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一行人來到渡口,搭上一艘往來長江三角洲一帶載運旅客的『無錫快』,因為事先跟船家包下整艘船只,因此除了船員,沒有外人。
璇雅搗唇偷笑!改阏娴拇_定要坐船?」
「這么短的路程……不算什么……」船才不過駛離渡口沒多遠,毓謹就俊臉發白,可是說什么都得撐住。「而且這樣比較……比較快……」
「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到船艙里歇著,不要逞強!挂娯怪敭斦鏁䲡灤,璇雅揉著他的胸口,心也泛疼了。
「我……我沒事……」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毓謹更不能吐。
「那就把這個帶在身上……」她從荷包里拿出一樣物品,是用銀打造的頸飾,上頭刻有蝠蝠和祥云的裝飾,以及『長命百歲』四個漢字!高@是我出生時,阿瑪聽說民間都會讓孩童戴上長命鎖,可以保平安,于是也請人打了一條,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放在身邊,現在我把它給你!
毓謹雖然不信邪,但還是順了她的意,將長命鎖放進皇上御賜的荷包內!肝蚁胱疃嗍彀雮月就會去接你了。」
她并不在意需要多久,只要他沒事就好!肝抑溃鋵嵞阕屢篮棺o送我去就好,不必陪我走這一趟!
「我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嘔……」才說到這里,毓謹捂住嘴乾嘔一聲!高@兒可不比在京城,有太多的變數,我再怎么自負,也不能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嘔……我快不行了……」
「要怎么樣才能讓你舒服些?」璇雅順著他的背。
「不如咱們到船艙里做些別的,說不定我就會忘記暈船的事了……」話還沒說完,胸口就挨了一記粉拳!肝艺f娘子,為夫已經很不舒服,你還舍得打我?」
「因為你該打。」她嬌聲嗔罵。
「我只說做些別的事,譬如可以下下棋、聊聊天,是你自個兒要想歪,不能怪我……」毓謹趕緊撇得一乾二凈。
「貝勒爺!」依汗突來的叫聲打斷他的話,因為嗓音透著緊繃凝肅,讓毓謹馬上有了警覺。
遠處來了一艘載運南北旅客的『滿江紅』,因漆以紅色,故得此名。那船像是沖著他們而來,在后頭緊追不舍,就在兩艘船的距離縮短之后,可以看見對方的船上載了些什么人,毓謹很快地將他們打量一遍,最后把目光定在其中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臉上,依他們站的位置,還有自己的直覺,應該就是帶頭的。
毓謹笑哼一聲,玩心大起,自然也忘了方才還在暈船的事!缚磥砣赵聲娜艘呀浀炔患傲!
「毓謹貝勒!孤氏乳_口的便是那名男子,他就站在船頭,兩手背在身后,目光如電的望著毓謹,兩人就這么較量起來。
他挑了下好看的眉!溉绻矩惱詹碌脹]錯,閣下應該就是……日月會副總舵主姚星塵。」
姚星塵見他居然一下子道出自己的身分,臉色倏沈,心生懷疑。
「副總舵主想得沒錯,日月會里的確是出了內奸,這內奸把你的長相、年紀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本貝勒,就只差總舵主還是個謎,不知副總舵主可否一解本貝勒的疑惑?」毓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么好,一下子就猜中,那么當然要故意讓他們彼此猜忌,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休想!」姚星塵低斥。
