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白玉桌上由水晶紙鎮壓住的畫紙往上翻飛了下,又自案上翻落,曾經蘸飽了墨的筆已被婢女拾起,孤零零擱靠硯臺,已冷卻的香茗卻是等不到主人回來品嘗。
殷槐笙面無表情踏進珍珠亭,望著地上毛筆掉落所沾染到的墨漬,信手怞起虹兔消失前所繪的畫紙,但見上頭畫滿一只又一只的狐貍,或坐或臥,或笑或奸邪睨人,每一只狐貍皆充滿曉兔對他的感情,可現下人卻不知她人在何方。
一想到這兒,他便心魂欲裂,宛如遭受萬根針戳刺,痛苦難言,手中的畫紙幾乎被他捏爛,不管抓走她的人是誰,他都不會輕易放過,冷絕的臉龐寫滿堅決。
立在后方的趙平沉默不語,他們回府后,又再次里里外外徹底找過一遍,依然不見曉兔的蹤影,他召來府里所有家丁婢女問話,其中一名婢女憶起,曾見到三個男人找著一個麻布袋經過廚房,婢女誤以為是菜販,并末多加留心。他問過廚,今日并沒有菜販送菜入府,如此可以斷定當時麻布袋所裝的是曉兔姑娘無誤。
“少爺,徐姑娘來了。”被派去請徐書意過來的婢女稟告。
“你找我做什么?”徐書意踏進珍珠亭,虛張聲勢揚高下巴。
當婢女到她居住的院落通知她殷槐笙要見她時,她著實受到不小驚嚇,除了猜想他之所以想見她是為了白曉兔的事以外,委實想不出其他理由,本來要借口頭疼拒絕,隨即又想此舉不就擺明是作賊心虛嗎?無論他有沒有懷疑到她頭上,她都要泰然自若面對,反正只消她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也拿她莫可奈何。
殷槐笙放下畫紙,轉身看向明顯不敢正視他的徐書意,他一直在思索,倘若曉兔的失蹤與徐水蓮無關,那么會是誰想除掉曉兔?又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引三個男人進府帶走曉兔?
答案除了徐書意以外,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且徐書意一來就心虛回避他的雙眼,無疑讓他更肯定自己的臆測。
他故作納悶問:“今兒個天氣晴朗,徐姑娘怎沒到花園走動,反而窩在房里?”
“我就想待在房里,你若沒事的話,我要回房了!惫挥泄恚∷刹辉P心過她的生活起居,她不想與他多說,以免不小心漏了口風。
“先別急著走,我的確是有事想要好好請教徐姑娘!币蠡斌掀ばθ獠婚_口留人。
“什么事?”來了!他要問她白曉兔的事了,她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他偏頭,問得善良無害!靶旃媚镏罆酝檬й櫟氖聠?”
“我一整天都在房里,怎么可能會知道她失蹤!惫凰趹岩伤。
“徐姑娘真是整天都待在房里?可是就我所聽到的似乎不是這樣!币蠡斌夏闷鸢干系乃Ъ堟傇谡菩陌淹妗
當紙鎮拿開,微風一吹,案上的畫紙紛紛被吹散,候在一旁的婢女手忙腳亂追撿著,不讓畫紙落入湖中。
“我不曉得是誰在亂嚼舌根,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今兒個一整天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毙鞎獾男拿偷睾袅讼拢瑧岩呻y道是自己開后門時不小心遭人撞見?
“是這樣嗎?那真是怪了,早些時候我在珠寶問了殷夫人,她手脫臼了,依然否認曉兔失蹤與她有關,現下你也說不知道,這下我該找誰要人去?”紙鎮啪、啪、啪地拍打掌心。
“姑……姑母的手怎么會脫臼?”殷槐笙說話的語氣愈是輕柔,她就愈是覺得可怕,仿佛他會在下一瞬間化為殘暴猛獸。
殷槐笙朝她露齒一笑,桃花眼陰鷙駭人,沒半點笑意!笆俏遗,本來是要一根根折斷她的手指,不過她說了實話,所以我僅僅讓她的手腕脫臼而已!
