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重重黑云里突然閃過一道光,映亮了黑夜,接著爆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天雷,瞬間天色又恢復成一片黑暗,傾盆大雨嘩啦啦直落,狂風呼嘯,也不知拍得什么劈啪作響,嚇得人直發顫。
甘棠渾身僵硬,額上冒出冷汗,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壓迫感,接著又是一記雷聲轟隆,莫名的恐懼一波波漫過她心房,讓她發起抖來。
由于突然的強風將廚房里的燈火給吹滅,宋鈞一時間未察覺到她的異狀,只在黑暗中說:「鈞哥哥找一下火摺子。」
她怕打雷!甘棠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同時她的頭還疼了起來,有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但皆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下一瞬,宋鈞將燈火重新點上,廚房再度亮了起來,才轉身,甘棠突然就沖過來抱住他,像受傷的小獸般嗚嗚嗚的哭著。
她的投懷送抱讓他的心臟也猛地一撞,急速跳了起來,「怎么了?」
「我怕打雷……」
雨勢愈下愈大,中間又傳來幾道雷吼,甘棠拼命往他懷里鉆,宋鈞知道她害怕,明明已經抱得很緊,她卻似要鉆進他身體里般死命的擠著,也因為這個動作,她柔軟的身子貼得更緊。
認真說來,宋鈞從沒這么親密的接觸過其他女孩子,如此正面接觸,他只覺得她全身像沒骨頭似的,哪里都是軟軟的,一顆心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動,讓他不知所措,那晚的畫面又翻了出來——
明亮燈光下,小姑娘在他的床上睡得熱,即便他替她打扇子,她還是不時貪涼的換地方睡,身上的衣服也被她自己拉扯開來。
他原本上了床是準備將她微微敞開的衣襟拉好,沒想到睡夢中的小姑娘突然動起手,熟練的將肚兜帶子俐落的往后一拉再一扯,在他錯愕間,近在咫尺的粉胸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眼中。
在女色上他從不荒唐,但他有個一直希望他趕快成親生子的好友葉騰文,有一段時間他派人給他送來不少春宮圖,他好奇的看了幾本就覺得無聊,葉騰文還約他上青樓,說要找花魁教引他床笫之事,他乾脆直接走人。
他嚇得拉過一旁的薄被蓋住她,再拔腿沖出去找母親,接下來的日子,他總是努力要忘記,但是偶而還是會想起。
那日是不小心見到,此時卻有了真實的觸感,讓他的心口酥酥麻麻,有股莫名的快意蔓延全身。
宋鈞覺得自己變壞了,心思邪惡又齷齪,她可是他的妹妹啊!
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她并不是親妹妹,還是母親看中意的媳婦兒。
他向來不懂得風花雪月,什么男歡女愛、溫柔旖旎,他也是迷迷糊糊,然而此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感覺在他心頭蕩漾,絲絲牽扯,讓他只想將甘棠緊緊擁入懷里,讓她不再害怕。
宋鈞暗暗叫苦,什么時候他自傲的定力變得如此薄弱?
暗暗調整呼吸,他撇除那些不該有的雜念,溫柔的安撫,「沒事,鈞哥哥在,沒事!
