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之一
二十年前。
一掃多日連綿陰雨,五月里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天空像被洗過般呈現(xiàn)透亮的蔚藍(lán)色,然而這樣的好天氣并沒有帶給齊氏兄弟任何喜悅,他們低著頭小手牽著小手,眼眶紅通通的。
日前齊氏夫婦已經(jīng)協(xié)議離婚,決定一人帶著一個孩子重新開始嶄新人生,而今天就是秦美芝帶著小兒子離開的日子。
黑色轎車停在齊家大門口代表著離別的意義,沒有爭執(zhí)、沒有怒罵,所有怨懟不甘早在簽下離婚協(xié)議書的剎那間歸于冷漠平淡。秦美芝面無表情地將兩大包行李放入后車廂,她早搬出齊家,要不是必須來拿小兒子的行李,她根本不想再踏進(jìn)這里一步。
“……哥,我要走了!毖劭辞孛乐ゲ荒偷卣惺,仿佛多留一刻都是種無法忍受的折磨,小御癟著嘴,眼淚鼻涕滿臉,哭得好慘。
“你會再回來嗎?”他是哥哥,身為哥哥要給弟弟好榜樣,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哭,小暐緊緊牽住的手不肯放開,大眼里也是淚汪汪的。
“我不知道,要看媽──”大人的世界他不懂,只知道這一回跟媽咪走好像永遠(yuǎn)就不能再跟小暐見面了。
他們是異卵雙胞胎,別人家兄弟是從小打到大,他們是感情好到連鄰居都豎起大拇指稱贊,如今硬要將他們分開,簡直就像要把另一個自己活生生拔離自己身邊。
好難過。
“小御,別哭,男生不能哭!”明明才比他早出生一分半鐘,小暐天生就是有種當(dāng)兄長的氣質(zhì),他用袖口擦去小御滿是臟污的小臉,說話語氣如小大人般成熟!熬退阄覀儠簳r不能見面,我們還是可以寫信呀!你可以寫信告訴我你的生活,我也可以寫給你。”
“嗯嗯!甭犚姴荒芸,小御用力吸氣,硬忍住鼻涕眼淚。
“如果在新學(xué)校有人欺負(fù)你,盡管寫信給我,不管多遠(yuǎn)我都會過去保護(hù)你!”小暐用力揮舞著小拳頭,頗有天塌下來有他扛的傲氣。
“好!毙∮T嘴點(diǎn)頭,淚水又快滾出眼眶。
“小御,你要記住,我們是雙胞胎!毙傞_和他握住的小手,兩人掌心赫然有一模一樣的痣!白∠锟诘年惸棠陶f雙胞胎都會有心電感應(yīng),所以就算我們不在一起,我也能感應(yīng)到你,你也能感應(yīng)到我,就像我們沒有分開一樣!”
八歲的小男孩其實(shí)不懂所謂心電感應(yīng)的真正意義,他只知道小御和他不同,他比他瘦弱容易生病,他必須要保護(hù)他,就是這樣而已。
“哥──”
“所以你別怕,我們遲早有天會再見面的!
楔子之二
一年前。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所謂人世無常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當(dāng)她眼看著齊暐咽下最后一口氣,感覺他的體溫漸漸失去,難以承受的傷痛逼得她幾乎發(fā)狂,有太多太多美好回憶擠壓著她發(fā)痛的胸口,奪去她呼吸的本能,眼前仿佛還能看見齊暐開朗燦爛的笑,還聽得見他心疼的聲音在耳邊叮嚀,可是他卻已不在身邊……
淚又流下了,眼眶好痛好熱,好幾次以為她會就此哭瞎,反正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齊暐,看不看得見都無所謂了。她是如此愛他!愛得深入骨血刨也刨不去,他怎狠心留下她孤伶伶一個人面對失去他的世界?
他們不是計(jì)畫兩年后結(jié)婚,他要給她一個家?他允諾要在有白色尖塔的教堂舉行婚禮,踩過滿是玫瑰花瓣的紅地毯,養(yǎng)一窩像他一樣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從此過著王子公主幸福快樂的生活……如今夢碎了,她拾不起滿地碎片,如同她感覺不到他的體溫,再也感覺不到了。
裘映瑤一身素衣靜靜站在齊暐墓前,蒼白如紙的嬌顏掛著兩行清淚,及腰黑發(fā)隨風(fēng)狂舞,和她單薄身子形成蕭索悲傷的圖像,瘦弱地仿佛風(fēng)一吹就要飄走。
“無論如何你都要堅(jiān)強(qiáng)的活下去……”臨終前,齊暐緊抓住她的手,強(qiáng)迫她許下承諾,硬逼著淚眼迷蒙的她答應(yīng)!叭羰悄愦嫘膶ざ蹋退愕搅岁幉艿馗乙步^不見你!”
他果真是最懂她的呀!知道失去他后,她的人生會頓失意義,既然如此他怎忍心要她的承諾,明知她會痛苦會瘋狂,為何還硬要她答應(yīng)不可?!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刺骨冷意從映瑤背脊竄上,明明還是初秋暖天,她卻冷得直發(fā)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yàn)闆]有齊暐……
因?yàn)闆]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