徐書意嚇得倒怞了口涼氣,不敢相信他會將這件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看著他不停以紙鎮拍打掌心,似乎在評估有沒有辦法以紙鎮敲斷人的十指,臉色登時刷白,不由自主往后退縮。
“徐姑娘怎會看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模樣?”殷槐笙一步步靠近,掌中的水晶紙鎮不住拍打,宛若命符。
“沒……沒有!毙鞎鈬樀媚戭澬捏@,一退再退,直到背脊撞上亭柱無路可退才停下來,她愈來愈覺得想要嫁給他是她所作過最糟的決定,她怎么會以為他很好掌控?甚至分別與姑母及哥哥做出謀奪殷家家產的協議,實在是太蠢了。
殷槐笙以水晶紙鎮輕輕撫開她垂落到頰邊的發絲,徐書意誤以為他要拿水晶紙鎮砸她的,不禁尖叫出聲。“。
冰涼的水晶紙鎮堪堪停留在她頰邊,殷槐笙恍然大悟!鞍,看起來徐姑娘是在怕我,為何會怕我,莫非是做了虧心事?”
“那真的不干我的事,求你不要打壞我的臉!毙鞎獗ь^哭求,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張臉,倘若被堅硬的紙鎮給毀了,那她這輩子就甭想找到好婆家了。
“所以你是知情的嘍!”桃花眼更顯陰沉,語氣也更為森冷,果然被他料中,她參與其中。
“我……我……”徐書意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抖顫著唇不知如何圓回來。
“你該知道一件事,我一點也不介意打女人,因為有的女人表面上裝得純真無辜,背地里卻干盡骯臟事,你說,你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靠近她耳邊,以幽冷的口吻加深她的恐懼。
徐書意嚇得魂不附體,淚流滿面,腿軟跪坐在地!笆恰俏议_后門讓哥哥帶人進來綁走曉兔姑娘的。”
聞言,殷槐笙將手中的水晶紙鎮用力砸向徐書意身后的亭柱,水晶紙鎮斷裂成好幾個小碎塊,嚇得她抱頭尖叫。
她完了,真的完了,殷槐笙會殺死她,誰來救她?
他如出柙的猛虎蹲下身,與徐書意平視,大聲怒吼!靶鞎M把人帶到哪兒去了?說!”
“嗚……我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只說要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曉兔姑娘!彼龂樀貌桓抑币曀碾p眸。
“看來我對你太客氣了,你才會只透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趙平,拿刀來!”
“是!壁w平馬上解下腰際的佩刀遞給他。
“你要拿刀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說了。”她害怕得全身都快抖散了。
“不,你在說謊,沒關系,我手中的刀會幫我問出實話來!币蠡斌蠐P著閃耀著光芒的刀靠近她的臉,他曉得她的弱點,知道怎樣做可以讓她說出更多。
“不要,我說,我說,哥哥他說,曉兔姑娘本來就是當妓女的命,偏偏跟著你雞犬升天過著養尊處的生活,他要導正曉兔姑娘的命運……”她雙手緊捂著臉,唯恐會被他手上的刀給劃花。
“所以徐書進要將曉兔賣到妓院?是哪里的妓院?”徐書進會傻傻的選擇京里的妓院嗎?不可能,只消曉兔出現在京里的妓院,不用一個晚上,消息就會傳進翡翠姨娘耳中,放眼京城沒有妓院的老鴇會蠢得敢挑戰他及翡翠姨娘,所以曉得兔人應該是先被藏起來了。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哭花了臉的徐書意搖頭,見到刀鋒朝她逼近時,驚叫了聲!拔抑恢浪崃思t娘這個名字,我不曉得她是誰,但我猜那個紅娘應當知道曉兔姑娘的下落!
