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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 第二章
作者:陳毓華
  藥柜子的小抽屜開開關關,舉棋不定要抓的是哪味藥。

  “就半錢地黃,半錢車前子,還有三分龍眼肉,連這也記不住,你的心思都到哪去了?”威嚴的聲音夾著戒尺打下來,手背馬上一條紅痕。

  施幼青捧著手放到腰后摩擦減輕痛楚,不敢哀叫。

  醫藥的東西一個不小心輕則讓人拉肚子,重則會要人命,不能馬虎的,外公待她嚴格是為她好,這道理她知道,不過下次下手……拜托輕一點嘛……

  跟外公在同一個藥房其實好處還是挺多的,像與她交好的庫房宮女胭脂,司藥低皆女宮的惠兒都嘛常抱怨管轄的總管內監一個個兇狠無比,動不動掐人大腿,要不就巧立名目的把人整得死去活來,她們常常吃足苦頭。

  她是走了好狗運,所以更要惜福。

  “丫頭,心不在焉得厲害,腦袋里都裝漿糊嗎?”

  “我在想外公一定有三只眼,明明手下忙個不停,后腦勺還長眼睛監視我,您真是神人!鼻Т┤f千馬屁不千,嘿嘿。

  “灌我迷湯?說吧,一整天你老是往外望,外頭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讓你三魂掉了七魄?”

  捏著添加著蜂蜜、黃連的解毒四味丸,司徒廣不依不饒。

  就那點小花花腸子還想瞞他?道行淺得很——

  “人家在想一件事啦!

  “什么事?”他目光如炬。

  “你聽過聞人嬪妃嗎?”

  他沉吟了下!奥勅耍磕阒傅氖且呀涍^世的玉堇嬪妃?為人臣子不許評論國家大事、后宮諸事……我不是一直提醒過你?”

  “聊天也不行喔,這里就我們爺兒倆,就當說悄悄話好了!

  “你這丫頭,什么花樣都有!

  “我記得外公在我小時候說過我是你的糖霜丸啊,讓你開心是外孫女我的義務!

  “越說越不像話!”想板臉始終沒成功。

  “外公,那也就是說聞人是玉堇嬪妃娘家的姓氏嘍?”打鐵趁熱。

  司徒廣提高警覺!盀槭裁磿蝗惶岬竭@個人?玉堇嬪妃已經過世多年,宮里頭幾乎沒有人記得她了,就連以前對她諸多寵愛的皇上……唉!闭l知道擁有那么多妃子的他今夜又會挑了誰的牌睡在哪個妃子的寢宮?

  皇室里的女人不見得等到色衰才愛他。

  那么多的女人爭著要一個男人的愛,而那樣遙不可及的男人一生中經歷的女人太多,要一直記住一個癡傻的靈魂幾乎是不可能的。

  “孩子,記住別愛上皇室中的男人,那會很苦的!

  “外公,就算這樣多少家庭還不是前仆后繼的把孩子往宮里送?”

  “記住我的話就是了!

  “謹遵外公教誨!蓖峦律囝^。

  “你這貧嘴的丫頭!

  “哎喲,外公您講的話我真的都有聽進去,你安心啦!

  “好吧,你怎么知道玉堇嬪妃的?”司徒廣不動聲色問道。

  難怪他要問,他這外孫女的生活向來只有草藥跟藥房,哪來的機會卷入后宮的復雜詭詐中?

  “她是朱紂……十一皇子的娘嘛!蓖夤斯傻煤,對上一定要用敬語,要知道她沒大沒小的直喊聲十一皇子的名諱,一定會臭罵她一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當然不能說。

  她把遇見朱紂跟朱非的事情說了一遍,很自然的也把朱紂在她那里過夜的事情略過不說。

  草一木

  “孩子,一般的父母無非希望孩子有朝一日能飛枝頭做鳳凰,但是外公從來不這么想,即便我這大半生都在皇宮里,也許是我老人家杞人憂天,能碰上八皇子還有十一皇子是你的奇遇,不過要記得伴君如伴虎,別讓任何人動了收你入房的念頭知道嗎?明哲保身是我們這些作為奴才的人保護自己唯一的辦法,對于皇宮里的男人,想都不要想。”司徒廣眼色奇異,口氣慈愛,語重心長。

  “外公,您想太多了啦,誰看得上我這根野草?要淑女沒有淑女樣子,要談吐沒談吐,就連家世也差人家一大截,八字沒一撇啦!笔┯浊嗄康煽诖簦m然很能明瞭外公愛護她的一片心意,可是她才幾花授粉歲,再說愛情要是可以遠遠避開還能自制,那就不叫愛情了吧!

