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臺襲臺,全臺放假,但是杜沛蓁可沒閑著。
當陸上臺風警報發布,她就把公園的兩只小貓接回來,偷偷養在房間里。為了不讓母親發現,她可是煞費苦心,不僅要做好隔音,免得被母親聽到貓叫聲,還得耳聽八方,一聽到母親上樓來,就得趕快將小貓塞到床下去,這樣攻防,實在快累死她了。
“沛蓁,”杜母的叫喚聲自樓梯口傳來,“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葉鐵復?
她第一個想到的,也只有他了,要不然她又沒有朋友,從沒人上門找過她。
他怎么會在臺風天的時候過來?
想到他那天親昵的舉動,她不免臉紅心跳,抱著緊張的情緒下了樓。
來到即使臺風天仍有營業的一樓店面,她沒看見葉鐵復,卻看見一名女子,狀似有些局促不安的盯著樓梯這頭。
“哪位?”是有什么緊急事非要在臺風天找上門來,而且還是找她?
“沛蓁……”
“我是!边@女孩看起來有點眼熟。
“我是琪芳,好久不見。”周琪芳鼓起勇氣抬起頭。
十幾年不見了,往事卻是歷歷在目。
如果說,這世上影響她深遠的人首推“葉惡魔”的話,那么第二個就是周琪芳了。周琪芳可說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那個時候,“好友”周琪芳肯站在她這邊,也許,現在的她,會是另一番模樣。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她被壓在廁所地上,一身濕的時候,經過廁所門口的周琪芳,在四目相對時,將頭撇了過去。
她的好友,將頭撇了過去。
杜沛蓁粉唇緊抿,身側雙拳緊握,很想直接甩頭回屋,但又忍不住有那么一點點好奇——時隔十九年,這人突然來找她干嘛?
她瞪著她不說話,周琪芳小手緊抓著肩背包的袋子,視線局促不安的落在一旁的茶
品價目表上,也不曉得該怎么開場。
選在強臺來襲這天上門來,不是為了什么特別的原因,而是因為今日全臺放假,撲空的機率比較低,怎知,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在見到本人時,全卡在肚子里,連句普通問候都極其有難度,早知如此,應該準備個演講稿之類的才是。
“有什么事?”終于,杜沛蓁冷冷出聲了,聲線很明顯壓抑著那多年未消的怒氣。
“最近……好嗎?”
杜沛蓁右邊眉尾微微顫動。
“有什么事?”她再問了一次,嗓音更沉。
周琪芳驚跳了一下,臉色微微發白。
“我是……前些日子……葉鐵復來找過我!
“啊?”葉鐵復去找她?
葉鐵復為什么要去找她?
她那一聲“啊”,將周琪芳嚇得臉色更白了。
“他說……他說如果我真的心懷愧疚無法原諒自己的話就應該主動來跟你道歉求得你的諒解!”她一口氣說完,最后閉眼大喊,“對不起!”
接著,在杜沛蓁的錯愕之中,周琪芳轉身奔入大雨中。
強風豪雨逼得她連連往后退,不得已只好又轉回騎樓下,杜沛蓁見狀,沖上去抓住她。
“你剛說什么?葉鐵復叫你來道歉?他為什么會去找你?他又為什么會知道你?”她不記得她跟葉鐵復提起過周琪芳三個字啊。
“他來詢問我國小時你被大家欺負的事,而且他不只找過我,還找了好幾個同學!
“他找了好幾個同學?”
“對!敝茜鞣键c點頭,“他好像不記得那件事了,所以來問個清楚!
“等等,你說的葉鐵復是哪個?”怎么周琪芳口中的“葉鐵復”好像是指“葉惡魔”?
“就我們國小同學啊!
“帶頭欺負我的葉鐵復?”
“對!
“他為什么要問那件事?”
“我不知道。”周琪芳比她更納悶。
“我還以為,你跟他最近有交集還什么的!
“沒有!”她用力搖頭!拔覜]有遇見過他!
“真的嗎?”周琪芳詫異瞪大眼,“他跟另外一個男的來的,那個男的好像叫什么
江……江河潤的。”
“江河潤?”杜沛蓁急問,“江水的江,河水的河,潤澤的潤?”