“那個向天借膽的紅娘,以為我查不出她玩的把戲嗎?”殷槐笙將手中的刀丟回給趙平,紅娘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陌生,她是翡翠姨娘的對頭,開了間沁香樓,就在翡翠閣正對面。
明知曉兔會被賣進妓院,徐書意仍昧著良心開后門放人進來,在場聽聞的趙平及婢女們皆不齒她的惡行,沒有人同情哭得梨花帶雨的她。
“你滾吧,以后最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不然下回我不會對你客氣!彼麉拹旱卣f著,連看她都嫌費事。
發現威脅解除,徐書意放下掩面的雙手,不甘心的嬌容扭曲尖聲道:“殷槐笙,你拿刀威脅弱女子,算什么君子!”
這一切全不是她的錯,為何她得承受恐懼與威脅?說到底若非他無視她的美麗,踐踏她的驕傲,所有事都不會發生,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錯,怎能怪罪到她頭上?他怎能?
“你忘了我是出身于翡翠閣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沒想過當君子,你若不甘心,盡可到處去說今天所發生的事,我不在乎!彼麘袘谢厮黄,根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對他說長道短,在這世間,只消曉兔知他懂他便已足夠。
他的不以為意教徐書意內心更加增加對他的怨懟與不滿,在她如此狼狽痛苦時,他怎么這么瀟酒自在?老天爺未免太虧待她了。
“我今天對你算是客氣了,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你欠我的,終究要償還!彼菦]多余的時間與她計較,并非不計較。
徐書意揣著心口,惶惶不安地想著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報復她?如何報復?有無止盡?她該怎么辦?有誰能夠救她?
暴怒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烈焰,誓言要焚毀那些膽敢對曉出手的人!摆w平,帶上人,咱們上沁香樓要人!
很好,徐書進想玩,他絕對奉陪!
“是!
幽淡的月光斜照進滿布蜘蛛網的柴房內,一捆捆柴墻堆放,滿布灰塵的地上有掉落的柴枝,空氣中散布著濃濃的潮濕霉味。
當曉兔自黑暗中悠悠轉醒時,立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雙腳亦受縛,整個人像是丟棄不要的薪被扔在地上,雜亂的腦袋一時間仍無法理清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好痛……”虛弱的半垂著眼廉痛吟,全身疼痛不堪。
“你哪兒痛?要不要我幫你柔柔?”惡意的笑聲揚起,坐在椅上的徐書進彎下腰樂于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突來的聲音使曉兔猛地瞪大眼看,這一看正巧對上徐書進得意的眼瞳,她驚得倒怞一口氣,緊接著想起了他與他的兩名朋友突然出現在珍珠亭的事,是他們出手將她打暈的,她緊張地不停掙扎,試圖掙脫麻繩。
“不必忙了,是我親手把你綁起來的,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掙脫?”徐書進咭咭怪笑,起身走到曉兔身邊,用腳尖踢了她腹部一下。
曉兔將到口的痛呼吞下,不愿讓徐書進稱心如意。
她的倔脾氣引來徐書進的不滿,出力再踹她一腳,忿忿道:“這是回敬你在酒肆對我的無禮。”
這一腳痛得曉兔眼眶泛紅,淚珠奪眶而出,可貝齒仍緊咬著唇瓣,即使咬到沁出血來,依然不肯屈服。
沒獲得塊感的徐書進蹲下身,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左手輕拍她的臉頰!拔艺f你啊,叫個幾聲讓大爺我過過癮有那么難嗎?還是說你存心想氣我?”
曉免瞪著他,不回答就是不回答,她太清楚徐書進這種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如何對付她,不論她有沒有響應,他都不會善待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他更加得意?
“你光是瞪著我做什么?說話!”她的怒視讓徐書進不爽地狠甩她兩記耳刮子,聲音跟著大了起來!爸灰愠雎暻笪,我會馬上放你回家,快求我吧!”
