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佳工作三天就遇到假日。
昨天周六,晚上休診,她只工作到下午五點,晚上便去逛夜市順便執(zhí)行她打耳洞的計劃。
原本打算一口氣打上七、八個洞,一邊至少打三個洞,不過才打完兩邊耳垂便覺有點痛,賣耳環(huán)的老板又強調(diào)打耳骨會很痛,建議她不用一次打太多,免得不好照顧,她只能先這樣就好。
今天,她騎車去市區(qū)百貨公司逛了一圈,又去附近菜市場挑裙子、買高跟鞋,吃完午餐便去發(fā)廊染燙頭發(fā),要把自己改造成冶艷的壞女人形象。
下午三點半,何家佳踏出家庭式發(fā)廊,垂頭喪氣的,腳下踩著紅色厚底十公分高跟鞋,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加上沒看路竟撞到迎面而來的路人。
“小心。”忽地,她肩膀被人拉住!凹壹眩俊彪S即頭頂落下一道驚愕聲。
她抬起頭看著被她擦身撞到的人,倏地瞠大一雙黑眸。
“家佳,你怎么……”夏千昶神情錯愕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前一刻完全沒認出她來。
方才,他轉(zhuǎn)過這邊騎樓就看見不遠處有一道紅色身影,對方穿著黑色蕾絲上衣,桃紅色迷你短裙,腳下踩著厚底紅色高跟鞋,頂著一頭燙染成艷紅色的蓬松玉米須中長發(fā),垂低著頭看地面,走路一拐一拐的,感覺很怪異。
他已靠左側(cè)欲從旁匆匆而過,不料對方竟走路歪斜與他擦身撞上。
此刻,再看見她臉上濃厚的彩妝——戴假睫毛、刷濃密睫毛膏,上金色眼影,粉底很白,雙頰涂兩坨圓圓腮紅,探鮮紅色口紅,令他只能驚愕連連。
“你是要參加萬圣節(jié)化妝舞會嗎?”雖說離萬圣節(jié)還很久,但他一時想不到其他理由解釋她的奇裝異服。
“嗚,夏大哥竟然說我像鬼!”她小臉一揪,難過起來。能被很有口德的他形容成這樣,可見她現(xiàn)在有多嚇人。
“我沒說這么白。”驚嚇過后,他忍俊不禁,再度將眼前的她又審視一次。
“我不應(yīng)該找這種鄉(xiāng)下地方的家庭發(fā)廊做改造。我說要燙大波浪,很成熟的那種,老板娘說我的長度燙大波浪不太明顯,要留到腰部比較適合,推薦我燙小波浪,我說只要看起來成熟性感就好,沒想到……變成玉米須的爆炸頭!
“我要染酒紅色,像葡萄酒那種酒紅色,老板娘就說她知道,店里有那種染劑,結(jié)果竟染成這種嚇?biāo)廊说难t色!嗚~我剛才差點就在發(fā)廊哭出來。”她一臉如喪考妣的向他哭訴抱怨,眼角已擠出半滴淚。
“把我弄得這么丑,竟還收了三千塊!還說給我打折優(yōu)待了!”她愈說愈氣怒。“吼!我干么還乖乖付錢,還強顏歡笑跟老板娘說謝謝?壞女人就要生氣發(fā)飆,當(dāng)場翻桌,拒絕付錢才對!”她忽地情緒高漲,氣惱自己方才的反應(yīng)完全錯誤。
“我這就回去找老板娘理論!要她退錢!”她轉(zhuǎn)身,悻悻然要折回發(fā)廊。
忽地,她手臂被他拉住。“不用找老板娘理論,我?guī)湍阊a救!彼皖^笑望她。
明明她此刻模樣很難入眼,她氣憤難平的哭著,卻讓他感覺有趣,覺得她頗可愛的。
就為了成為她認定的壞女人形象,她竟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夏大哥要怎么幫我補救?”她很懷疑地問道。
“我會剪發(fā)、染發(fā),也會燙發(fā)!
“我不信!
