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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情 第五章
作者:岳靖
  她和海英是吃飯的朋友——海英說“飯友”。

  他們都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母親過世后,好長一段時間,她獨自用餐,即便在餐桌上擺滿餐食,擺到看不出桌色,空蕩的氛圍仍舊懸在那兒。她總是做太多菜,一個人吃不完,最后只能全部倒掉,卻倒不掉黏在心底的寂寥。她想念母親,甚至想念從未真正見過的父親。她好想他們坐在餐桌兩旁陪她吃飯,哪怕只是一餐擺不滿桌的粗茶淡飯,她還是想感受那份“情”,想要一份親情。她是一個如此依賴的孩子,為什么上天要在她還沒出生前,先帶走父親,然后帶走母親?

  那個天空飄降雨淚的清晨,她如故選在楸子樹下吃早餐,眼簾映著庭園濕氣。一個男人貿然來訪,問她那對生前做園藝事業的外公外婆,留下的——有果樹、有橡樹、有實用木、有觀賞林——一座雜匯森林,是不是她繼承了?母親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孩子,她是母親唯一的孩子,她的確繼承了很多親人的遺產遺物。

  男人說他要向她承租那座雜匯森林,要在那棵巨大橡樹上蓋樹屋。男人爽快地給了她一筆訂金,也不管她答不答應,看到她在庭園楸子樹下擺了一桌早餐,走過去,大刺刺落坐,吃了起來。

  他說:“你一個人吃飯?那多無趣!我最討厭一個人吃飯了……你的手藝不錯,以后我都來你這兒吃飯——我們也不要說什么房東房客,我們當飯友,你知道吧——住是我要自己蓋樹屋,所以,我付你的租金里,包吃比較重要……對了!我最愛吃甜點了,餐后點心可以多做一些……”

  那是母親離開以來,餐桌第一次有談話聲,她做的餐食一道道被吃完,空瓷盤反射雨后穿漏云層、樹梢的清新陽光,在她眼前粼粼閃閃。

  “晚翠——”

  平晚翠轉身。海英拿著馬克杯,邊喝著咖啡邊走下廊庭,朝她而來。

  “站在這里干什么?”他摸摸額前微蒙涼潤的發絲,說:“今早霧很濃,應該會是個大晴天——”

  “嗯。”平晚翠露出笑容!皯摃莻大晴天。”她往屋里走。

  濕答答的,真希望太陽趕快出來,遣退這場大霧。

  “怎么消失了……”五指插入豐厚的黑發下,揉了揉頭皮,海英四處張望,道:“高傲的作家先生呢?神出鬼沒的家伙跑哪去了?”

  “他回去了!逼酵泶漭p聲答道,嗓音與霧氣揉在一起,像嘆息。

  “回去了?”海英挑眉,低哼一聲!罢鏇]禮貌,要來要走都沒打聲招呼,虧他還是個貴族——”

  “海英,”平晚翠走上廊庭,回過頭,對海英說:“你是不是有他的書?可不可以借我?我也想看看男人的想象、男人的冒險。”

  男人的想象?男人的冒險?海英濃眉一皺,沉飲咖啡,緩步走回屋前,凝眸看著女人!巴泶,你不明白嗎?”他說。

  平晚翠看著海英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熱,不是今天才這樣,她明白,并且清楚——他們一起吃飯好久了,她依賴他的那份情,自始至終就是親情!皩Σ黄,海英,”與他相凝的視線沒移開,她目光清亮又堅定!澳闳绻幌氚褧栉遥矝]關系。我想,我可以在書店找得到!闭f完,她對他微微笑,一貫地步履輕盈優雅,走進屋。

  海英垂眸,自嘲地扯一下唇。果然不行。果然是不好的預感。一個半月前,他就聽人家說晚翠把臨海大道的非賣品房子,交易給一名男人。他其實還聽見了——吃早餐前——男人女人悶喘的親吻聲。那個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有著特別地位,和他這位“飯友”不一樣。

  喝下杯中剩余的苦澀黑咖啡,海英搖搖頭,走入屋內,心想,以后還是要在屋外楸子樹下用餐,比較適合他。

  “晚翠——”她不在餐桌邊,也不在廚房。改名的小公貓走在她房門前的廊道。海英把杯子放往餐桌,走過去。“晚翠,”敲敲房門,他說:“中午我就不過來了,晚餐我會把書帶來借你!

