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盧森等不及與柴子夜晚上的約會,過午不久便打電話想問問她有沒有睡好、中午吃了沒,就像她經常笑他的,明明是個美男子,可整天像個老媽子盯著她的三餐,被人知道了,身價立刻跌掉一半。
他也曉得,她嘴上調侃,心里其實感動到不行,就是喜歡把自己塑造成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被愛情催眠的女人,好似只有單純沒大腦的女人才會一天到晚被“感動”。
他愛她,愛她別扭叛逆的個性,連她自認扭曲不健康的心理也愛,不為什么,因為他看得見最真實的她,不受她的毒舌、倔強、好勝等形于外的假象影響,對他來說,她一切都是可愛的。
因為了解她,所以知道她聽見父親要他們分手的那些話,肯定讓她不好受,但她又不是愿受安慰,心靈開導的人,他怕她剛烈的性子會作出不理智的決定,于是,預估她需要的睡眠時間,中午過后,立刻打電話給她。
結果,她的手機沒開,家里的電話轉為電話答錄機,也不在她母親家。
盧森不放心,直接到柴子夜住處找她。
他用鑰匙開門,但門從里頭上鎖,開不了。
她在家卻不接電話?
盧森此時緊張了起來。
“子夜,開門,我是盧森。子夜!”他在門外猛敲大門。
拍到手掌都麻了,屋里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他再一次打家用電話,對著答錄機喊道:“子夜,我知道你在家,也聽得見我說話,如果你不來開門,我會去借工具把這扇門給拆了!你應該清楚我的能耐與行動力!
不到一分鐘,門開了。
她用一雙紅腫的眼瞪著他!盀槭裁茨憔褪遣欢艞墐蓚字怎么寫?”
他見她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將她攬進懷中,心里不由自主老套地謝起天地。
她掙脫他的擁抱,轉身進屋。
他跟著進去,看見客廳茶幾、沙發上,一團團捏縐的衛生紙扔得到處都是。
“這么傷心,以為我不要你?”見女友哭得慘不忍睹,他居然壞心地揚起唇角,帶有幾分得意。
原來他的子夜如此愛他。
柴子夜氣得將手里捏著的那一團擲向他。
“傻瓜……”他又將她抓進臂彎里,摩挲她軟緬的長發,心疼地說:“我怎么可能離開你,要也是把我那為老不尊的老爸踢到一邊,你不曉得對我而言你比什么都重要?”
“誰擔心那個……”她白他一眼,要笑不笑的!拔也藕薏坏脭[脫你這個黏呼呼的鼻涕蟲,最好你以后都不要來啦!”
她想了一晚,將種種蛛絲馬跡拼湊起來,她和他的確很有可能是兄妹,可若證實是真的,她知道兩人未來不可能理智地以兄妹之禮相待,就算她能,被他胡搞蠻纏一番也要投降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離得遠遠地,再也不見面。
單就為了想像兩人分開后的生活,她已無法抑制地哭了一晚,以后誰來寵她、逗她笑,誰來關心她三餐吃了沒、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沒有穿暖?
她好不容易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倘若連這份愛都不是愛的話,那么以后她還怎么相信世間真有愛情,她的心在離開他的那一瞬間將成死灰。
“好好好,我是鼻涕蟲,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敝浪煊玻膊桓q。“總之,我不會離開你,就算我老爸跟我斷絕父子關系,我也不會放開你的!彼鯐幻靼姿男模暗f一我們是兄妹……”
柴子夜將昨晚她母親種種不自然的反應告訴盧森。
“兄妹又怎樣?”盧森像是早就考慮過這層可能性,仍一派沉穩。“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就算是兄妹,我還是愛你、還是要娶你,他們都不是我,不能替我承受分離的苦就沒有權利告訴我該怎么做!
“亂來……”她破涕為笑,又忍不住要指責他的任性妄為。
但,他的堅定給了她無限的安慰,她自認灑脫,什么都無所謂,可比不上他千分之一,他是當真愿意為她舍棄一切,就算扛上罵名。
知道這一生中有個男人如此愛她,柴子夜真的明白了何謂“滿足”,再也無所求了。
“子夜、子夜!”
這時,門上突然響起急促拍門聲,屋里的兩人相視一眼。
“好像是我媽的聲音……”柴子夜臉上浮現懼色。
她母親除了她剛搬進來時來瞧過一回,這么多年沒再來過,莫非今天來也是為了阻止他們交往?
柴子夜記得當時提起盧父要兩人分手的事,母親也二話不說表示不贊成,可她明明十分中意盧森的。
盧森前去開門,柴母見到他愣了愣!澳阍冢俊
“阿姨。”盧森嘴甜地叫了聲。
“媽,什么事,怎么那么急?”
“我昨天一夜沒睡,都在想你們倆的事……”柴母踩著三寸高跟鞋,姿態優雅嬌媚地進門。
柴子夜一聽,膽顫心驚,母親隱瞞了近三十年的秘密,就要揭開真相了嗎?
“盧森,你在也好,把你爸叫來,就說我找他,要談談我跟他之間的事!
