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文馬上就要滿十五歲了,雖然他年紀尚小,對朝廷也無多少功績,但是因為他是前皇后親生,算是幾名皇子中“血統”最尊貴的,而且早又傳聞說,皇上等他滿十八歲就要改立他為太子,因此,登門為他賀壽送禮的內功嬪妃、外宮官員不知道有多少,大半月前,仿佛快要將他吉慶宮的門檻都要踩踏了。
而作為壽星的他這幾天卻顯得心煩意亂,將宮內的接待事務都丟給宮女太監們去做,自己關在房內,連門都懶得出來,更別說是出外走幾步了。
直到這一天,有宮女前來敲門,輕聲稟告,“殿下,簡姑娘來了!
片刻后,只聽得房內有人跑步的聲響,門一拉,一張不知幾日沒有梳洗、頗顯疲倦又滿是興奮之情的臉從門后出現。
門外站著的一名年輕少年笑著拍手道:“哈!我就知道如果說簡依人來了,三哥就一定會開門見人!”
朱世文臉上表情霎時黯淡下來,一臉欣喜全變成了失望,他瞪了旁邊那名宮女一眼,宮女急忙跪下,“是四殿下逼奴婢這么說的,還請殿下恕罪!
朱世瀾嘻嘻笑著,“好了,不要怪她,她一個做下人的怎么敢說謊?是我逼她這么說的。你看看你,四、五天不梳洗,又臟又臭,若真是佳人來了,見到你這個樣子,豈不是嚇得轉身就走?”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對那小宮女小聲吩咐,“給我打盆熱水來,我要洗臉!
“這才乖啊。除了洗漱之物,再給殿下弄點吃的來,三哥平日愛吃的食物,叫御膳房快點送來,記得要熱的哦。兌了,再加一份糖醋活魚!
聽完朱世瀾一番吩咐,那宮女本要走卻又停下腳步,不解道:“四殿下,三殿下不愛吃魚的!
“這菜不是給他吃得,是給我自己吃的。我難得來這一趟,他這個主人不該請我吃飯嗎?快點快點,我晚點還有事得做呢!彼麚]著手將宮女趕走。
然后,又拉扯著三哥進了屋里。
“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好在是我來看你,若是陛下來了,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樣子,陛下聽說你近來不大出門也不大見人,讓我過來問問你怎么了!敝焓罏懘筘葚莸赝績鹊囊粡垞u椅上一坐,搖晃了起來,“我知道陛下說了,你大概有心病,等我了解了你的心病,你就好了!
朱世文嘆了口氣,“唉,你別逗我了,我哪有什么心事?不過是這幾日身體不舒服,所以不愿意見人罷了。”
“連我你都要瞞?你去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滿臉都寫著什么。”
“寫著什么?”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朱世瀾促狹大笑,“你滿臉都寫著——千萬不要封簡依人做太子妃!”
他陡然臉紅了,“世瀾!”然后又低下頭再噗一聲,“依人能不能做太子妃,又不是我說了算!
“是啊,要看看她有沒有那個福氣!
“做太子妃也未必就是有福氣!彼吐曕止尽
“嗯,對,做太子妃未必有福氣,做了三殿下的妃子大概才有福氣!
朱世文被他戲虐的口氣弄的手足無措,漲紅著臉低聲喊道:“四弟,你就別再拿我開玩笑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煩!”
朱世瀾斜睨著他通紅的臉,又是一陣調侃,“看你這副忸怩的樣子,真像個小姑娘。我若是簡依人,也未必會看上你!
他第三次嘆氣道:“她就算做不了太子妃,也未必會嫁給我!
“誰說的?她若是做不了太子妃,按規矩,陛下也要指婚。畢竟她曾是太子妃的備選,日后若是下嫁給平民百姓,豈不成了笑話!你若是真的有心娶她,我勸你不如先下手為強……”
朱世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忙湊近他問:“要怎樣先下手為強?”
“先去和陛下求賜婚啊,陛下那么疼你,說不定會答應。”朱世瀾見他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似的,卻又像想到什么,蹙眉不停地在屋內踱步,想了想問:“就算陛下不答應,你也不會少塊肉,一臉擔心是在怕什么?”
“我……我怕我貿然和父皇請求賜婚,可萬一依人已經有了心上人……”
“朱世瀾笑道:”你還真是單純得可笑,她若是有心上人,為何愿意入宮待選?你也不擔心她喜歡太子,你自己想想,你和太子,她更愿意和誰在一起?“
他小聲低喃,“依人好像是愿意當太子妃的!
“愿意當太子妃,時因為喜歡那個位置,不是她喜歡那個人。如果你是太子,她依然愿意當太子妃,而且……說不定更愿意!
