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利用外出采買的機會,暗地里跟魔教大長老學了幾個月武功,雖然還達不到飛檐走壁、一拳破石的程度,但身手有了一定的敏捷。
可當管廚房的大媽一棍敲下來,罵他懶小子、吃得多、干得少、凈闖禍時,他還是不敢躲,乖乖地被揍得鼻青臉腫。
話說白蓮教這些女人真的都很變態,一個個橫眉豎眼的,活似被倒了幾百萬的會。
“難怪都奔四了還嫁不出去,比母老虎還兇!彼b牙咧嘴地靠在后園的假山上,揉著手臂上的瘀青。
“又挨揍了。”清冷的聲音傳來。
“小姐!”是寒孺!他跳起來,眉眼間放出光彩。
她仍舊一副平板的表情,深邃黑瞳里流轉著笑意。
“你什么都不會做,怎會想賣身給人做童仆?”這些日子聽多了他的糗事,澆花淹水、生火燒屋、掃地揚灰,他根本不是服侍人的料,倒像天生給人慣大的。
“我……”在他的時代里,草坪上有自動灑水裝置,不然,牽條水管也行,哪像這里,得一桶一桶地提去澆,如何捉得準分量?
至于劈柴燒火,他會點瓦斯爐,也會做菜,但使用灶臺?謝謝,不必再聯絡。
掃地呢?算了,這里的人都是變態,而他太正常,做不到在滿園殘葉中落下掃帚而不驚起半點塵埃。
“給你吧!”人人都有秘密,他不說,她也無意探究,從懷里摸出一只木盒遞給他。
“什么?”
“傷藥!
“是一抹傷口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的那種嗎?”他興高采烈地打開木盒,一陣失望,那藥膏不僅不香,還有一股泥味。
“世上有如此靈藥?”她下太相信。
“我看書的!
“什么書?”
“武俠小說!彼軖暝,這藥能用嗎?黑漆抹污的一團,會不會一擦就死人?
“你再說一遍,什么俠?什么小?”怎么他的話好難懂。
“我——”他很努力地轉移話題!拔沂钦f——謝謝小姐贈藥!
“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我剛才是在抱怨抹下到背部的傷口,萬一沒抹,老了天天這兒痛、那兒疼的,多吃虧!
“瞎扯!”她白他一眼,秋眸里波光瀲濫。
他瞧得癡了,想起第一次見到學妹時,她那可與太陽媲美的光彩,他一見便傾心。
寒孺收斂了眉眼間的神采,疑惑升上了黑瞳。
“司徒空!彼秃。
他兀自迷失在過去與現在的幻夢中。
“司徒空!”這一次,她在聲音中加入內力。
他感覺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猛然回過神來。
寒孺不是學妹,或許名字與容貌相同,但她仍然不是他記憶中的那一位!靶〗,我——唉喲,我的頭好痛,可能剛才被打傻了!
這個人,剛認識他時還以為是個敦厚小子,結果是怪胎一枚,永遠別指望他嘴里吐出象牙來。
“我若信你,才是真傻了!彼D身便走,不想理他了。
“可我真的很痛啊!”
“教里的人下手都很有分寸,即便教訓下人,也不會擊打要害,你不必再裝了!
“我沒裝,我的背確實很痛,連轉個身都不行!
“你——”她很少生氣,打從有記憶起,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面對他,她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可她又常忍不住找他說兩句話,因為他不經意的隨興,讓她很舒服、很放松。
只是這種痛與快樂并存的相處,也讓她懷疑自己是否有問題,怎么就愛來惹氣受?
“小姐既然好心給我藥,也是想我身體好,那小姐能不能幫個忙?”他好愛好愛她這般進退不得的樣子。
雖然她的五官還是美得像畫筆描繪,嬌麗清艷,卻平平板板、沒有起伏,只有眼里流轉的光芒璀璨更勝天邊流星。
他無法令她動容,就讓這光彩更閃耀吧……
“你想怎么樣?”很可惡的笑容,但她并不討厭。
他的目光在藥盒和她的身上打轉。
“你要我幫你搽藥?”
“多謝小姐,大恩大德,小生永世不忘。”
“你是哪門子小生?”而且她也沒答應替他搽藥啊!他自作多情些什么?
“不稱小生,難道叫妾身?”
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會被氣死。她翻個白眼!澳脕怼!
“遵命!彪p手奉上木盒,他拉下腰帶,解開外衣,露出背部一條又青又黑的傷疤。
她倒吸口氣,黑瞳里沉入了寒冰。白蓮教一向以仁慈聞名,教徒人人向善,幾時也會對一名賣身長工下此毒手?
素手捻起一團膏藥,替他抹上,他吭都沒吭一聲,但背部肌肉卻在剎那間繃緊了。
“是管大廚房那位狄大娘打的?”
怎么她的聲音利得像劍?“意外罷了。”藥上好后,他穿妥衣服。
“無論如何,練武之人不該對一般人下手!边@是白蓮教的鐵律。
“對,所以這是用棍子打的,不是用‘手’打!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連自己都很想打他了。
“你能不能正經點?”
“小姐,我一直都很正經!钡乔繁獾男θ葑屓嗽娇丛缴鷼狻
“你挨打是活該的!
“英雄所見略同!
她一只手支著額,頭好痛!昂冒桑∧愕降赘闪耸裁词?”
“今天是十五。”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她不太理解他的話。
“我不小心打翻豬油,讓它們濺進了今天的午膳里!
她小嘴微張,整個人傻了。
白蓮教并不禁葷,但每月十五號,所有教眾會特地齋戒沐浴,祈求上蒼保佑大周國泰民安。
這項儀式已經進行了幾百年,從沒中斷過,但今天……
“你破壞了白蓮圣典!”
“我都說了,那是意外!焙霸┑耐瑫r,他也在碎碎念!耙簿蜑R了幾滴,大家根本沒吃出來,若非圣主鼻子比狗還靈,這件事說不定永遠不會被發現。”
她也想打他兩棍,可抑不住的笑意在肚里發酵著,終于,她忍不住笑了。
司徒空看得癡了。她歡喜的模樣與剛入學時的學妹一樣,超脫了生死、跨越了時空,他終于有機會再見一眼這美麗的一幕。
他開心、無比地興奮,同時,他心痛得像有人正拿針刺著。
寒孺不是木頭人,接收他怪異的視線久了,也漸漸能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她收起了笑,目光又深邃得像見不著底的古井。
“我們以前認識嗎?或者你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他心微震,臉色變了。他一直在逃避,但這個寒孺不是英年早天的小學妹,寒孺是活生生的,十七年華,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這一回,他不會再放手,哪怕要付出生命,也要守護這朵花兒盛開,直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所以他努力適應這個新環境,吃再多的苦都不怕,被揍得渾身傷也不愿她去為他討公道,默默地忍著,就為了能留下來,待在她身邊。
他要把曾經錯失的再一次追回來,可是……
“我不知道你把我誤認為誰,但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心目中的人!彼卣f著,本來就黝深的眼眸變得愈發沉黑了!澳悻F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若沉溺在幻夢中,總有一日,要后悔莫及。”她轉身走開,身影帶著一點蕭索。
他當然知道寒孺和學妹是兩個不同的人,但她們長得太像了啊,有過一次至痛的遺憾后,他怎么可能再放棄另一個?
不過女人的直覺也真厲害,不過幾次出神,就被摸清底細了,唉,看來他要想個辦法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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