烏云散去,暴雨漸停,漫天的橘紅色霞光渲染了天際,沿著屋檐落下的水滴也成了橘亮色光點。
兩人這才分開,宋鈞正要開口說話——
「天啊,這下的什么雨,老天爺是用倒的吧,一次倒半年分的!勾夯ǖ穆曇繇懫,人也跟著走進來,身后還有正好避過這場大雷雨的姚氏。
「怎么還沒弄好?春花還以為你們先吃了,快點弄弄,要誤了晚餐了。」姚氏一見那還沒下鍋的水餃就動起手來。
這一晚,春花是習慣性的不看宋鈞,姚氏則是真疲累了,兩人都沒發覺這對兄妹怪怪的,甘棠話少了,大多埋頭苦吃,宋鈞若有所思,偶而看甘棠一眼又飛快的低頭。
最后,大家各自洗洗睡,但宋鈞跟甘棠都失眠了。
一連幾日,宋鈞跟甘棠都很巧妙的避開彼此,甘棠去善工坊,宋鈞就上山打獵,甘棠陪著姚氏在家或采藥,宋鈞就進鎮上探望葉騰文。
為什么要特意避開,說白了就是那天兩人擁抱得太久太親密,尷尬啊,他們也很想裝沒事,但一看到對方就會想起那一幕,于是兩人極有默契,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不是默默飄走就是假裝沒事的繼續做手邊的事。
而姚氏跟春花忙著做藥膏,因為需求的量愈來愈多,姚氏還考慮要不要雇人幫忙,事情一多,小倆口的異樣就這么巧合的沒被發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來到夏天的尾巴,院里養的小兔子生寶寶了,兩個小姑娘開心極了,一人抱著一只就要去給宋鈞看。
云開院里,宋鈞才剛洗好澡,赤裸著上半身,黑發披散在身后,晶瑩水珠沿著那古銅色胸膛一路滑下褲腰處,一手拿著衣衫,哪里想到兩個小姑娘就這么沖進他屋里,連門都不敲的。
兩個小姑娘倏地止步,同時瞪大眼。
美色誘人,春花都忘了對宋鈞的恐慌癥,喃喃自語,「村里男人打赤膊的不少,但這么好看的真不多!
甘棠也眨了眨,看直了眼,實在是眼下的鈞哥哥太惹眼了。
宋鈞也不是沒打過赤膊,練武或是上山打獵滿身汗時都會脫了上衣,但從來沒這么不自在,尤其是甘棠驚異又帶了某種說不出意味的目光,讓他某個地方隱隱有要抬頭的感覺,他忙咳一聲,視線落在兩人捧在手心的小兔子,「生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春花在意識到她看的半裸美男是誰后,表情瞬間扭曲,拔腿就跑。娘啊,她可不想要負責。
「嗯,兔媽媽生了,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看的。」甘棠粉臉兒爆紅,像一朵綻放的桃花,怎么看怎么迷人,說完轉身就跑。
春花早已跑得無影無蹤,甘棠跑出了門口就蹲下來,撫著狂跳不已的心跳,看著懷里仍熟睡的小兔子。
天啊,她是怎么了,鈞哥哥長得好看她很早就知道,可怎么這幾日愈看愈心動?
不對不對,她怎么可以心動?可是鈞哥哥真的沒一個地方不好看,那透明水珠在他臉上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撩人氣息……
這一日,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春花好幾次在她面前揮揮手,「棠兒,想什么?不會還在想你鈞哥哥的裸體吧?」
「我才沒有!」她急急否認,但臉頰飛快染上嫣紅。
春花一愣,突然大笑出聲,「我原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好像蒙中了呀。」
不管甘棠怎么否認,春花也不信,還調皮的開始逗她,甘棠生氣,偏偏又拿她沒轍,兩人打打鬧鬧一天。
用完晚膳,宋鈞一如往常的在飯桌旁用小紅爐燒開水,準備泡一壺飯后茶。
春花知道好友對宋鈞動了心,莫名的比較不怕他了,她想著宋鈞若對甘棠也有意思,那對她這個閨中密友總要客氣點吧,不然她要甘棠不喜歡他……呃,想想而已,她實在沒那個膽。
寧靜的屋里,擺在紅爐上的茶壺咕嚕咕嚕燒開了,甘棠想也沒想伸手去提,同一時間宋鈞也伸手過來,剛好覆在她手上,兩人雙手相疊,心跳驀地漏跳一拍,飛快的收回手,下意識看向對方,兩人心中莫名又一熱,急急轉開眼。
咦?有戲啊。春花嘴角微微勾起。
姚氏這陣子忙忙碌碌,通常沾床就睡,還真沒有多余心力來看小倆口在情路上有什么進展,但她現在就在現場,想沒發現都難。她看看宋鈞,再看看甘棠,不錯不錯,兩人之間有種奇怪又微妙的氛圍在浮動著,前景看好啊。