“好……”盧森見柴母繃著一張臉,事態嚴重,連忙打電話給父親。
然后柴子夜和盧森兩人并肩坐在客廳沙發中,什么也不敢多問,只揪著一顆心,感受此時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等待的心情最令人折磨,尤其等待而來的又是福禍未知的結果,那心情尤其忐忑。
約莫一個小時后,盧森的父親到了。
當他一進門看見柴母,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該怎么擺放的四肢,一個年過六十,叱咤風云、見過無數大風浪的男子,竟瞬間變成了十八、九歲,青澀別扭的男孩。
“千慧……”盧父輕柔地喚了聲,聲音里的愛意有如巧克力般濃郁得化不開。
柴子夜和盧森相視一眼,都做了一個不祥預感的表情。
“叫什么叫?我八百年前就不叫千慧了!”柴母霍地從沙發中站起,兇巴巴地應道。
柴子夜長這么大沒見過母親如此潑婦罵街的形象。
盧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縮了縮肩膀!斑@么多年了,你還生我的氣……”
“沒錯,我是生你的氣,但是和八百年前我們之間的事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別凈往自己臉上貼金,還以為當年我是為了氣你才同別的男人交往,以為我對你由愛生恨,這么多年還念念不忘,作你的春秋大頭夢吧!”
“嚇——”柴子夜不由得對母親肅然起敬,口條真溜。
“是我對你念念不忘,是我當年年輕不懂事,傷害了你……千慧……”盧父往前走一步,牽起柴母的手!拔液颓捌揠x婚多年來一直沒有再娶,全是為了你,除了你我再也不想娶任何女人為妻……我等了你一輩子,答應我,嫁給我!
“嚇——”這次換盧森傻眼,他老爸不愧是“情場老手”,明明年輕女友一個換一個,居然能大言不慚地說等了人家一輩子。
“果真是父子……騙不了人,臺詞都一樣!”柴子夜頂頂盧森的手肘,揶揄道。她忘了先前還為兩人到底是不是兄妹傷心,此時親耳聽到連續劇一般的對話,都想笑了。
“他抄我的!北R森答!拔依习诌B把到妹后要帶去什么地方玩,出去游玩時穿什么衣服都是學我的!
“驕傲的咧……”柴子夜冷哼一聲。
“聽到我把妹,吃醋啦?”
“吃你的大頭醋!
這邊一對年輕的低聲寒磣,打情罵俏,那邊一對年紀大的也像是濃情密意,接續前緣。
“盧嘉麟,你可不可以醒一醒!”柴母突然大叫一聲,甩開盧父的手。
“如果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愿意等,多久我都愿意等,直到你點頭的那一天。”盧父依舊深情地說。
“啊——”柴母似乎受不了他的惡心與肉麻,尖聲打斷他。“我今天叫你來是要問你,為什么你要阻止他們兩個年輕人交往?我女兒有什么不好?難道配不上你兒子?”
“怎么會……子夜很美,就像你一樣,我把她當女兒疼愛,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問題。”盧父解釋。
“那是我當年不肯嫁給你,你一直記恨到現在,故意要拆散他們?”
當她知道盧森的老爸就是盧嘉麟時,有一刻確實想要女兒放棄這段感情,畢竟上梁不正下梁歪,盧嘉麟從年輕就風流至今,當年追求她還同時劈腿另外兩個女明星,難保他兒子不是跟他同品種的花心大蘿卜。
但是,就算要分手也得是她女兒提出來,憑什么這個老男人跑來指手畫腳的,柴母愈想愈氣,醒來就決定將他找來,把所有的帳一次算清楚。
“千慧……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么舍得恨你……”盧父好無辜!翱墒悄阆胂,日后我們倆結婚了,他們就變成了兄妹,這兄妹怎么能夠結婚生子,所以我當然要阻止他們繼續交往,免得時間拉長,愈陷愈深。
聽到這兒,不只柴母氣難平,連盧森的眼睛也噴出三丈怒火了。
“爸——原來你是為了自己想娶阿姨才阻止我跟子夜交往?”
“兒子啊,我等你阿姨等了一輩子,今年都六十五了,什么叫?菔癄、什么叫至死不渝,我跟你阿姨的愛才叫真愛,你們年輕人那種膚淺的愛,怎么拿來跟我們比?”
盧嘉麟一席話引起公憤,現在,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三個人火氣都上來了。
“盧嘉麟,你這個老不修的,自個兒跟自個兒演瓊瑤大戲。 辈衲嘎牭枚继嫠﹄饋砹。“我對你一點兒也沒感覺啊,就算當年你追我,我可是連手也沒讓你碰一下,哪里來的?菔癄、哪里來的至死不渝?你別亂用成語了!”
“我知道你含蓄、矜持,這也是我始終對你念念不忘的原因,現在女孩子差多了,俗不可耐,不懂這種欲語還羞的朦朧美!
“屁!我當年兩腳開開讓醫生接生,孩子都這么大了,有什么好含蓄矜持的!”柴母為了女兒,把一生辛苦維持的形象全豁出去了!拔腋嬖V你,我這輩子愛的只有子夜她爸一個男人,你在我眼里,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別在這里臭美了!”
“爸,你就別再執著了,人家阿姨都說得這么白了……”畢竟是自己老爸,盧森見他連連被打槍還執迷不悟,實在是很難看。
不過,原來他老爸也是癡情種子一枚,只是沒有他的好運氣,遇到彼此相愛的另一半。
“媽,你也注意一下用詞……”柴子夜聽到母親提到深愛的父親,有著莫名感動,至少她是他們相愛生下的孩子,同時,母親也已明確指出她和盧森不是兄妹,他們可以堂堂正正地步入禮堂,廝守一生。
這時,盧森突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
她抬起頭看他,看見他眼中同樣的有了松一口氣的欣喜,這種不必言語的默契,是他們戀愛中她最愛的那一部分。
他牽著她的手悄悄地移向門口。
屋里剩下的兩個,那幾十年前的舊帳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還是把時間空間都留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