  當晚,海英帶來了她要的書,一共六冊。第一冊有他和他父親的簽名,他父親叫“皇冬耐”,她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多久前呢?難以回想時間,倒是一股突涌的憾悵像吸血蟲,吸出她對事件的記憶。那是轟動國際的“盜賣珍稀文物”連續報導,當時,天天大占版面的就是這個名字——皇冬耐,一位海洋考古權威,報導直指他利欲熏心,假考古之便盜賣文物,此人縱橫海洋考古界多年不知偷偷獲利多少,必須被徹底調查、被逐出身負重建歷史重責大任的考古學界……

  原本是無關己的事,現在,平晚翠摸著“皇冬耐”三字旁的“皇荷庭”,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憂悒在鉆她的心。她將六本書放在床畔桌,開始翻閱,在睡前的寧靜時刻,細細讀著男人的筆觸,常?粗粗惚е鴷胨。夢中,她登上“海神號”,與男人去冒險尋寶。醒來,她等他來,期待與他分享她第一次接觸冒險小說的心得。

  閱讀完一冊,他沒出現,她走過情侶巷,去看臨海大道的房子。后院那池荷花長得很好,他的屋門掩實上鎖窗簾遮蓋著。好幾回,似乎都沒人在。

  他沒再來找她,在她看完《海神系列三》那晚,她精神出奇地好,開了他送的葡萄酒,喝了半瓶,才入睡。這晚,她無夢,醒來時,臉龐倒像書里寫的浸過海水咸味的女神面具。她拿出一封壓在枕頭下的信,信封上寫著“遺書”——是他把改名前的亞當搞成毒草小盆栽那日,掉在她庭園的。她拆看過好幾次,那工整蒼勁的字跡寫著:

  在我死于意外之時,請將我的妹妹若蘇送至Enzo  Pavese先生身邊……

  信的內容不長,大致交代拆閱者去見他妹妹。

  為此,她希望永遠不會有見女孩的一日,但今天,她必須讓這個隱帶不祥兆頭的行動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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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七點,接到海英打來的電話,說他有個急診病患,今早不過來用餐,請她把早餐送至他的樹屋。平晚翠做了Feta乳酪沙拉三明治、香蕉覆盆子奶昔,還烤了一個葡萄派,放進鋪墊保溫布的餐籃里。

  到達海英的樹屋,她看了一下腕上的男表,差不多是早點茶時間。

  “搞這么久……你這個死庸醫……你到底行不行——咳……我胸口很痛——”

  “閉嘴啦,你肋骨斷裂,我不好好綁吊,怎么成……”

  “我肋骨斷裂……你綁吊我手臂干么——”

  “你醫師還我醫師?沒見過意見這么多的傷患!”

  “先把我左眼包起來——”

  “你左眼又沒受傷,包什么包?”

  “我習慣讓它穿衣服……不穿……它會著涼……快點、快點把它包起來……它會著涼——咳……”

  “靠!你神智不清,又吐血了!”

  診療室里,傳出男人的對話聲。平晚翠站在擺了畫架、小桌、搖椅的廊庭,看著診療室的大紅十字門,想著要進去,還是走到環繞樹身的主屋后方,將早餐放在另建于錯綜交盤枝干上的廚房……

  “是晚翠在外面嗎?”海英看到霧面窗外有人影,直接打開大紅十字門。“你來了,怎么不進來?”

