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剛降落不久,旅客紛紛步出入境室,有過客、也有歸國游子,有人匆忙疾走,有人則緩步前進。
從落地窗往外看去,不管哪里的天空都是一樣,但只有想念家鄉的游子,才會有這種近鄉情怯。
這是五年來褚名遠第一次踏上臺灣的土地,他甚至不曾想過自己還會再度回到這里。
誰也不通知,就如走時沒有人相送。
五年轉變太大,大到連臺灣的空氣都令他感到陌生。
就在他還在努力感受這片土地,學習重新適應時,一個小蘿卜頭狠狠朝他撞了過來,眼看就要跌倒滾地,他順手一撈,抓住小家伙的衣領。
“小帥哥,沒有人告訴你這種地方不可以亂跑嗎?”把小家伙高高拎超,與他面對著面,突然感覺小家伙有雙令人熟悉的眼睛。
“哼!我才不是小帥哥,我是美女!”小家伙哼著氣,很踐的告訴褚名遠。
頭發短短的,橫看豎看都像個小男生,但觀其五官,的確有幾分女孩的秀氣。
“那下次要叫你媽媽幫你買裙子,淑女就該要秀秀氣氣。”
“我本來就是淑……”小女孩在看清他的臉時愣住了,“你是我……”
小女孩話沒說完,就讓另一道聲音打斷——
“夏品瑞,就叫你不要亂跑,撞到人了吧!弊分齺淼呐⑸蠚庀陆酉職猓豢拷烷_始對褚名遠道歉,“不好意思,這孩子太皮了!
“姓夏啊……”總算想起她那雙眼像誰了,那個每到黑夜就會出現在他腦中盤旋不去的女人。
如果是她的小孩,應該就是這么可愛吧。
都五年了,或許她已經淡忘過去的感情,又或許她已經結婚了,真的有個這么可愛的小孩。
思及此,褚名遠心一緊。到頭來最放不下的人,是他。
小女孩已經被人帶遠,但仍不時回頭望著他。
想想,如果她結婚了,小孩應該不會姓夏,然而這樣的巧合令他不勝欷吁,五年前他打美國回來,遇見夏都曼,五年后他又從遠方歸國,依然遇見一個姓夏的小女孩。
“她過得好嗎?幸福嗎?是否已經忘了我?”他喃喃低語。
當年他拜托慶昌幫他就近偶爾探視她,就是想藉著這條線知道她所有的近況,但是就在他離開后,小曼也消失了。
她搬家了,雖然五年來慶昌還是不斷的幫他尋找她,然而她卻像是從臺灣這塊土地消失了一般,音訊全無。
她的幸福,是他最為牽掛的事,每每想到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他的心就不斷揪痛。
望著被女人強拉著走的小家伙,他忍不住想像,若是當年他和小曼結婚,孩子也該那么大了。
小家伙似乎非常舍下得他,邊走還邊回頭對他揮手。
他笑著揮手回應,邊打電話,“慶昌,我到機場了……嗯,晚點見!币驗槭沼嶊P系,他不得不轉個角度,等他再把視線轉向小女孩的方向,人早已消失蹤跡。
“為什么會有一種不舍的感覺?”
而在夏品瑞這邊,她很不情愿地跟著幼稚園老師的步伐,卻還是不住回頭。
“他是我爸爸!”
“不要亂認人,如果他是你爸爸,怎么他會不認識你呢?”
“他是我爸爸!”夏品瑞非常執著,在得不到認同的情形下,開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了起來。
她就這么一路拗到回幼稚園,上課不進教室,下課不與同學玩耍,獨自躲在沒有人的地方哭個不停,園方拿她沒辦法,只好打電話通知家長。
夏都曼誤以為女兒夏品瑞惹禍,一到幼稚園就不停對老師、圍長道歉。
“她平常是很活潑乖巧,但是今天去機場參觀就變得怪怪的,一直說一個陌生的先生是她爸爸,就這么一路哭回來,有些事園方不方便過問,不過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務必要告訴我們!
她知道圖長話中之意,外界有些時候仍會用異樣眼光來看待單親家庭。
再度道歉與道謝后,她拎著女兒的書包,走到她面前。
夏品瑞看見媽媽,昂起小小的頭顱,認真的說:“我看見爸爸了,她們都不相信我!”
拉起女兒的小手,夏都曼笑說:“我們去約會,”
沒有責備,是因為她可以了解女兒思念父親的心情,她亦然。
。
下午的酒吧人潮稀稀落落,音樂改以抒情藍調,雖然不如晚上熱鬧,可單純品酒的客人卻喜歡這時候坐下來點杯酒,慢慢品嘗。
杯子在空中相遇,兩個久違的上司下屬,物換星移,關系已經轉變成堅固的友誼。
“好久不見!
