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坐在后頭的藍奕只覺得歐雨晨的車速稍嫌快了些,但也沒開口要她減速。
一直到了車流較為擁擠的路段,他才驚覺大大不妥。坐上她的車真是個錯誤的決定……不,讓她騎車根本才是不智的行為。
只見柏油路上,時速六十的字樣靜靜躺在正中央,可是不論大型貨車、小型房車都一一從他眼前迅速落到身后,歐雨晨甚至還用媲美選手級的高超技術(shù)在車陣中左鉆、右鉆,坐在后頭的藍奕緊緊抿著嘴唇,原本只是君子地扶在她腰間的雙手,也在不自覺的情形之下加深了力道。
當(dāng)藍奕的手一收緊,歐雨晨就知道他開始緊張了,甚至是害怕。她在心底暗自取笑他,說不定待會兒他就會吵著要下車了,那正合她意。
當(dāng)她偷偷從后照鏡中看到臉色不佳的藍奕,她無聲地揚起笑容,笑得眼睛和眉毛都彎了。
哼!誰教他“愛哭愛跟路”,活該!
她的小綠只有跟她不熟的人才敢坐,而熟人都知道,坐上她的小綠非要有過人的“好大膽”,或者是不要命的覺悟,因為她可是有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木b號,叫作“瘋狂賽車手”,這個綽號是搭過小綠的朋友們共同票選出來的。
大學(xué)四年,她都是靠小綠通勤的,偶爾會有同學(xué)搭她便車,但只要搭過便車的人,全都很有默契地對小綠敬謝不敏,因為只要坐上小綠,下場只有兩種,一是整路上鬼吼鬼叫,二是完全說不出話,一下車便腿軟的那種。
目前為止,膽敢毫無畏懼坐上小綠的人,用五根手指算算還剩四根,唯一的那一根就是她的好妹妹,因為是同一條生產(chǎn)線生產(chǎn)制造,所以膽量也是一樣地大。
“你不覺得你的車速過快了嗎?”藍奕眼角微微抽動著,感覺心臟跳動力越來越薄弱,這才不得不開口提醒。
“不會!”歐雨晨努努嘴,說得理所當(dāng)然。這已經(jīng)算慢的了,要不是他太沉,車速可以更快些。
藍奕怒視眼前那顆戴著安全帽的小腦袋。這女人搞什么鬼?故意嚇?biāo)麊幔?br />
前方十公尺遠的十字路口號志燈,這時正好由綠轉(zhuǎn)紅,歐雨晨卻像是沒瞧見似地直駛而過。
叭!叭!叭!
原本要通行而過的駕駛們,像是約好似地紛紛按下喇叭,抗議著她闖紅燈的不當(dāng)行為。
“你剛才闖紅燈!眽阂种肟窈鸬臎_動,藍奕以冷硬無比的聲調(diào)陳述。
“嗯!彼馈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咻!歐雨晨闖了第二個紅燈。
“你又闖紅燈了!”藍奕再也無法壓抑地在她耳邊低吼著。
“我知道!彼恼Z氣仿佛在說:這又沒什么!
再一次無言地怒那顆戴著安全帽的小腦袋,藍奕肯定她是故意的。
藍奕將視線停留在前方尚未到達的號志燈上,這一次他算先聲奪人,絕對不再任由她闖紅燈,但他萬萬料想不到,更驚險刺激的還在后頭等著他呢!
只見歐雨晨原本放在左邊機車手把上的左手消失了,僅剩下右手依舊催緊油門,車速絲毫不減。
“該死的,你在干什么?單手高速騎車很危險的,你到底有沒有腦袋?”轟!火山爆發(fā)了,藍奕對著那顆安全帽腦袋咆哮著。
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高速行車已經(jīng)夠危險了,這女人居然還敢抓癢?
他自認高EQ,就連下屬一時的工作疏忽導(dǎo)致公司損失上億的資金他都沒吼過人,但是今天他卻像只火爆的獅子般吼叫,這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像過的畫面。
厚,大驚小怪!
歐雨晨左手放在自己的左大腿上抓呀抓的,還不忘嘟嚷著:“哎喲!沒辦法呀,誰叫蚊子要咬我,很癢耶,不信你自己看,都腫起個大包包了。”她的大腿上的確有一處小紅點,而她的左手仍是在上頭抓個不停。
“你不會咬回去!”藍奕完全失去理智地再次大吼!霸僭趺窗W都給我忍著,用雙手專心騎車!