周琪芳點點頭,“你認識?”
“他是我新老板……”
她星期一去面試,對方很爽快就錄取她了,下個月初就要去上班了。
為什么“葉惡魔”會跟江河潤一起去找周琪芳?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葉惡魔”竟然叫她來道歉?
他是不是搞錯誰才是主謀者了?
雖然心底腹誹連連,但是“葉惡魔”竟然會叫周琪芳主動來跟她道歉,還是讓她深感驚訝。
而且這十幾年來,周琪芳都沒主動來找過她,卻因為“葉惡魔”的關系上門來了,莫非是“葉惡魔”跟她說了什么讓她改變主意?
但最最讓她大惑不解的是,為什么“葉惡魔”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了?
“沛蓁?”周琪芳見她不知在想什么,很是擔憂的輕喚。
“沛蓁。 彬T樓另一頭,杜母揚聲叫著,“叫你朋友過來喝茶啊。”
“她不是我朋友!”
杜沛蓁的回應,讓周琪芳心刺了一下。
“我、我先走了!敝茜鞣嫁D身快速離開。
杜沛蓁沒有阻攔她,十幾年的心痕,不是一聲道歉就能撫平的。
回到店面,杜母好奇的問:“那不是你朋友喔?不然是誰?”
“路人甲啦!
“你叫做路人甲的朋友也太多了。上次那個男的不也叫路人甲?”
老媽是故意還是真的無知?“大概是菜市場名!倍排孑桦S口敷衍。
“你出生時我竟然沒有跟到這潮流,不然你就可以叫杜人甲!倍拍复蛉さ。
“不好笑!彼稽c說笑的心情都沒有。
杜沛蓁拿起搖茶器,幫自己泡了杯蜜糖紅茶。
“臺風天還特地跑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杜母實在好奇。
杜沛蓁仍是聳肩回應。
如果周琪芳沒有搬家的話,她家離這里并不遠,幾條街的距離,約莫走個六七分鐘就到了。
但因為杜沛蓁長年窩在家里頭,即使在店里幫忙,也大都在后方煮茶,不知是否鮮少出門的關系,在她轉學之后,她不曾在路上偶遇過周琪芳,連一次也沒有。
女兒一臉不想談的樣子,看得出來因為這個客人到訪,使得她的心情變差了。杜母因而對那位路人甲二號更是好奇了,可惜女兒的現況想要從她口中問出真實原因來,比登天還難。
吸管“!钡囊宦暎迤扑苣z封口,杜沛蓁邊喝邊準備回樓上繼續找工作,身后突然傳來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喂。”
“路人甲一號!倍拍该摽诙。
杜沛蓁的心立刻跳了好大一下。
轉回身,就看到一個穿著雨衣,雨帽的塑膠繩還綁了起來,長手長腳,姿態看起來有點愚蠢的葉鐵復,站在她家店門口。
強風吹得雨衣颯颯響,任憑他再高大,也像要被吹走了。
“你、你來干嘛?”吃飽撐著,在臺風天出門。
“你在公園……”葉鐵復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強風襲來,他立刻被吹走了三步遠,踉蹌倒地。
杜母見狀,急急忙忙跑出柜臺,杜沛蓁亦迅速放下手上的紅茶,與母親一同站在騎樓下,錯愕地看著一個在臺風天,被強風吹得站不起來,還忘情大笑的男人。
“哈哈哈……哎喲,好好玩……”
這個人,應該是臺風天會跑去海邊觀浪的死白目吧。
“喂喂喂,拉我一把!比~鐵復朝杜沛蓁伸出手。
“天氣這么壞,你還跑出來!”杜沛蓁很是無奈的走出騎樓。
外頭風雨強勁,在騎樓下就可以感覺得到,但沒想到這一暴露在風雨之中,才發現騎樓下所感受到的不過十分之一。
杜沛蓁才探出身去,剛好又一道強風起,過度輕忽的她腳步踉蹌,大叫著撞上了葉鐵復,整個人摔進他的懷里。
“。 比~鐵復痛得大叫。
“你們兩個快進來!”怕嬌小的自己也卷進風雨之中,杜母只敢在柜臺內招手。
“我也很想進……唔!焙攘艘豢谟晁排孑桦U些嗆到。
咳了數下,背上有只手拍撫,她驚愕地瞪大眼,亦在這時,她才發現,她竟然靠在葉鐵復的懷中。
她七手八腳,急急忙忙想脫離,卻不知為何,竟撕裂了葉鐵復雨衣胸口處的塑膠布。
“你撕破了我的雨衣!”葉鐵復大聲指控。
“你的……雨衣材質也太爛了吧!”