朱世文驚喜道:“你的意思是,她也有點喜歡我?”
“否則她為何一天到晚陪你玩?你看,她不曾巴結過我或者你二哥。同樣都是皇子,我們和你也沒什么不同,就算我不是正牌皇子,難道你二哥就不如你?”
他偏著頭想了一陣,笑道:“好,那我就去試試看,大不了讓父皇罵我一頓就是了!”
說者,他甚至顧不得好好吃上一頓飯,便叫宮女快些幫他換衣服洗漱,之后就一個人急匆匆地跑向辛慶宮去了。
剩下朱世瀾一個人坐在吉慶宮內,看著一桌子美食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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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辛慶宮內,朱禎裕正在和朱世弘談事情,見朱世文莽莽撞撞地跑進來,雖是將臉一板,端出父皇的架式來,但語氣卻還算緩和,“世文,你怎么這么毛躁?連一點規矩都沒有?”
他忙垂手肅立,輕聲回復,“父皇,兒臣有件事……想和父皇說……”朱世弘看出三弟是想私聊,便躬身道:“父皇,那兒臣先告退了!
“等一下!敝斓澰I钌钔!皠e忘了,世隆畢竟是太子,你現在做的事情已經在挑戰他的權威,換做朕是他也會生氣。世弘,朕是要你做他的左膀右臂,不是他的絆腳石。”
他的面部肌肉一下子緊繃起來,看上去似是在強忍惱怒,但他也隨即恢復一臉平淡再度躬身,“既然父皇這樣說,兒臣自當遵旨。只是日后如果兒臣有得罪太子的地方……父皇也不要以為一定是兒臣在故意制造事端,父皇總要給兒臣一個無須再忍的時刻。”
朱禎裕的表情更加冷峻,提高聲音道:“你是皇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上,自然要忍!
朱世弘忍不住冷笑一聲,隨后拂袖離殿。
朱世文戰戰兢兢的,卻還是想幫幫兄長們,“父皇是為了國事和二哥生氣?二哥很幸苦,還請父皇——”
“你不用操心國事,也不必操心你二哥!”朱禎裕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的話,不愿多談,“你來找朕是有什么事嗎?”
“是……”見父皇此時此刻面色不豫,他遲疑著該不該說出自己的請求,但是又想著萬一錯過今天的機會只怕以后更開不了口。便索性一咬牙,說了!“兒臣是想問,太子妃的人選是否已經定了?”
朱禎裕瞇起眼,“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系?值得你急匆匆地跑來問?”
他牙一咬,直接問到底,“關系……總之,兒臣是想知道,簡依人是否榜上有名?”
幽黑的瞳仁散發著清亮的光澤,望著自己最愛的這個小兒子,半晌,了解了什么似地一笑,“你喜歡那丫頭?”
朱世文紅著臉,也不作聲,但輕輕點了點頭。
“可那丫頭有可能成為你嫂子啊!敝斓澰B朴频馈
他一驚忙問:“父皇真的選定了她做太子妃了嗎?”
沒有立刻回答,朱禎裕招了招手,讓小兒子到身邊來,一把握住他的手,溫和地問他,“近來身體如何讓?還像以前那樣氣喘得厲害嗎?”
“白天已好了許多,就是晚上……有時候會難過點。不過父皇不用擔心,兒臣會好起來的,只要以后勤習武……”
朱禎裕搖搖頭,“你的身體不比你二哥那樣強壯。我問過太醫,說你不適宜練武,還是別勉強自己才好。你不是最喜歡看書養花?那些東西可以幫你修身養性,朕把整個皇宮的花圃都交給你打理,你也就別纏著你二哥他們了!
朱世文悵然若失地說:“兒臣是想為父皇和兄長們分憂,不想只在宮中做一個吃白食的無用之人!
“誰說你是吃白食的?”朱禎裕眉毛倒豎,“什么人在你耳邊嚼舌根了?”
“沒有沒有,父皇別多想!彼χ鴶[手,“是兒臣自幼讀了那么多圣賢書,自然想以圣人之言要求自己!鳖D了頓,又將話題繞回來,“依人她……會成為太子妃嗎?”
朱禎裕深深望著他這個最小的兒子,沉默了好一陣,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兒子的手背,“你先回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了!
朱世文滿肚子的話只好咽了回去,一臉失望的緩緩走出殿門,卻聽身后的父皇又說了一句,“明晚你的壽宴,朕會送給你一份大禮的。”
他訝異地回頭,只見父皇慈愛地笑望著自己,他心中大喜,不禁雀躍地快步奔出辛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