  “我是要你有自知,不是自貶。”司徒廣嘆,他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把女兒的孩子給教偏了。

  老天爺給每個人鋪的路基不同,青兒也才十四歲,十幾歲的孩子對她來說皇室的權謀算計,勾心斗角都太遠了,他這老頭子又何必提早她的冬天?

  “這么著吧,我老頭子也知道外面春光燦爛,綁不住你這丫頭,趕緊把你手頭上的活兒做一做就出去曬曬太陽吧!

  嘩!有人一整個雀躍了起來,可是表面上……

  “那怎么可以,我要是把事都丟給太醫院侍官大人不是太沒有責任心了!泵髅鞲吲d的流口水還要客氣一下。

  “我還有幾個可以差遣的……”慢著,差點著了這丫頭的道。“既然你不想出去,那就繼續干活吧,把心玩野了也不好。”

  施幼青的臉垮了下來。“外公你好壞!”

  司徒廣笑得很開心。

  “去去去,別來煩我……”

  是夜。

  小院的墻頭落下輕快的足聲,一點都不引人注意,只有在屋子里的施幼青知道誰來了。

  還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當她的小屋是自定廚房進出自如了。

  不走大門偏爬墻的習慣真不好,改天要說說他。

  “你今天來晚了……”從書本里抬頭,見來人正好一腳跨進門檻,剩下的活消失在肚子里,細致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被牛車輾過了嗎?”

  朱紂表情復雜,一抹鄙笑驀然掛上唇角。

  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孔和嘴角都有用手抹過血跡的痕跡,臉上帶傷,襟口撕裂,施幼青不再多說,起身去找藥箱。

  朱紂滿不在乎的把堆滿本子的桌子清出一角來,把帶來的瓜果還有一盅微溫的牛奶往桌子一放。

  施幼青看也不看他帶來的東西,仔細替他拭凈臟污、上藥,又盯著他微微顫抖的手,問道:“手傷了?”接著伸手捏他的膀子,她下手力氣不大,卻引來朱紂的瞪眼跟抽氣。

  “看起來是有些筋拉傷!彼倮^他的左手放在自己膝蓋上細細把脈,片刻后收手,如是說。

  “哼,他們一個個可比我嚴重多了,小爺我打得他們滿地找牙,一個個鼻青臉腫!

  “這么不會珍惜自己,打架表示你很能干嗎?”

  這可不好,那些皇子們各個都有靠山,要是護短的嬪妃非來找他麻煩不可,可施幼青還是不動聲色的拿出一張狗皮藥膏,里面蘊涵的藥性自然要比小老百姓們用的頂級許多。

  沒多少功夫她已經把他身上剩下的傷口收拾得妥妥當當。

  “你罵我?你知道他們有多過分!”他憤憤不平,今日太師傅問起我們將來的志愿,我說要當一個天下商人,結果老五、老六、老七、老十二他們居然聯合起來嘲笑我,下了學堂后還堵著我的去路,我氣不過,一個人把他們幾個揍得喊爹叫娘,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嘴里說著氣話,眼中晃動的卻是施幼青溫涼如玉的十指,她的指甲圓潤動人,淡淡的粉紅就像一瓣瓣的梅花似的,他看著瞧著,心里的氣奇異的平靜了許多。

  “商人?”

  這個性子像誰?一旦拗起來不放過自己也不放過別人,對誰都沒好處。

  “我不想像豬一樣被豢養在這里,在這里——睡也不踏實,日子過得都不安生又有什么意思?”他把下巴擱在桌子上,看著燈罩里昏黃的火光。

  也難怪那些人反應這么大,民間有言:好女不嫁賣,好男不經賈,世人視商賈為洪水猛獸。

  “我不明白從商有什么不好,商旅不行貨物不能通南北東西,出產不能盡其用,這樣人民不能享受利益,無利不富,不富無稅,國家沒有稅收不強,不強天下危,我說重商也是富民強國的重要一環啊!

  施幼青邊聽邊點頭,不得不稱贊朱紂見解不凡,誰說皇城里的皇子就得一直等著皇帝給封地領土才能有一番作為的,只是他這想法對自視甚高的皇家人來講是驚世駭俗了些。

  “你會看不起我嗎?”因為這件事他一直沒跟她提過。

  “工作沒有貴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比較重要。”

  “真心話?”他直視她的眼。

  “不信我干么來問我?!”施幼青把收拾好的藥箱往旁邊用力一擱,回過頭瞪他,要不是他身份高貴,她可能會直接把藥箱扣到他腦袋上面去。

  “我沒有不信你,其實別人怎么看小爺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覺得重要的人!