“這是我爸珍藏二十年的雨衣耶!”
“……”二十年?
都二十年了,塑膠布不破才有鬼啦!
“好了好了,我們進去吧!比~鐵復一把將杜沛蓁抓了起來,貼緊在身側,壓低身子,回到了騎樓里。
瞧他冒著風雨前進的模樣,好像沒受到什么大阻礙,剛才怎么會倒在地上沒有辦法爬起來?杜沛蓁懷疑他剛才根本是在演戲。
“你們的衣服都濕了,去換干凈的衣服!倍拍笇ε畠航淮,“你拿你爸的運動服給他穿!
杜父雖沒葉鐵復高,但也有個一七五,湊合著也是能穿的。
看著他一身狼狽,杜沛蓁實在啼笑皆非。
看她好像不太想幫他張羅,葉鐵復立刻大聲控訴,“你弄破了我的雨衣,我沒打算淋成落湯雞才穿雨衣的!
“臺風天出來玩的人才有病啦!”出了事還會增加社會成本。
“有些事只有這種天氣才做得到!”
“你一定有趁臺風來去海邊觀浪!”搞不好還去爬山!皼]有!
“我才不相信!边@段日子已經足夠讓她體認到,“泰邦科技”排行第一的男神,其實是個白目幼稚鬼!
“我去沖浪!
“……”比她猜測的白目等級還高!“那你怎么還活著?”
“我技術好!”他自鳴得意。
“……”
“我開玩笑的,我沒有在臺風天去沖浪過。”
“真的嗎?”咦?她怎么覺得安下心來?
“因為我回臺不到三年時間,還沒這個機會!睘榱艘宰羁鞎r間爬上公司高位,他可是忙得連休閑都沒有呢。
“……”也就是說,未來他隨時有可能去找死就是了。
“別斗嘴了!倍拍笇扇送葡驑翘,“快去換衣服,不要以為夏天不會感冒!
杜沛蓁只好領著他上了二樓。
“你來干嘛?”
“我要問你,那兩只貓……”
杜沛蓁迅速回身搗住他的嘴,差點將他推撞下樓。
“噓噓噓!”她擔心的瞧了母親那邊一眼,還好母親正忙碌,應該是沒聽到!吧蠘窃僬f!
葉鐵復點了下頭,杜沛蓁才松手。
哪知,她才將手心離開他的嘴,他立刻“喵”了一聲。
“喂!”她又急又氣,就怕被母親知道小貓的存在。
“好啦,我不說!
杜沛蓁這才回身。
“喵!
“你!”杜沛蓁轉頭怒瞪。
“我閉嘴!比~鐵復待她一轉回頭,“喵!
“殺了你殺了你!”杜沛蓁抓住他的頸子用力搖,葉鐵復吐著舌頭,活像個吊死鬼。
“你們在干嘛?”打算到廚房拿砂糖的杜母看到樓梯上的鬧劇,一臉啼笑皆非。
“快上來啦!”為防橫生枝節,杜沛蓁索性抓起他的手腕,跑步上樓。
“真不知這兩人是感情好還是差!倍拍感χ鴵u頭走進廚房。
“你家的天花板怎么這么低?”葉鐵復舉手往上,無須伸直就頂著天花板了。
“同樣的話不用講兩遍!”杜沛蓁瞪他一眼。
上次就嫌棄過她家的天花板矮,這次又來一遍!
一見他就要一屁股往客廳的布沙發坐下去,她連忙出聲警告,“不準坐在沙發上,會弄濕的!
“那你快點拿衣服過來。”
“好啦!”杜沛蓁沒好氣道。
進了父母房間,父親正在睡午覺,但她一開門,他人就醒了。
“干嘛?”杜父揉著惺忪睡眼。
“我拿衣服!
“噢。”睡意濃濃的杜父沒追根究柢,翻身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