“上次見面,是你帶新婚太太到歐洲度蜜月,那時候太忙沒有辦法多陪你們,實在抱歉!
“你太客氣了,提供了那么棒的別墅讓我們免費使用,我太太到現在還不時跟一些三姑六婆炫耀她的夢幻歐洲蜜月行!眲c昌半開著玩笑說。
三年前他結婚,蜜月旅行是歐洲,褚名遠就大方提供剛買下來的一棟別墅給他們使用。
“你們想去玩,隨時可以跟我拿鑰匙!
“這次回來,有什么感觸?”
“想念……還有陌生,改變太多了,還得慢慢適應!鄙钌畹睾粑,那句想念幾乎吐露了他這五年來所有感情的牽掛。
“很抱歉,我沒能找到夏小姐!
“別這么說,你肯一直幫我注意,我就很感謝你了,敬你!”褚名遠舉杯,以男人的方式道謝。
“你的酒量變好了?”
“好不到哪里去。”他笑笑。
“這回打算回來多久?”
“看情況,歐洲和大陸方面都穩定下來,這回打算在臺灣設立分公司!逼丛谕,終究還是割舍不下這塊土地!斑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如果我回臺灣,愿不愿意再來幫我忙?”
“當然,你桌上的名牌我還好好保存著,三不五時就會拿出來擦拭,就怕你突然回來!
“你就這么相信我會東山再起?”
“在我心里,你從來沒有失敗過!彼皇欠畔履承,并非真的一無所有。一個有才能的人,不論到哪里都能擁有他的一片天,褚名遠就是如此。
“可我擔心會不會打亂了你的安定生活?”他知道這幾年慶昌已經轉投資小生意,開了一家廣式飲茶餐館,據說生意還不錯,他不想自己的出現打亂了人家原本的幸福生活。
“那倒無妨,把小店交給我太太管理就夠了,她要是忙不過來,就讓她再找個人幫忙。你開口,我是不會拒絕的,事實上,我也一直在等待你能再帶領我走出另一片天空呢!
“你就這么信任我?”
“從來沒有懷疑過!
這種信賴讓褚名遠非常感動,卻也讓他心中有愧。“當年我一走了之,害你失了業,你還能這么信賴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債嘍!”劉慶昌朗聲大笑,“當年我們說過了,那是你背負的債務,瞧你現在不就回來還債了!
“債……是啊!笨捎行﹤,想還只怕也償還不了。
記憶仍在,那串文字應該不曾被發現過,褚名遠如此以為。但是劉慶昌卻有另一種想法——
也許老天爺冥冥中自有安排,有緣者自然能再相逢。
。
今天女兒真的很奇怪,平常死都不穿裙子,今天逛百貨公司卻要求她幫她買漂亮的洋裝,而且一試穿就不肯脫下來,她只好付錢帶走舊衣。
“媽媽,我穿這樣像不像淑女?”轉了幾圈,夏品瑞忍不住詢問她的看法。
“像,不要跳來跳去更像?墒,你怎么突然想穿裙子?”她下禁要猜想,女兒是突然開竅了?還是心智轉瞬間變成熟?她好擔心哪天女兒突然跟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爸爸說,女生就要穿得像淑女!
又來了!夏都曼很為難。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向女兒解釋,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可能像她爸爸的男人而已。
這是她的錯嗎?太早把褚名遠的照片拿給她了。
有一回,女兒很正經八百的跑到她面前問她,“爸爸長什么樣子?”她就把自己唯一和褚名遠合拍的照片交給了女兒,從那之后,女兒每天都把它當成寶貝抱著睡覺,
“瑞瑞,我跟你說……”
“舅舅!”夏品瑞最喜歡舅舅,一看到他就跳上去給他抱。
夏都曼暫時獲救,松口氣,也舉步朝自己的弟弟走去。
“怎么今天突然要在外面吃飯?”夏文樵抱著外甥女,看著姊姊問道。
“因為我今天和媽媽約會。”
“約會?”
“買新衣服嘍!”夏品瑞心情好,扯著舅舅的衣領說:“我要吃肯德基!
“可以嗎?”他詢問姊姊的意見。
“當然可以!約會就是要吃東西、買東西!”又是夏品瑞回答問題。
夏文忍不住大笑,“你這鬼靈精,難怪你不回南部奶奶就快要得憂郁癥了,因為沒你在逗她開心!
當年未婚懷孕不被諒解,可是當夏都曼差點難產致死時,父母還是趕來替她加油打氣。天下父母心,當了母親之后,她更能體會到父母擔心子女的那種心情。
之后母親拿出私房錢,買了一間公寓,讓她和剛上北部發展的弟弟一起住,也讓她的單親家庭日子過得不至于太過辛苦。
“所以我很偉大!毕钠啡鹜νπ靥牛桓辈豢梢皇赖淖藨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