若非天色暗黑的關(guān)系,否則不難看出他額頭上一條條爆突的青筋。
“哦。”應(yīng)了聲,歐雨晨果真乖乖地將手移回手把上,而第三個紅燈也在此刻教她闖關(guān)成功。
“你瞎了?沒看見紅燈是不?”火氣一古腦全沖上胸口,藍奕快被她氣到吐血了。
“剛才那個路口小,我以為只是紅色閃光燈而已!边@點分明是絞辯,她沒瞎,當(dāng)然也看見了紅燈,可他越是愛鬼吼鬼叫,她就越是故意。
嘿嘿,氣死他最好。
藍奕眼中的火球在跳動著,無聲地顯露出他此刻的情緒。
紅色閃光燈?當(dāng)他是白癡嗎?
“紅燈!边@一次他抓準(zhǔn)時機,先說先贏,這下子她總該乖乖停車了吧!
“啥?卡大聲咧,聽某啦!”咻!第四個組燈已落在后頭。
“歐雨晨!”藍奕的狂吼在她耳邊驀然響起。
“聽到了啦,不用這么大聲喊我,別激動、別激動,現(xiàn)在年經(jīng)輕輕就中風(fēng)的人越來越多了,小心保養(yǎng)身體呀,可別讓自己成了高危險群的一分子!睔W雨晨揚著嘴角,嘴里要他小心保重身體,實地里卻是變相的詛咒。若不是還在騎車的當(dāng)下,她肯定會不怕死地在他的背上重重落下兩掌,以示“關(guān)心”。
藍奕憤怒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居然還敢說風(fēng)涼話?從來沒人膽敢如此待他,這下可好,誤上賊車,他也拿她沒轍,誰教他不會騎車呢,要不,他早踢她下車換手載她,哪容得了她這般“搖擺”?
后照鏡里映出藍奕咬著牙,一副想掐死她的模樣,看得歐雨晨心情大好,使盡全身的力氣才得以忍住仰頭狂笑的沖動。不過那不爭氣的肩膀卻泄了她的底,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藍奕扳指敲了一下她的安全帽,沒真敲痛她,但警告意味濃厚。
“沒品!”歐雨晨小聲地咕噥道。
不過,這不表示她真怕了,第五個、第六個紅燈仍是陸續(xù)讓她闖關(guān)成功。
“停車!”火山爆吼。
“遵命!”只見歐雨晨果真聽話將車隨意往路旁一停,但不是為了某人的怒火而停,而是恰巧到達目的地了。
這一停車,藍奕反應(yīng)不及,還愣了下,不過他立即回神,下車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抽走摩托車的鑰匙。
“你這是做什么?”可惜歐雨晨忙著摘下頭上的安全帽,來不及出手阻止他的動作。
“回程我們搭車回去,你別想再給我碰這臺車!彼{奕沉著臉,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這怎么行?“那我的小綠怎么辦?”她一臉為難地指著么拖車。
藍奕的黑眸中瞬間蹦出火花。小綠?!沒想到她居然還給這該死的摩托車取名子。
他目光凌厲地瞪著眼前的女人。“明天休假,我會找人替你把車送回你的住處!痹捜亲匝揽p中擠出來的。
其實他最想做的,是當(dāng)場將這臺爛車劈成一堆破銅鑭鐵,讓她連摸都沒得摸,更別說是騎了。
她平時都是這么玩命的嗎?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可能的認知,藍奕的心一緊,臉色更是沉得可怕。
“別麻煩了,你搭車回公司取車,我直接騎小綠回家就行了!笨粗菑埮鹫趄v的俊臉,說真的,還真有那么點嚇人,但也不需要如此多此一舉吧?各走各的不就解決了?
“再說下去,我就將它直接送入廢鐵場。”這簡意賅,成功駁回她的建議。
歐雨晨反射性地縮縮脖子,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眼前的男人就像只噴火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噴出致命的火焰來,為了她實貴的小命著想,而且今天也玩他玩夠了,就到些為止吧,別再刺激他了。
“那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她格外密切地注意著他的情緒反應(yīng)。
“走吧!”藍奕仍是繃著臉,情緒未見好轉(zhuǎn)。
哦哦,冷凍庫果真千級為火藥庫了!
見他怒氣未消,她只好改以幽默的口吻說道:“喂,生氣歸生氣,你可別噴火哦,要不然我一定抓你去展覽收門票,到時候我噱翻了,你可別怨我!
藍奕愣愣地看著歐雨晨,一時間無法消化她的一番話。
半晌后,洪亮的笑聲自藍奕的喉嚨深處發(fā)出。
他嚴重懷疑自己有被虐傾向,被她氣到頭頂都快冒煙了,結(jié)果,她只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輕易讓他恢復(fù)好心情,難道是他中毒太深了?
