地低吼。
她大膽迎視他填滿暴怒的黑眸,盡量以平靜的語調問:“這真的是事實嗎?”
聞言,他立刻眸光犀利地瞪向她!澳阏f什么?”
聽著他冷肅的語氣,和霎時顯得冷酷的目光,安率薇的心懼怕的微顫了一下。
這就是他。
當她做出令他不悅的事時,他的斯文溫和便會消失無蹤,這代表了一件事——在他心中,她對他而言跟一般人沒有兩樣,只要惹他不快,他同樣會怒目以對,將滿腔怒火與譏諷潑灑到她身上。
“就我今天聽到的,我不覺得小德的生母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卑猜兽碧孤实匕炎约河^察到的告訴他。
霍至威臉上因苦澀而出現嚴厲線條,他咬牙低吼,“當初她可是拿了錢就離開,把親生兒子丟在臺灣,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負責任?”
“不要諷刺我!”她別開臉。
他靠她太近了,身陷怒火的他壓迫力十足,逼得她呼吸急促起來,快速上下起伏的胸部好幾次都難以避免地擦過他結實的胸膛。
但在盛怒中的霍至威沒有察覺,強勢的伸手,一把穩穩捏緊她白皙的下巴,不顧她的抵抗,強迫她迎視自己那足以將人瞬間凍結成冰的寒光,更俯身貼在她耳邊低哼道:“這是你應得的!
有種讓小德跟他生母共處一下午,就該有膽量承受他的怒氣!
“你只聽了你父母親的說詞,這樣對別人不公平!
“你現在是在批評我父母?”
他雙眼仿佛噴火般怒瞪著她,察覺她又開始掙扎,便用一手牢牢抓住她的腰際,輕易地就阻止了她拚命想從他懷里逃脫的舉動。
安率薇見抵抗無效,反而造成反效果,讓兩人同樣火燙的身子更加沒有縫隙地緊貼著,于是她放棄推拒,假裝不受兩人之間瞬間高漲的熱燥影響,試著跟他講點道理。雖然知道不好溝通,但她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稍早,小德跟生母分開時,那眼底流轉的依戀讓她好心疼。
母子天性,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她知道這事實一定會傷他很深,但他必須試著認清現實,學會放手的智能,否則沒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聽聽別人的說法,當年發生這些事情時,你并不在現場,所有事后說詞都是出于各自的立場……”
“夠了!”霍至威憤恨地甩開她,冷眼看著她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臉色沉重地低吼,“我為什么要聽一個保母對我說教!”
她不畏強勢,也以相同的音量大聲吼回去,“因為我聽到的很有可能才是事實!”
“容我提醒你,”他怒不可遏地盯著她,憤怒與可能失去弟弟的恐懼讓他喪失理智地大聲喝斥道:“你只是一個保母!”
話一說出口,他立刻驚覺到自己的失控,但安率薇垂下的目光告訴他,來不及了,她因他盛怒中的無心話語,狠狠受傷了。
“對不起,是我逾矩了!彼ё∠麓,穩住心底狂冒出的傷心與揪痛。
她以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付出,至少能讓他感受到她是真心為小德好,但原來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說穿了,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保母。
“率薇,抱歉,我不是故意……”說著霍至威伸手想安撫不知所措的她,未料她把身體一縮,巧妙地避掉他的碰觸。
見狀,他胸口頓時揪緊,嗓音低嗄地痛苦剖白道:“率薇,我現在心情很亂,小德跟你晚歸又失去聯絡,讓我今晚一直處在極度不安的狀態,剛才說的話全是無心的,沒有任何意義,你要相信我!
面對他掏心挖肺的焦急告白,安率薇仿佛完全接收不到,只冷冷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接著,她開始往門外移動。
不顧她冷漠以對,霍至威兩個跨步追到她身邊,一把握住她手臂,語氣里有抹軟化,“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沒想到,她立刻抽回手,隨著她的動作,霍至威心底的挫敗感漸漸擴展,臉色也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現在連他的好意,她也不愿接受了?
安率薇面無表情的對他搖搖頭,“不用了,我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保母,可以自己回家,請放心!
聞言,他眼神透出自責和悲傷。
“別跟我鬧脾氣。”他放下身段,懇求地哄著。
“我沒有。抱歉,我先走一步了!彼涞此谎,拒絕接受此刻他表達出來的善意,“不管怎么樣,請你聽聽別人的說法,還有,請以小德的幸福為前提來做決定!
她已經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實在沒有必要再勉強留在這里說服他,因為她什么都不是,也根本說服不了有錢有勢的霍家大少爺!
“讓司機送你回去!被糁镣䦶乃壑兄雷约悍噶舜箦e,一時半刻無法讓她原諒他,但他又不愿意就這樣讓她單獨回去,只得繼續哄勸。
現在她看起來有多么無助,她知道嗎?
“我沒那么嬌貴!彼猿暗匦α艘幌隆6诼犚娝麄兊臓巿搪暫,老管家暫時把小少爺交給傭人,快步趕到書房,剛好就撞見安率薇冷冷關上房門離開的失神模樣。
老管家輕敲門板后進入,看見從未把失意表現出來的大少爺正頹喪地癱坐在沙發上,不禁嘆了口氣。
見他進入,霍至威朝他扯唇苦笑了一下,吩咐道:“麻煩你說服她,讓司機送她回去!
“是的,大少爺。”老管家立刻應允。
“還有,我們今晚必須談一下。”
霍至威從不曾為了女人冷漠卻又脆弱的反應而心神不寧過。
在兩人發生爭執的隔天早上,他工作時總是忍不住想起安率薇,盡管他掩飾得極好,沒有人察覺到,但他瞞不了自己。
而當他依照平常的時間回家,站在書房門外時,呼吸不自覺加快,他知道,這是緊張的情緒反應。
他站在門外很久,直到隱約聽見她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才緩緩舒了口氣。
推開門后,他立刻察覺到,原本輕松的氣氛頓時消失,安率薇只禮貌性的對他點頭道好后,便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
沒有其他的互動、沒有像以前一樣興奮又驕傲地報告小德今天做了哪些事情,她變得……十足嚴守職責的分際。
他不要她這樣!
她可以對他大吼、可以為了自己的想法跟他據理力爭——通常他不會讓屬下這么放肆,但此刻他卻希望她能這樣對自己,總強過冷冰冰的對待和疏離的客套。
要他怎么做,她才愿意再次對他重新敞開心房?
小德沒有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好像在他小小又敏感的心靈里,其實隱約知道所有事情。
這樣冷淡以對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個禮拜,這段時間,他不斷思考她所說過的話——
不管怎么樣,請你聽聽別人的說法,還有,請以小德的幸福為前提來做決定。
他問過老管家,也觀察到小德這兩個禮拜的變化,所以對于安率薇仍繼續讓小德跟生母見面一事,盡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結果證明,孩子果然是需要母親的。
雖然小德沒有說出口,甚至小心翼翼隱藏期待見到母親的渴望,卻藏不住每次和母親碰面后,開心哼歌的好心情。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后,他心痛地發現,自己真的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