  “那不就得了!

  咦,他說重要的人,那么……她在他心里也算有份量的人嗎?

  忍住心房微酸的感覺,天上神仙府,人間皇帝家,他一個嬌貴的皇子卻這般珍重的看待她,她的心像被什么擊中……不過,皇室男人哪是她要得起的,這點微薄的認知她還是有的。

  人貴在自知,不要作非分他想會活比較快樂。

  她抱起有些破損的哈密瓜,切成兩半。

  牛奶在宮里可不是誰都喝得起的食物,只有七品從妃以上的小主兒們能喝,哈密瓜更是少有,是從吐魯番萬里迢迢送進宮里的貢品,他真舍得,不時從自己寢殿里偷渡些她沒見過嘗過的糕點玩意來喂養她。

  “就這樣吃?”

  “要我切成丁喂你嗎?”她晃了晃兇刀,其實是一把手術刀。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也沒什么不好!彼暷堑稙闊o物,心結打開,又一張嘻皮笑臉的面孔了。

  施幼青把一半瓜塞給他,心里隱隱有些兆頭。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要化龍的。

  朱紂張口便咬,吃得酣暢淋漓,還有空饒舌。

  “我跟你說,你背那死玩意沒用的,咱們來玩個游戲,我念上面一句,你接下面一句,看誰記的口訣多,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施幼青安靜的臉孔到現在終于露出少許波瀾。

  “你會?”

  “我可是聰明伶俐的老十一,只要是我想放在腦子里的東西,沒有能逃得了的!

  施幼青轉過身去,懶得理會。

  討厭啦,臭屁!

  “來啦,干吃東西不是很無聊。”他冷不防湊上來哄人。

  看見他吃得一嘴糊的樣子,施幼青忍不住拿起隨身揣在腋下的巾子替他擦嘴,擦完卻得好想死,只要跟他在一起她越來越像婆媽,索性把巾子往他臉上扔。

  “跟花臉貓似的,這副德行!”

  朱紂嘿嘿笑,把巾子抓下來見施幼青不注意便藏了起來,她也不當回事。

  “快點快點啦……”

  施幼青狠狠咬了口瓜,不作聲。

  “……補肺阿膠馬鈴,鼠粘糯草杏仁并,肺虛火盛人當服,順氣生津嗽哽寧。”一個連珠炮。

  她遲疑了下,也不甘示弱。

  “百合固金二地黃,玄參貝母桔甘藏,麥冬芍藥當歸配,喘咳痰紅肺氣傷!

  “嘎,不賴嘛,我以為你是糊不上墻的泥巴  !

  “你才是呢!”

  “再來!”

  “誰怕誰?!啊,你干么偷咬我的瓜……”

  月光在小小的院落中移動著,屋里那一藍一錦兩個人影被月光拉出剪影,斜斜的挨在了一塊。

  皇子集體打架這種事原本可大可小,民間的小孩有哪個不常打得頭破血流的?只是事情傳到皇帝耳中,九五之尊找去問了話,最后說是從輕發落,年紀大的罰了半年俸祿充公,至于十一皇子荒唐頑劣不知上進,關他禁足一個月。

  施幼青聽到消息非常唾棄,覺得皇上表面看似公平,其實偏心不已。

  那位大老爺也不想想那么多人打一個人,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這種處罰方式,真不知道哪里公平了?

  這天,施幼青一樣在藥房里忙著,負責跑腳的小丁子跑了進來,臉色有幾分倉皇。

  “小青,有人找你。”

  “誰呀!

  “你還不快點出去,是八皇子!

  “他?你叫他等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去!

  小丁子像是看出土文物一樣的看她。

  “你什么身份啊你,居然敢叫八皇子等?施幼青,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她擦手,放下手邊事物。

  “知道了小丁子公公,我這就去。”

  她差點忘記在這座遼闊無邊的皇宮中,八皇子是主子,她是奴婢,剛剛太偕越了,難怪小丁子要光火。

  “你這丫頭,到底有誰治得了你?!”

  在小丁子的注視下她穿過門廊,繞過門藥房,大半個圈子,承受耳里關也關不住竊竊私語和好奇的眼光。

  “嘿嘿,大家好啊。”

  這個朱非是找她麻煩的,光明正大的指名道姓找她,這下半個御藥房的人都以為她試著爬上八皇子的床……嘖!真麻煩!