  平晚翠低斂臉龐!拔衣犚娔阍诿Α

  “忙?”海英接過她的餐籃,哼哼笑道:“沒有啦,哪有辦法忙,我這兒只是小診所,那家伙肋骨斷裂,還吐血,看來是有嚴重內傷,我已經叫了舅媽醫院里的醫療專車過來接他!币皇謱⑺M屋。

  屋里地板丟著蛙鞋和浮潛面罩,傷患上身赤裸,單側手臂用懸帶綁吊著,靠在診療床旁那張比較大的病床床頭,沉重地喘著氣。

  “這個外地人存心來加汀島找死,浮潛浮到人家競速風浪板前——”

  “好危險!”平晚翠抽了口氣。

  “呃……”男人呻吟了一聲,閉著左眼,右眼微睜看向平晚翠。“你好啊,美麗的女士——咳……”就算很痛,還是要裝出瀟灑——這等天涯浪子情調,到哪兒也不可免啊——猛一個岔氣,又咳出一口血沫。

  “!”平晚翠驚叫!澳悴灰o吧?”回頭找救兵!昂S,你快來看看他——”

  “你這麻煩的家伙!”海英放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從問診桌邊站起,走到病床邊,拿了顆枕頭,塞墊在男人右側肩背!熬徒o我保持這個姿勢,直到醫療專車來,話少說一點——”

  “美麗的女士……”男人根本不理會醫師忠告,隨便拉起床單擦擦唇上血漬,繼續對平晚翠說:“敝姓景——”

  “海英少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雜和七嘴八舌呼喊!昂S⑸贍敗犝f你受傷了,院長很擔心!”大紅十字門幾乎是被撞開的。

  “干什么!”海英回眸怒瞪過去!拔疫@里是給人安全、安心、安適感受的溫馨診所,你們沖什么沖?到底是誰聽說我受傷?”

  抬著擔架床、長背板進來的八個人,表情一式呆頓。海英少爺沒受傷?可怎么聽說海英少爺一邊倒立沖浪一邊和貓搶甜食一邊看書,同時練劍術——海英少爺本就是奇人、不正常,嘗試不同特技是每日例行公事——然后被貓抓花臉、劍插著書捅過他肩窩,他不幸被定在浪板上,哀嚎無助地沖撞拖曳船,受了重傷……

  “傷患是這家伙!焙S⒅钢〈采系哪腥耍[眼斜瞅呆呆八人,知道他們肯定又道聽涂說了什么,他命令地說:“不要在腦子里隨便褻瀆本人尊貴優雅的形象!趕快把傷患帶走!”語氣很兇狠。八人救護小組動了起來。

  沒一會兒,男人被移上擔架床,固定妥當,往大紅十字門外推。

  “喂……海英——”

  “你要交代什么遺言?”海英走到一半門外一半門內的擔架床邊,睥睨著男人!澳涿钆軄砑油u找死,想必你是寫好了遺書吧?像那個被帆桁尾端掃到的家伙——”

  “海英,”男人竭力使勁才發出打斷海英的虛弱嗓音!澳闱f幫我一件事……”很哀求,他伸手扯海英的衣袖。

  海英看著男人睜亮不一樣的雙眼——此人鮮少雙眼同時示人,更遑論露出誠懇目光!海英譏諷地撇唇,勉為其難似地將耳朵靠向男人。十五秒鐘后,海英直起身子!叭绻@是你的遺愿,本醫師一定幫你做到完滿……”感性語氣,瞬轉威怒。“把他抬走!”

  腳步聲、滾輪聲貼著木質地板遠去,大紅十字門砰地關合。海英走上前,掛了休診牌。

  “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吃早餐!焙S⒄f。事實上,根本不會有人來這個建在樹上的醫療所求診。他建屋至今,僅問診三次。第一次,急診來附近果園休閑采果誤擾蜂窩,被叮得滿頭腫的二十一人團體,讓他收了不少他想要的“診療費”。第二次,處理一位中暑貴族,診療費AP訂制表遭平晚翠沒收。第三次,就是剛被拾走的“肋骨斷裂男”,診療費尚未取得。

  “那是你的朋友嗎?”平晚翠發出輕細嗓音。

  “倒了八輩子楣!焙S]好氣地說,走往問診桌前,重新坐入椅中,享用Feta乳酪沙拉三明治,大口大口喝著香蕉覆盆子奶昔,發現餐籃里還有個葡萄派!罢嫦!這是餐后甜點嗎?”