曉兔眼冒金星,雙頰熱辣生疼,耳朵嗡嗡作響,痛得淚珠又要再次滾落,可當她一想到阿笙,便將眼眶中的淚水用力;,連作幾個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示弱,阿笙一發現她不見,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她,她對阿笙有信心。
“你是啞了不成?!”一而再、再而三都得不到她出聲討饒,徐書進氣得蹦蹦跳,要知道為了在酒肆發生的沖突,他被爹娘罵得狗血淋頭,若非姑母最后拿出銀兩來賠償酒肆的損失,真要典當家中的字畫才有辦法償還。
發生沖突那一天,“京饌酒肆”聚集了許多達官貴人,他最想結交的宮熙禛與君傲翊也在場看他出丑,加上事后好事者大肆對外宣揚,使他顏面盡失,成了京城里最大的笑柄,他對殷槐笙與白曉兔二人可說恨之入骨,于是想出綁走白曉兔的計劃,好讓他們知道他并不好惹。
當然他的計劃也獲得妹妹書意的支持,書意當內應幫他開后門偷偷帶人進殷府,他們的進出皆無聲無息,他要讓殷笙一輩子都找不到白曉兔,讓書意順利嫁進殷府,再和書意聊手除掉殷槐笙,使殷家所有一切落入他們手中。
怒火無處可發的徐書進抓住她的頭發,惡狠狠地問:“你為什么不肯說話?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沒錯,我就是瞧不起你,你除了把我偷偷綁過來外,還能做什么?”曉兔終地如他所愿開了口,可話里充滿輕蔑。
他恨恨的在她耳畔大聲怒吼!拔疫能做什么?告訴你,我可以做的事多著了,你曉得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你曉得什么叫生不得相見嗎?你蠢到不曉得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將有如活在地獄般痛苦!
他松開了她的頭發,得意地仰頭哈哈大笑,刺耳的笑聲及嚇人的威脅教曉兔背脊發寒,可她仍保持鎮定,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訴自己,阿笙一定會來救她,絕不會讓徐書進得逞。
此進沁香樓老鴇紅娘扭腰擺婰地帶著兩名龜奴走進柴房,睨了地上的白曉兔一眼。“我說徐公子,這丫頭你是打夠了沒?記得她對我大有用處,可不能把她打殘了。”
“我才沒打幾下你就進來了,這哪夠我消氣?”徐書進啐了聲,他還沒打過癮呢!
“我是怕你下手太重,一個不小心把她打死了,那咱們怎么報仇?”紅娘仔細打量地上的白曉兔,不過是雙頰紅腫,看來徐書進真的還沒好好教訓她。
與她結仇的人并非白曉免,也不是殷槐笙,而是唐翡翠,她與唐翡翠從年輕開始就在爭奪花街的花魁之名,明艷照人的她卻總是略輸唐翡翠一籌,長年下來也非常不服她,后來兩人又分別開了沁香樓與翡翠閣當起老鴇,好巧不巧就開在對門,兩家銷魂窟搶生意、爭姑娘,無所不爭。
酒客們有眼無珠不識貨,明明沁香樓的姑娘比較美麗,偏偏翡翠閣的生意比他們好,名氣也更為響亮,她對唐翡翠積怨已深,卻總是找不到機會還以顏色,正巧徐書進酒后對她大發牢蚤,說要綁走唐翡翠疼愛的白曉兔時,她就順水推舟要徐書進將人帶到她這兒來,她會付他一筆錢,買下白曉兔。
她當然不會蠢得讓白曉免一輩子都回不了京,算是她對唐翡翠的報復。
“紅娘你放心,我不會舍得那么快讓她死,要好好折縻她才對得起自己不是嗎?”他狠毒的看著曉兔,想著該怎樣出手才會使她崩潰。
感受到他邪惡的注視,曉兔想要退開,偏是動彈不得,恐懼籠罩在心頭,她害怕到可以清楚見心臟驚恐的跳動聲。
“不錯,是該好好折磨她一番!奔t娘噙著冷笑,彎下身將戴著諸多珠寶首飾的手探向曉兔衣襟。
“你想做什么?走開!不要碰我!”曉兔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她的聲音抖散成碎片。
“哈哈!紅娘,你真是深得我心哪!”徐書進看穿紅娘的心思,邪惡奸笑,是了,他怎么會蠢得沒想到這一招?
“感謝我吧,徐公子!奔t娘快樂地欣賞曉兔的恐懼,一把扯開她的衣襟,露出粉色肚兜。
“啊——”凄厲的尖叫自曉兔慘白的唇中逸出,本該快樂無憂的她,在邪笑聲中瞬間墜入幽暗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