  朱非就站在白玉石階下,反剪雙手,看似悠閑的眺望著云深處。

  “八皇子,好久不見。”她彎腰福身。

  “總算看到一個比較有人氣的人了!彼D身,依舊是一副目中無塵的模樣。

  “你真難侍候,奴才對你恭敬嫌無趣,對你無禮也不行,真不好拿捏!

  朱非雙眼如寒潭,卻在聽見施幼青談不上恭敬的話以后淡淡泛起了笑意。

  “是誰讓你不愉快了?”吃了火藥喔。

  “只是小事,不敢擾了八皇子的視聽。”就是你,就是你,心里咬牙臉色卻變也不敢變。

  “你何時這么客氣了?”

  一陣子不見,她越發嬌俏動人,輕靈淺淡的綠色宮服套在她身上格外醒目,為了方便做事,窄窄的袖子滾著寬邊的白錦緞,還是一條烏溜溜的辮子,辮子尾用紅繩線緊著,素顏的臉蛋帶著與生俱來的粉色,無與倫比的可愛。

  “我一向都這樣好不好?”循規蹈矩沒一會兒,她又故態復萌。

  朱非笑。

  她是特別的,她完全不同于后宮那些急著要討他歡心的女人,想笑她就笑,想皺眉也不會管他在不在意。

  他非常喜歡這樣的她。

  就因身在充滿算計詭譎的皇城,她自然才那么可貴。

  被朱非狹長的雙眼冰涼涼地看過一圈,感覺像是要被看進無底洞似的,施幼青很不習慣他的眼光,老實說她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的眼光,那眼,叫人局促不安。

  “把手伸出來!

  “嘎?”

  朱紂很少這樣命令人,他不管做什么每一步到照顧到她的感受。

  她溫馴的伸出手,潔白的掌心馬上被放入一只羊脂玉雕的寒蟬。

  那蟬身上有抹剔透的紅絲,施幼青雖然不識貨,可在手中沉甸甸的,又是從朱非手里拿出來的,這東西價值肯定不菲。

  “這……要給我的?”

  “難不成放到你手里了我還會收回來?”

  “我以為你只是借我看一下。”

  朱非放聲大笑。

  “我不能拿,這太貴重了……”

  “我奉旨出宮辦差,在路上買的小玩意,給你結在發梢當飾品剛好!

  那里好?她要真的帶出去風騷,不用半天就會出事了。

  她一個受人使喚的藥房宮女,就算把手腳都當了也買不起這只玉蟬。

  “如果不想要就把它扔了!笨此皖^不吭聲,朱非矛盾的脾氣揚起,動怒了。

  “這么漂亮的東西怎么可以丟,太暴殮天物了!彼B忙搖頭,不用這么極端吧?

  “那就收下,只是個小東西!庇薪z滿意打他眼中滑過。

  “謝……謝八皇子!卑延裣s捏在手心,只有道謝了還能怎樣。

  “希望你喜歡!彼袷且蟮檬裁闯兄Z般。

  “讓你破費了!彼⌒囊硪,生怕說了不該說的。

  盡管得到不是心里想要的那個回答,不過看到施幼青小心的把玉蟬放進袖口里,那份心意讓他太過森冷的五官融化春暖。

  “我剛才問過了太醫內管領他說你一整個下午都沒事,一起去看看老十一吧!

  被這尊貴的八皇子一問,那些怕事的老頭誰敢還敢硬把她留下來得罪他?這么淺顯的道理……唉。

  但是可以見到朱紂,其實她是愿意的。

  “你的消息靈通,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的耳目。

  “生在這樣的地方,不靈活些能活得方便嗎?”奴才們得小心揣測他的意思,他們這些身為人家兒子的,又何嘗不需要謹慎的陪伴那個叫父王的人。

  自己的生殺都被掌握在那個跟你有血緣的人身上,他要你生,你死不得,要你死,你也活不了,其實他們跟那些奴才們又有什么差別?

  他甚少向誰掏過心事,可是在她面前就是會不由自主的把心底藏得深深的話說出來。

  “那是因為你有那樣的才情,那樣的心眼,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你死我活覺得城府深的男人很陰沉?”

  很意外朱非會問出這樣沒自信的話來,施幼青微微笑,舉步向前。

  “要成就霸業的人,就非有他人所沒有的慎密心思才成!

  朱非若有所思,“這話只有你敢同我講,也只有你會毫無忌諱的說!