“你可以問千愉,我曾幫她剪過好幾次頭發(fā),沒讓她不滿意的!彼麚P唇,說得自信!拔矣袑櫸锩廊輬(zhí)照!睂櫸锩廊菀舶ㄈ久、燙毛。
“那不一樣吧!”她撅嘴略表不滿,難道他想將她當(dāng)貴賓狗打理?
“是不一樣,不過相信我的手藝一定比你去的發(fā)廊好!彼⑿娬{(diào),忍不住問道:“頭發(fā)燙壞了可以推給不懂流行的發(fā)廊老板娘,但你臉上這妝是誰化的?衣服、鞋子誰選的?”
“自己化的,自己挑選的!彼^短的裙擺,面對他時不禁感到很別扭。
“這樣出門沒嚇到你爸媽?”
“我出門才換裝的,本來要去百貨公司專柜買化妝品,看到價錢下不了手就改去附近的菜市場,有找到賣化妝品的攤位,也在那邊挑到想嘗試的衣服、裙子跟高跟鞋,然后再騎車回到百貨公司,去廁所換裝、化妝,之后才去發(fā)廊燙發(fā)!彼敿氄f道。
在臺北時她也去過百貨公司買禮物送男友或他家人,那時都不會花不下手,但要花在自己身上不禁就躊躇了,最后還是走回菜市場路線。
“那是不是嚇到很多路人?”她大費周章認真做改造,竟換成這副驚人模樣。
想象她從百貨公司廁所變身后走出來,一路上肯定引來不少人側(cè)目,他再度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夏大哥一直取笑我!弊兂蛇@樣她已夠傷心了,他沒安慰她就算了,竟還一直語帶笑意。
“對不起,但你這“壞女人”造型真的讓我瞠目結(jié)舌、大開眼界!闭f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換做別人,他還會語帶保留不好直言批評,因是從小看到大的她,當(dāng)她像家人般不需客套虛偽,他老實表達觀感。
“嗚,太讓我傷心了!不理夏大哥,我要回去了!彼鷼獾匾﹂_他的手。
“你真要這樣回去?不讓我?guī)湍愀淖冊煨停俊彼麤]放開捉著她手臂的大掌,不希望她頂著這身不合宜的裝扮引人指指點點。
“跟我回醫(yī)院,我?guī)湍愀念^換面。你原本穿的衣服放在機車置物箱嗎?”見她手上只有一個手提包,不見她提著換下的衣物,他問道。
“呃?。》旁诎l(fā)廊里。”她這才注意到,忘了拎走那袋原本穿出門的休閑衣物。
前一刻,當(dāng)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又驚又嚇,魂都飛掉了,哪還記得擱在腳邊的東西?
“我不想回去那里……”她再度哭喪著臉。
剛才還氣怒揚言要回去找老板娘理論退錢,現(xiàn)下又退縮了,也決定以后絕不再去那間發(fā)廊。
“前面那間發(fā)廊嗎?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幫你拿!毕那ш拼掖也竭^去。
很快地,他拎著一紅白相間的塑膠花袋走回她身邊!叭ノ夷抢,把衣服換下來,把妝卸掉,我再幫你重新染發(fā)、燙發(fā)。”
“喔!彼龥]精打采的點點頭。才踏出一步,因踩著厚底高跟鞋,身子頓時一扭。
他忙又探手拉住她手臂!案瑩Q下來,要是扭傷腳踝或跌倒就得不償失!
他從大花袋翻出她原本穿的平底涼鞋交給她,她只好蹲下來脫下超難走的高跟鞋換上平底涼鞋,他將她換下的高跟鞋放進一花袋,再放進大花袋,仍幫她提著衣物。
她跟他一同走回隔條街的動物醫(yī)院。
夏千昶上樓拿一瓶洗發(fā)精、卸妝乳、洗面乳及半盒化妝棉交給何家圭,要她在樓下廁所換衣服后卸妝,并洗頭發(fā)。
“怎么有這些?”她納悶。
“前女友留下的!毕那ш戚p描淡寫說道?头坷镞有些前女友放的私人物品,尚沒時間處理。
“喔。”她伸手接過。
“我去買染發(fā)燙發(fā)藥水!边@里只有寵物用的。“頭發(fā)洗好就先吹干!