「火氣別這么大,這可是副總舵主先找上門來的!关怪敽谜韵镜匦φf!覆恢泻沃附?」
「當然是要你的命!」姚星塵話聲未落,便提氣一躍,施展輕功,掠向對面的船只,手上的長劍已經出鞘,直刺向毓謹的咽喉。
毓謹先一步將璇雅護在身后,再接過蘇納遞來的隨身寶劍,然后興味濃厚的迎敵!副矩惱盏挂魄聘笨偠嬷饔卸啻蟮谋臼隆
跟在姚星塵身后的幾道身影也隨后落在甲板上,和蘇納、伊汗以及屬下展開激戰,船員全都嚇得縮在一旁不敢動。
「那貝勒爺就試試看!」
接下姚星塵的挑戰書,毓謹手中的劍宛如靈蛇,纏住對方的兵器,他平常是寧可多動腦子,但不表示對武藝有所懈怠。
「副總舵主該知道本貝勒不可能只帶著幾名侍衛就出門……」此刻的河面上就有幾艘烏篷船,上頭全都是做平民打扮的侍衛,就是為了防范這種事發生,此時正往這兒聚集。
「那又如何?」姚星塵快速地移動腳步,像是故意要將毓謹引開些,讓他無法再保護身后的女子。
就在這當口,一縷麗影翩然落在璇雅面前,在璇雅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那人已扣住她的手腕,躍身而起。
毓謹俊臉丕變,大聲叫道:「璇雅……」才想過去救人,姚星塵的攻勢卻也沒有停止,讓他錯失機會,只能看著自己所愛的女人被挾持。
直到璇雅驚魂未定的站穩腳步,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另一艘船上,不過更讓她訝異的是劫走自己的,居然是怡香院的名妓向明月。
「明月姑娘?」她很快地鎮靜下來,也猜得出自己已然成了人質,但她不許自己亂了陣腳,這樣對眼前的狀況并沒有幫助。
向明月放開她的手腕,心下不得不佩服璇雅的冷靜。
「夫人……不!該稱呼你一聲福晉,只要福晉愿意跟我配合,我可以擔保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篂榱司融w永昌,她只有這條路可走。
「配合什么?」璇雅退后兩步,想著此刻人在船上,的確是無處可逃。
向明月并不怕她會跑!钢灰懈x的協助,就可以請毓謹貝勒用趙永昌來做交換,到時你便可以毫發無傷的回到他身邊。」
「趙永昌……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沒錯,還請福晉成全。」向明月誠懇的祈求。
璇雅可以體會她為了所愛的男人愿意做任何犧牲,自己何嘗不也一樣!该髟鹿媚镆矐摿私猓也荒茏屪约撼蔀槿速|,好用來威脅所愛的人!
「我只要求交換……」
「明月姑娘也許認為那不過是區區小事,可是對貝勒爺來說卻是相當困難的決定,要他因私忘公,為了救我,不得不放了朝廷欽犯,那等于背叛皇上,我真的做不到。」
說著,璇雅瞅了一眼在對面船上的毓謹,似乎急著想擺脫姚星塵,好過來救她,她與他心靈相通,可以感受到他此時的憂心如焚,那讓她的心窩泛起陣陣甜蜜,即便是在這么緊張危急的時刻,也讓璇雅不由得揚起唇角。
「再說……明月姑娘愿意放了我,那么他們呢?日月會的其他人可愿意?」
這話讓向明月一時為之語塞。「我……我會說服副總舵主……」
她輕搖螓首!该髟鹿媚镄睦镆裁靼啄怯卸嗬щy,你們既然知道我是誰,自然也知道我和太皇太后的關系,必定會善加利用!