“沒見過膽敢對老板如此囂張的員工。”這句話里頭沒有一絲火花,反倒有幾分寵溺的嫌疑。
“還不是你自找的!”歐雨晨斜睨著他。
藍奕只能搖頭失笑,她說得沒錯,的確是他自找的,她還是他親自面試特準(zhǔn)進門的秘書。
“走吧,先去替你把這一身的打扮給換下來!
星期六晚上,夜市里人山人海,藍奕與歐雨晨也擠在其中,他們跟所有人一樣無法快速前進,只能順著人潮慢慢地向前移動。
歐雨晨似乎頗為習(xí)慣這人潮擁擠的景象,只見她一臉從容自在,不時左看、右看,盤算著該從哪一攤小吃先吃起。
反觀藍奕就顯得很不習(xí)慣跟著一群陌生人擠來擠去的,即使是無意間的肢體觸碰,都教他全身僵硬不自在。
“你想吃什么?”她拉著他的衣角問。
“隨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從來就不是挑食的人,況且他也餓了。
歐雨晨很高興他這么說,這代表選擇權(quán)在她手上,愛吃啥就吃啥。
她拉著藍奕在一旁騎樓下的桌椅前坐定,轉(zhuǎn)向老板喊道:“兩份蚵仔煎!”
老板的手腳出奇地俐落,香噴噴的蚵仔煎很快便送上桌。
“這家蚵仔煎超好吃的,你試試。”
“的確很好吃。”在吃下第一口蚵仔煎后,藍奕不得不由衷地贊嘆,原先緊繃的神色也隨即放松。
“這樣子才對嘛!別老皺著眉頭,放松心情去享受平凡的生活,這不顯得輕松自在嗎?”她早就注意到他老緊鎖著眉頭,再任他這么下去,連她都想皺眉了。
歐雨晨的一番話讓藍奕感到訝然,下一秒,他露出笑容,以一種旁人無法解讀的眼神看著她。
“看著我做什么?我有說錯什么嗎?”歐雨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那眼神亂危險的,讓人感到復(fù)雜迷惑,卻又無從了解其中的含意,若非她腦子運作正常,否則定會以為他看上她了!
“沒什么,只是從沒遇過有人要我放松享受平凡生活,你是頭一個!彼粗囊暰好專注。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誰教你是各方面都一等一的優(yōu)秀男人,多數(shù)在你身邊打轉(zhuǎn)的男男女女,都只想藉由你的關(guān)系過著不平凡的生活,好滿足個人的欲望和虛榮!边@就是人生的現(xiàn)實面。
她說的這些藍奕當(dāng)然都明白,只不過沒有人會當(dāng)著他的面說出,因為個人私欲使然。
“你真是個誠實的可愛女孩,在我身旁不嬌柔造作的女人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其實是近乎于零。
歐雨晨想起平時那些圍繞在他周遭的女人們,個個美艷動人,但誠如他所言,個個都嬌柔造作,沒一個真實,想想真教人作惡,真虧他受得了!
吃完蚵仔煎,歐雨晨就像是個地陪似地,帶著藍奕嘗試各種小吃,一樣接著一樣地吃,才解決完手中的韓式臭豆腐,藍奕的眼前立即出現(xiàn)章魚燒。
“這家章魚燒的章魚超大塊又好吃,你試試!闭Z畢,歐雨晨張大嘴,一口就吞下一整顆章魚燒,整個嘴里的空隙全教章魚燒塞得滿滿,她的美女形象被這粗魯?shù)某苑ńo破壞殆盡,不過她一點也不在乎。
看著手里的章魚燒,藍奕其實已經(jīng)吃不下了,算一算,他們這一路吃下來,肚子里少說有超過十種以上的食物。
“沒想到你這么會吃!彼行┡宸暮梦缚,她的食量甚至遠比一些男人還要大。
“沒聽人家說能吃就是福嗎?大口大口吃飯,大口大口喝酒,多贊啊!這才是人生!闭f著,第二顆章魚燒消失在歐雨晨的唇瓣內(nèi)。
“第一次看到這么會吃的女人。”
“你的女伴們,應(yīng)該都是東西吃不到一半就直喊‘好飽哦’那一種。”
藍奕挑著眉,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看來你也不怎么了解你那些女伴們,她們無非是想在你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如果在你面前露出本性,那就等于丟了爭取藍夫人寶座的門票,什么也沒得玩了,所以就算是餓到可以吞下一頭牛,她們還是會說‘好飽哦’!睔W雨晨模于做作女,用虛假夸張的表情說出“好餓哦”三個字,逗得一旁的男人哈哈大笑。
“虧你還能吃得下飯,換作是我早倒胃口了。”她睨了他一眼,忍不住酸了他一句。
她最受不了那種“假仙”的女人,食物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看的,這樣任意糟蹋食物,哪天出門被雷劈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