  冷不防的施幼青卻扇了自己一個耳刮子!罢埌嘶首釉徟究跓o遮攔!”

  管不住的嘴又闖禍了!

  真是的,她就做不到少言謹言和無言嗎?

  沉默這桶金她大概一輩子都拿不到手了。

  “你在我面前永遠可以不用考慮什么話能說,什么不該說。”朱非不希望唯一可以接觸到他內心的女子也跟其他人沒兩樣。

  這是多大的恩賜,可她如泉的水眸里一點歡喜也沒有,反倒低下頭,只剩下濃長的睫毛顫動著。

  她當然不會知道,這種斂去所有表情的她叫朱非如何的心動——

  朱紂住的蘭宮也曾是八皇子的住所,已經過了束發年紀的朱非在外面有自己的府邸,卻因為皇上開恩和重用,經常往返于皇宮和自己的府衙。

  東西六宮因為進駐的主子不同,受寵程度不一,整座寢殿也都散發著主兒們的風格,在施幼青看來,八皇子的母后,也就是吟貴妃這間宮殿素雅大器,銀杏樹參天崢嶸,不過也才初春,千枝萬葉碧色欲滴,諂媚的橫舒斜展,枝葉繁茂的不得了。

  皇宮里的四季從來不是四季,都是人為肆意的結果。

  至于宮殿風正寬闊,明黃正紅,標準的皇家建筑。

  吟貴妃不在,兩人在側殿找到了正埋在一疊上好宣紙里的朱紂。

  看見兩人,他歡呼,丟掉手里的蒼松萬古詩筆,真奔而來。

  “八哥,小青,你們來得正好,我都快無聊死了!

  幾天不見她,他實在想念的要死,心里像是積著幾百只毛毛蟲,老是搔著、癢著,偏生礙著皇上旨令,他哪都不能去,心里差點憋壞了,這會兒,見著她水凈的眼,甯謐的笑,他一整個通體舒暢,這陣子的鳥氣全都無影無蹤了。

  “十一皇子。”她屈膝問安。

  朱紂笑咧嘴。“不要這樣,八哥不是外人,他跟我是真正能尿到一個壺里去的兄弟死黨,你這樣喊我,我一肚子不習慣。”

  “禮不可廢!蹦颉@家伙的嘴還是一樣沒長進。

  “見鬼了!這樣文皺皺的你我不習慣,禮見也見過了,恢復正常吧?”

  “你才不正常!”

  “對啊,你都不知道我被罰禁足,哪里都不能去,都快悶出蛋來了,最慘的是每天得繳二十篇論語、兩篇道德經給太師傅,寫得手都快斷掉了!

  “我不會幫你寫!

  這種人絕對不能同情,一同情就會順著桿兒爬上樹。

  “講話這么直白,整個內廷也只有你這丫頭了。”他一指截向施幼青潔白圓潤的額頭,手勁卻輕如藥培養棉花,他的心也是軟的,不管她說什么都好。

  “你不如說我一根腸子通到底,不適合這深宮大院吧。”

  “如果你不在這,我怎么遇見你?”

  睨著兩人拌得熱鬧,自己被冷落一旁,朱非咳了聲。

  “八哥,你這邊坐,父王讓你出宮辦差有什么趣事?”知道不小心冷落了八皇子,他趕緊圓話。

  朱非不自然的擠出微笑來掩飾心頭的失落感,他看得出來施幼青和老十一親近多了。

  他完全像個不相干的外人。

  “辦差就辦差,專心把交辦的事情做好回來交差,又不是出去玩!敝乐旒q等不及想出宮去,但是宮里有宮里的規矩,就算是他也不能逾越。

  “無所謂,總有一天我會飛出這籠子,看到我想要看的一切的!”他握拳,意氣風發,年輕的臉上充滿對將來的寄望。

  一個偷來的午后,三個年輕人忘記地位的差異,單純的一個姑娘、兩個少年,一起開心的玩耍。

  想踢毽子,便自己去拔鵝的尾毛,追著鵝跑的結果把鵝嚇得好幾天下不了蛋,讓御膳房的廚子跳腳,做風箏,劈竹篾差點把手指劈進去……

  直到天黑,朱紂才為時已晚的想到他那二十篇論語還有道德經還晾在書桌上。

  哀然慘叫在很晚的時候從芝蘭宮傳出來,燭火,通宵達旦。

  至于不知道要拿那只玉蟬怎么辦的施幼青,只能把它放到抽屜的最深處,當它從來不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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