「我一定會想辦法……」向明月試著要讓璇雅相信她的保證。
當璇雅再無退路,瞧了瞧后面就只剩下河水,她忽然想起一段記憶,記得還小的時候,阿瑪讓人在府里蓋了座水池,每到炎熱的夏天便可以在里頭玩水消暑,她因此學會泅水,盡管這么多年沒再下水過,她心想,那技能一旦學會,應該不會這么容易就忘記才對。
眼前只有這條路可走了,不管能不能成功,總比她當了人質,被拿來交換朝廷欽犯,讓毓謹為難的好,何況誰知道日月會的人會不會再用她來脅迫太皇太后,答應其他更不合理的要求?她不能容許那種事發生,現下的危急也由不得她再猶豫不決,她只能放手一搏了,于是毅然決然地跳下船去。
在那一頭的毓謹始終都注意著璇雅的一舉一動,見那艘『滿江紅』收起帆往回劃,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心中又急又怒,總以為計劃周全,卻還是讓璇雅受到連累,心下懊悔不已。而當他覷見璇雅義無反顧地轉身跳入河中,這一幕令他心神俱碎,只能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璇雅……」
姚星塵趁他分了心,舍開毓謹的劍,將手上的劍刺進他的腰腹。
「你真該死!」毓謹皆目欲裂地低咆,也朝對方胸前狠狠劃上一劍,當他想再運氣,已經力不從心。
「貝勒爺!」蘇納等人見狀,全沖過來。
「撤退!」姚星塵往自己身上點了幾個穴,止住了血,接著甩去長劍上的鮮血,朝同伴下令。
就如同來時,只見那些人的足尖宛如蜻蜒點水般在水面上移動,再提氣躍回到自己的船上,姚星塵厲聲質問向明月,為什么沒把人質看好,向明月則是一臉怔忡的望著河面,她能夠體會璇雅這么做的原因,因為她們都是為了自己所愛的男人,可以連命都不要,可惜她們永遠只能當敵人。
「璇雅……放開我……我必須去救她……」這頭的毓謹強忍著痛楚,丟下劍,急著想跳下去救人,卻被大夥兒給攔住。
「依汗和其他人已經下去救福晉了,貝勒爺必須先止血……」蘇納看著主子身上的月白色錦袍染成一整片沭目驚心的鮮紅,連忙要船駛上岸,必須盡快找大夫醫治才行。
毓謹捂著腰腹間的傷口,不準自己倒下,璇雅絕不能死,她怎么可以丟下他!敢欢ㄒ业剿邸挂驗榉讲磐齽觾攘,加上此刻急怒攻心,體內的氣血翻騰,他噴出一口鮮血。
璇雅不會死的……她不會死……
「貝勒爺……」
在毓謹暈過去之前,只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潛在水中的璇雅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活下去。曾經有好幾次希望跟著阿瑪和額娘一起死去,如今她不想死,她要活著為毓謹生兒育女,和他白頭到老……
最后她不得不浮上水面呼吸,用力咳了幾聲,接著聽到好幾個人叫著福晉,正往她這兒游過來,可是她的身子變得好沈、好重……咕嚕,她又喝了一口水……璇雅的雙腳拚命踢著,裙擺卻將她往河底拖,直到她的人被幾條手臂往上拉……
待璇雅被救上一艘蘇州的豪門富商用來游覽的『沙飛船』,還不斷嗆咳著,并打著哆嗦,一件保暖的斗篷適時的裹住她,讓她不至于失溫。不期然地她聽見一個低沈的男性嗓音在說話,覺得有些耳熟,這才將雙眼的焦距對準聲音的來源。
「……去找個丫頭來伺候,再準備點姜湯……」
她晃了晃,勉強地站穩,也在這時認出這名身材高大的尊貴男子。
「王爺?」璇雅不禁訝然,這個救了自己的男人竟是毓謹的親大哥恭親王毓麒,因為太驚訝,她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竿鯛斣趺磿谶@兒?」
恭親王偏首望向弟媳,雖然曾在慈寧宮見過她幾次,但從來沒特別注意過,如今璇雅的身分不同,也算是他的親人,加上她方才表現出的勇氣,自然能得到他關注的目光!改阆鹊脚摲績葥Q上乾爽的衣裳,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說!
說完才要離開,又因璇雅下面的話而停下腳步。
「王爺之所以會在這兒,也是因為放心不下貝勒爺?」她知道自己沒有猜錯,恭親王還是很疼愛毓謹這個親弟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他。
沒有回答璇雅,也不需要解釋這么多,恭親王逕自轉身走了,因為他還得去救那個老是愛鬧別扭的笨弟弟。
璇雅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身影,心想他們這對兄弟明明都在意著對方,卻都不肯表達出來,只會讓心中的結越打越深,希望這次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