不過姚氏很好奇,兩人之間的情愫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春花是藏不住話的,待兩人獨處時,就竹筒倒子似的將那天看到宋鈞半裸的事說了,但不忘把自己摘出來。
「我一察覺不對就跑了,棠兒還癡癡看著呢。大娘,我說真話,棠兒看了就要負責吧?剛好你兒子也欠棠兒一個負責,就我裝病那一晚,你兒子抱著棠兒去看我,是不是也該負責?」
「嗯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姚氏開心得不得了,照這個道理,兒子要負責的恐怕更多,不只抱了,早先也看到非禮勿視的畫面。
但兩人說好不說破,當做什么也不知道,給小倆口感情加溫的時間。
童曉冬在聽到善工坊少東家傾心甘棠后,可著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甘棠的作息,總是能與她來個不期而遇,有時拉了驟車,有時措個筐裝了要送她的小禮物。
然而,這時的甘棠已經知道自己跟村里許多喜歡宋鈞的姑娘一樣,喜愛上鈞哥哥了,因此婉言拒絕,「我目前沒有想嫁人,我想好好做陶藝,童少爺別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我比不上常少東家,但我是真心喜愛你的,棠兒。」童曉冬不依不饒。
「跟常哥哥沒有關系。」甘棠發現自己跟他說不通,乾脆不說了。
童曉冬也不放棄,他相信他的真心總有一天會打動善良的甘棠。
這一天,姚氏跟春花上山去采藥,宋鈞前去鎮上探望葉騰文,甘棠留在家里,原本是想畫些新圖,但腦袋里都裝著鈞哥哥,根本啥靈感也沒有。
她嘆了口氣,收拾一下,也播起竹窶,打算去找姚氏跟春花,走一走看一看,也許就有什么想法了。
只是還不到姚氏常去的那片藥田,原本還晴朗的天空卻開始變陰,幾乎是眨眼間,整個天都暗下來,要下大雨了。
甘棠馬上決定轉身下山,哪想到一回頭就看到童曉冬,但這陣子的不期而遇太多,她反而沒太大的驚訝,只跟他點一下頭就要走人。
「要下雨了,我腳程快,我捎你下去,若幸運,咱們就能避過這場大雨。」童曉冬快走一步,在她前面蹲下來。
她走過他身邊,「我自己有腳!
他立馬跳起來又跑上前,執意追問:「為什么宋鈞可以,我就不可以?」關于佳人的任何事,他可是打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你不是我的鈞哥哥!垢侍氖懿涣说膩G下這句話,三步并作兩步跑下山。
童曉冬怏怏不樂的看著快步下山的小人兒,雙手握拳癡癡的看著。
「再看也不會是你的!挂粋熟悉略尖的女聲突然響起。
他一愣,瞬間回頭,就見久違的馮雅捷從大樹后方走出來,不禁蹙眉,「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去——」
「我回來了不行嗎?再說了,這山里你能來,甘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馮雅捷抬起下顎,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不悅,「我知道你喜歡甘棠,但甘棠的身邊有宋鈞,她會喜歡上你?就你這慢如烏龜的追法,再一百年也追不到甘棠。」
「你有法子?」童曉冬眼睛頓時亮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她勾唇一笑,「怎么沒有?烈女怕纏郎,當纏也沒用時,就要走下一步。」
她低低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就見童曉冬眸光閃爍,露出猶豫之色。
「怎么,不敢?那還想要娶人家,沒那個膽就滾遠一點!」馮雅捷一臉不屑。
童曉冬想了想,腦海中再次浮現甘棠那張花容月貌,以及掩飾在衣裙下誘人的身姿,撓得他心癢癢,眼神微閃,「成,安排好了告訴我,現在下山吧。」
「不,你先走,別跟任何人說我回來了。」馮雅捷交代一句,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露出得逞的笑容。
甘棠,你等著吧,我就看你怎么從云端跌落到塵埃里,一旦你被人發現跟童曉冬私定終身,想不進童家門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