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擱在客廳茶幾上的室內無線電話突然響起。
她的心跳瞬間靜止。
柴子夜捂著胸口,像是要去接起什么燙手山芋般,小心謹慎地移向鈴鈴作響的話機。
她知道一定是盧森打來的。重點是,她該用什么心情面對他?
如果他又想約她吃飯,她該不該答應?
他真的是為報仇才接近她的嗎?
也許,一開始是這樣,可她如花似玉、美若天仙,雖然個性硬了點,不像一般女人那么溫柔體貼,但兩人朝夕相處,他假戲真做,真的喜歡上她也不為過。
柴子夜這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優柔寡斷”、這么缺乏自信過。
電話催命似地一聲響過一聲,在她的手抓起電話的瞬間,她決定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管她有沒有心動,她會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就算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火花四射的戀愛,最后一切會歸于平淡,然后彼此愈看愈不順眼,對對方的缺點愈來愈難以容忍,最后“啪”地一聲,且八段,老死不相往來。
何必要再經歷一次,然后才能斬釘截鐵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沒“愛情”?
“喂!”她用低兩度、冷冷的聲音應話,要讓他知道她一點也不期待他的電話。
“子夜,你睡了嗎,有沒有吵醒你?”
啊咧——想太多了,居然是她完全沒有時間觀念,分不清白天黑夜的老媽。
“前幾天你回家吃飯,我忘了跟你說一件事!辈衲改杲陕曇羧杂腥缟賸D般嬌柔軟綿。“你湯伯伯,拍電影那位,他說他大兒子到的第一部電影下個月要上映了,要你去看看,有空幫他寫個影評什么的。”
“嗯……確定哪一天,我先記下來!
“日期我沒認真記,公關票在我這兒,你有空繞回家來,跟阿梅拿!
阿梅是母親自明星時代至今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助理兼管家。
“知道了……”因為在心里反復嘀咕那么久,結果并不是盧森打來的電話,她不免有點意興闌珊。
“說過多少次,女孩子家說話不要這么沒元氣,要甜一點、軟一點才得人疼!辈衲溉滩蛔∧顑删。
這女兒明明遺傳了她的好身材、好容貌,可一點也不懂善用自己的本錢,穿著打扮老是寬寬大大的衣服,做那種經常坐一天、腰酸背痛有賺不了多少錢的工作,多少人要她進演藝圈砸大錢捧紅她她都不肯,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親愛的柴小姐……”柴子夜故意裝出娃娃音!皶r間不早了,你該休息、敷臉做SPA了,晚安!
“就你嫌聽我的聲音不耐煩,都不曉得我……”柴母又要話起當年。
柴子夜連忙打斷她的回憶!罢l說的?我最愛接你的電話了,就舍不得你太用嗓子,萬一啞了怎么辦?好了,晚安!
話語一落,她立刻掛斷電話。
“幸好反應快……”成功地逃過一劫,松一口氣。
至于那個盧森,想想,再過幾天搞不好她就記不得他的長相了,何必在這里庸人自擾?
她最清楚愛情完全禁不起時間、空間的考驗。
盧森近來經常在辦公室里像鬼打墻似的來回踱步;走到門口,手握著門把卻忘了要出去做什么;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才發現電話根本沒有響;手上明明拿著高爾夫球桿,可練習球道上卻擺著王建明的簽名棒球。
回到家,朋友約的飯局、Party他都沒興趣,整晚關在書房里不停地上網更新柴子夜的部落格,關注她的最新訊息、搜尋她過去曾發表過的文章,像個瘋狂粉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想念那個可愛的小花園里種植的香草植物,他還想念蕙質蘭心、種植這些花花草草的主人;自從搬離柴子夜的家,他就一直覺得自己快被思念給折磨死了。
他真的沒有這種經驗,想見一個人卻見不到她,連電話都不敢打,每隔十分鐘就要拿起電話看一次,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
她留給他的最后一個畫面是她依著門框,神情輕快愉悅,舉著纖纖細手輕擺著,想著警告他:“再敢來騷擾我,小心我報警。
倒不是他怕被抓去派出所什么的,而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愛慕對她來說是種“騷擾”。
以往他也遇到女人對他說“討厭”、“不理你了”、“我要分手”之類的情緒用字,可只要他送個禮,說說笑、哄一哄很快就沒事了,再不就讓對方冷靜一下,過不了幾天對方自然會主動打電話來求和。所以,他一直以為柴子夜雖然嘴上老罵他油嘴滑舌,可心里還是甜的,兩人感情慢慢地滋長中——
顯然他錯了。
他離開后忍著不再去“騷擾”她,而她也真的連一通電話都沒來過。
他相信以她獨立、有主見的個性,真的欣賞一個男人,不會存在非得男追女不可的觀念,肯定會主動釋出好感;也就是說,她口中的“討厭”并沒有什么深遠的涵義,就是真的討厭!
“唉……”盧森關上電腦,揉揉酸澀的眼窩,大嘆口氣。
每每認真剖析一次,他就要再自我厭惡一次。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沒出息,很不像個男人,可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究竟中了什么魔咒,從第一眼見到她,她就占滿了他心中所有的位置了。
很夸張,他也這么覺得,而且,很悲慘,比被戲稱為“二手男”、“大胸無腦男”都來的悲慘……
老天也開了他一個好大的玩笑。
過去,他風流韻事不斷,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多到他記不得名字和容貌,還曾經有過同一個女人追兩次的經驗,但后來總是因為感覺不對或發現個性觀念差異太大而分手。
直到他遇見柴子夜。
他的心里涌出一股強烈直覺——
就是這個女人!
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追到她、娶她回家,不能讓別的男人有機會出手!
可如果這直覺是對的,怎么可能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而他卻是她最討厭到感覺被騷擾的男人?
這邏輯完全矛盾。
這些天,盧森便在這種左思右想,怎么想都想不透的矛盾情節中鉆進死胡同,不知道該不該放棄,會不會因此錯過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如果不死心,又該如何扭轉劣勢?
“啊——”他快瘋了!
就在他大聲狂吼,吼出胸口抑郁之氣,他的手機又吵死人的響了起來。
“喂!”他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酒肉朋友太多就是有這個麻煩,想安靜片刻都是奢求。
“盧森……?”對方聽見不善的口吻,懷疑地問。
“子夜!”他瞬間瞠大眼,整張臉散發出爍爍光芒。
前一刻還在人間煉獄中泅泳,下一刻已經飛到天堂。
“嗯!敝罌]打錯電話,柴子夜輕應了聲。
“怎么哭了?”他敏感地聽出她帶著濃厚鼻音。
“哇!”她心一驚,好厲害的家伙,一定是常讓女人掉眼淚,所以一聽就聽出她剛哭過。
“發生什么事了?你人在哪里,我馬上過去!
“我在欣欣秀泰旁邊……”柴子夜告訴他詳細位置。
盧森聽完后,立刻以火箭般的速度奔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