  “海英,”平晚翠搖著頭,走到桌邊。“對不起,這個葡萄派是要給別人的……”她把三明治和奶昔全拿出來,蓋好籃子。

  “給別人……是嗎……”海英扯唇一笑,吃自己的三明治、喝自己的奶昔。

  平晚翠也坐下,坐在患者椅上,吃著三明治、喝著奶昔。

  盡“飯友”的義務……

  海英咬著三明治,閑聊似地說:“那些外地人,真的是專門找碴。我倒八輩子楣不說,倒是舅媽醫院里,三不五時就有不擅水上運動又愛耍英雄的外地人上門報到……幾天前,有個家伙被雷射小艇帆桁尾端掃到頭,血流如注,縫了好幾針,還昏迷,幸好那家伙身上有遺書,有個萬一的話,醫院也好處理……這外地人還挺好習慣的,知道客居異鄉,禍福旦夕,得時時——”

  “海英,”平晚翠站起,提過籃子,轉向門口!拔蚁茸吡。你慢慢吃……”說“慢慢”,她的語氣卻是焦急,步伐也快。

  海英看著被大紅十字門阻隔、倏地消淡的光影,視線移回放在桌邊吃剩的三明治和奶昔,順手拿了過來,全部吃光光。一直是這樣,她吃不完的,他接收,他們很親,但就只是這樣——

  用力地咀嚼著口腔里的食物——Feta乳酪,一半羊乳一半山羊乳,奶昔,一半香蕉一半覆盆子——嘴里的滋味還真是一整個復雜。海英覺得今天早餐有股強烈后座力,引起他心中莫名的掛怒。

  那些外地人,來這座島,專為女人事,斷根肋骨,也是應該的,亞當不就少一根肋骨嘛……

  平晚翠奔下木階梯道,額際沁汗,腦海浮現剛剛在海英診療室咳吐血沫的男人,一下子,那男人的臉變成歐陽荷庭!

  會是他嗎?海英講的外地人……

  她胸口一窒,昏眩地蹲下,正好坐在起階板。

  陽光照在她的薄底淺口鞋,兩朵月光扶桑凝了夜露,一滴、兩滴,晶晶澈澈,她抹掉,鞋面反而多了暈漬,一大片,映回她眼底。她睫毛濕潤,眼眶下有層薄汗。平晚翠摸了摸臉龐,教自己冷靜,心卻跳得更劇烈。

  哀鳴似的船艇汽笛拉響到這邊來,像一道閃電打得她渾身震顫。她掏出帶在身上的男人遺書,捏緊于掌心,一手提著餐籃,站起身,仰高臉龐,向著旭日深呼吸一口。

  他已經定下來了,就不是外地人。海英說的不會是他。

  平晚翠把男人遺書收回裙子邊袋,走出林蔭幽徑。大道上是妍暖繽紛的加汀島早晨景象,送蘋果的貨車、送咖啡豆的貨車駛過她眼前。她搭輕軌車轉電纜車,從空中飽覽帆船手特區海陸風光。這港城循天然坡階地形建造,情侶巷與臨海大道縱使相連,基底升上海面的距離可能相差千萬年。

  她想,倘若用走的,會花太多時間。平晚翠沒辦法花千萬年,她得立刻見到歐陽荷庭。

  電纜車在加汀島特有的強勁海風中搖晃進站,門一開,平晚翠像鳥兒飛快出籠。

  臨海大道的車輛不多。這個時間,行人也少。平晚翠走過緬梔樹、扶;ɑハ嘟唤拥牟降,兩分鐘就到了雙層樓房前。她沒按門鈴,如同來種荷花、看荷花那幾次一樣,繞過半幢屋子,到開放式后院。

  落地門敞亮著,沒有百葉罩、遮光簾,廚房一覽無遺。

  平晚翠看到了。廚房里,有抹女人身影,忙來忙去,沒多久,男人加入。他穿著晨衣,應該是剛睡醒,需要咖啡。女人貼心地倒給他。

  歐陽荷庭淺啜咖啡,習慣性走往落地門邊,神情頓了一下。

  “怎么樣?還可以嗎?我照若蘇講的分量和方法煮的……”