約莫二十分鐘后,夏千昶返回,買了染發(fā)劑和直發(fā)膏。
她已卸下一臉濃妝變回素顏,換下休閑衣物,卻仍頂著才吹干的紅通通爆炸頭,還是非常難看。
他在寵物美容室替她重新改造發(fā)型。
原本她還有些不放心,之后因他神情認真替她弄頭發(fā),不禁有些期待。
他先替她上染劑,靜候一段時間后要她去洗頭,替她將頭發(fā)吹到八分干,再使用直發(fā)膏將她的玉米須卷燙弄直,他將第一劑藥抹在她發(fā)上,用梳子從頭頂往下慢慢梳直,仔細反復(fù)梳了好幾回。
她雖看不到站在身后的他的表情,卻能感受他替她梳發(fā)的細心和耐心,不由得怔忡,心口有些不自然地跳動。
之后他讓她去洗發(fā)將藥劑沖凈,他拿毛巾替她擦發(fā),用吹風(fēng)機和梳子將她頭發(fā)吹干吹直,并且要她再去沖濕頭發(fā),接著抹上第二劑藥水,又重復(fù)先前步驟。
“我不知道會這么麻煩!狈駝t就不好意思讓他替她重新做造型。
“怎么,我這設(shè)計師都沒嫌麻煩,要你多洗幾次頭就覺麻煩?”夏千昶笑說。
“不是,是浪費夏大哥好幾個小時耶!”今天原本是他的休假日。
“我不介意,今天剛好沒什么事。差不多了,我?guī)湍惆岩恍┟甑陌l(fā)尾修掉就大功告成,不過兩天不能洗頭碰水,否則藥水會失效!彼葘λ,接著拿來剪刀小心翼翼替她修剪一些發(fā)尾。
“OK了!”夏千昶走到她前方,微彎低身子審視她正面,滿意地揚唇。
何家佳因他此刻笑容,心怦然一悸,更期待看見被他改造后自己的新樣貌。
她起身,忙找鏡子照。
“呃?怎么變一樣了!辟M了好幾個小時,結(jié)果她沒什么改變,只是被打回原形,恢復(fù)原本平順的黑直發(fā),變?yōu)樯远痰募凹缰虚L發(fā)。
“你還是適合原本的樣子。我?guī)湍愦螯c層次,發(fā)尾修短些感覺會比較輕盈。”夏千昶解釋,看到她恢復(fù)原本樣貌感到很欣慰。
其實剛?cè)緣幕蚴菭C壞的頭發(fā)不該馬上做補染或補燙,否則可能會過度刺激頭發(fā)而斷裂,但她發(fā)質(zhì)很好,因此沒有造成什么后遺癥。
“結(jié)果還是白忙一場,白花那么多錢!彼幻庖魂嚲趩省
“不滿意夏大哥替你換回的造型?”他故意問。
“也不是啦!比起先前那可怕發(fā)型,能恢復(fù)這樣好太多了!彼麛D出一抹笑意!皼]想到夏大哥這么厲害!彼闷痃R子再次審視,跟她原本發(fā)型相比略短些也比較有型,愈看愈覺滿不錯的。
“對了,那些藥水多少錢?”她欲付他染發(fā)劑和直發(fā)膏費用。
“不用了,沒多少,自己動手比發(fā)廊便宜很多!彼⑿娬{(diào),沒打算向她收取那點費用。
“那怎么好意思,讓夏大哥花錢做白工!
“沒做白工,把你變回我認識的家佳就夠了!彼φf!跋敫淖儾灰欢ㄊ菈氖,但不用太勉強自己,更不要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他不禁對她的行為溫言勸說。
他大掌貼在她頭頂,輕輕地拍了拍,眼神溫煦低望著她,再道:“還有,壞女人絕不像你想的那樣,你離壞女人太遙遠了!
她仰頭看他,心口無端輕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