  背后女人講話的嗓音,歐陽荷庭沒聽進耳。此刻,他的世界一片寂靜,眼前有幅畫。藍天、草坡、白浪花、提野餐籃的女人,是幅畫,一切靜止的,就那女人的長發在飄揚、長衫裙下擺在翻卷,翻出她纖白的腳踝。

  腳不由自主往前,鏘地一聲,使他回神。

  “怎么了?”溫映藍轉身,離開料理臺,走近歐陽荷庭身邊!耙怄i嗎?”看他杯子撞著玻璃門,她欲接手。

  歐陽荷庭已用沒拿杯的左手,扳掉扣鎖,拉開落地門,踏上門廊柚木地板。

  沒了玻璃反射蟄眼的光線。平晚翠將男人看得更清楚。歐陽荷庭左額上貼敷紗布繃帶,頭發微微垂蓋著。

  “聽說你被雷射小艇帆桁尾端掃到頭?”她開口,嗓音在顫抖,或者,只是受風的干擾。

  歐陽荷庭皺眉。今天,風的確有些過大。不管是什么聲調,聽來都是詠嘆調,絕非有什么激動!爸皇切。”他回答她,突感傷口瞬間痛了起來。

  “荷庭,外面有什么事嗎?”溫映藍跟著走出落地門外,繞過歐陽荷庭高大的背影,看見后院來了個人。

  平晚翠與溫映藍視線對上了!澳愫谩!逼酵泶湮⑽㈩h首。

  溫映藍揚眸瞅著歐陽荷庭!八悄愕呐笥褑?荷庭——”

  “嗯!睔W陽荷庭淡淡應聲,補了一句:“吃飯的朋友!

  平晚翠一愣,美顏掠過蒼白,又轉紅,那紅從眼睛周圍染漫整張臉。她瞳眸盈水閃耀,看著他,唇角緩緩勾弧!俺燥埖呐笥选鄙ひ艉茌p很慢,她提高手里的餐籃!拔易隽似咸雅桑徒o你!

  歐陽荷庭身形明顯一僵,捏緊手里的咖啡杯,看著她綻漾唯美笑意的美顏,沒去接她的餐籃。

  “葡萄派嗎?”溫映藍步下柚木門廊,站在踩腳階上,將平晚翠的餐籃取過手!爸x謝你。荷庭最愛吃葡萄派了……最近幾天,他受傷,一直想吃這個,可我不太會做這種東西……真的太謝謝你了——”

  “映藍,”歐陽荷庭叫女人!拔疫要咖啡!鞭D開凝在平晚翠笑顏上的視線,他走進屋里,順手拉上玻璃門。

  “你要進來坐坐嗎?”溫映藍客氣地問平晚翠。

  平晚翠搖頭,笑容依舊!安涣恕T僖姟

  “Ciao!”溫映藍輕快地回道。

  平晚翠揮了揮手,目光邈遠對著晃朗的廚房落地門。

  受傷了……的確受傷了。

  不過還好。

  還好他身邊有個女人照料他。

  歐陽荷庭額上的傷口持續痛著,這痛有點像平晚翠適才的笑容,那么淺,卻深鉆他心底,使他有點煩躁。

  才進來廚房一秒,歐陽荷庭又想出去后院吹吹風,轉過身——

  溫映藍開門進門關門,動作連成一氣。歐陽荷庭瞥見平晚翠揮手回身離開他的后院,一眨眼沒了人影。

  他忍不住低聲叫出:“晚翠——”

  “什么?”溫映藍扳好扣鎖,先回頭,身子再轉正,對住歐陽荷庭。“你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沒事!睔W陽荷庭搖首。

  溫映藍又旋身,按了隱藏墻邊的一個鍵,讓遮光簾降下!昂赏ィ@兒陽光這么強,你真的適應嗎?”

  “你如果不適應就回義大利去。”歐陽荷庭把咖啡杯擺在料理臺上,態度有些沈冷。

  “干么趕我走?”溫映藍將餐籃放置料理臺,有些委屈地說:“我是來陪你散心的……”

  歐陽荷庭不說話,挪了挪料理臺邊的單椅,落坐下來。

  “你在怪我害你受傷嗎?”溫映藍感到傷心。她千里迢迢——幾乎是費盡千辛萬苦——從義大利來到此地看他,他非但沒有驚喜開心,還天天生氣。她知道他喜歡像他母親那樣能溫柔持家的女性,為了這點,她一直在學,學幫他煮杯像樣的咖啡、烤個他愛吃的葡萄派……來到此地,住進他新家這陣子,她甚至請鐘點傭人和廚師不用來,她要親手操持家務給他看,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

  “你父親知道你來找我,一定會不高興!睔W陽荷庭平聲平調。

  溫映藍是Enzo那日在電話里說的“一個禮物”。好久前,歐陽荷庭和溫映藍曾交往過,他們的父親算是同事——死對頭成分比較多,溫父對皇冬耐的任何研究都有意見,對皇冬耐提出的任何研究計劃都要加以阻撓;识统鍪庐敃r,就是溫映藍的父親提議永久開除皇冬耐,使皇冬耐徹底被逐出考古界。溫映藍的父親那么做并沒有錯。一個研究機構長久努力奠定的名聲,不能因為皇冬耐的事件全賠上;识徒邮苓@事實,歐陽荷庭也就沒什么好怨怪。

  溫映藍的父親原本就反對他們在一起,事件之后,他回家族世居地,自然和溫映藍分了手。實際上,事件之前,他們見面已不頻繁。歐陽荷庭知道溫父極力湊合溫映藍和一位溫氏得意門生,溫映藍自己也左右在他和另一位精密機械師之間。

  歐陽荷庭突然覺察自己似乎完全沒在意過這等復雜男女事——關于溫映藍——他竟像個局外人!

  那么,他為什么讓溫映藍住下來?歐陽荷庭心底有個女人,他生氣她與一個男人是“吃飯的朋友”——天天陪吃!餐餐陪吃!她還為男人做飯!做男人喜歡吃的醋漬蘋果三明治!

  她怎能前一晚與他做愛,隔天就為另一個男人做早餐?

  歐陽荷庭深深感到受辱,他怒極了;氐郊揖鸵姕赜乘{坐在雙層樓房八層臺階上——好吧,他也能!他也能前一晚抱她,隔天就讓另一個女人住進他家,為他做飯煮咖啡!

  他是否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

  他愛上平晚翠?

  否則,怎么解釋他對溫映藍與對她之間的差異?

  他大概是瘋了!

  “我幫你倒咖啡!睖赜乘{執起歐陽荷庭的咖啡杯,斟滿一杯,歸回原位!澳闳绻幌胛依^續住這兒,我待會兒就去旅店……”她說著,一面拿出餐籃里的葡萄派。

  很香甜的味道——蘭姆酒派皮和卡士達醬拌葡萄干餡料,上層鋪滿晶亮的剖半鮮葡萄……

  那是為他做的!歐陽荷庭猛地站起,往廚房門口走。

  “荷庭?”溫映藍叫道。

  歐陽荷庭沒回應,直接上樓,換衣服,逕自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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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須到處走走!

  溫映藍煮的咖啡,不合他品味。

  他想喝杯苦一點、濃一點、傷胃一點、用濾泡法烹煮的黑咖啡。

  歐陽荷庭到了專賣店密集的平臺石階長巷,站在頂端巷口,看著人潮像魚苗在光之河竄上流下。驕陽罩頂,頭暈痛著,歐陽荷庭輕壓額上的紗布,皺眉走下坡階,找著中段的“咖啡香氛”,隔壁是他最討厭的蘋果專賣店——有個神話的名字“給最美麗的女神”。

  匆來欲望——他想進去,想進去……最美麗的女神……買顆金蘋果,送給平晚翠。

  歐陽荷庭恍恍地靠近他討厭的店,站在門口正中央,擋了購物婦女的路。幾雙眼睛瞟睞他。

  “先生,要買蘋果嗎?”女人從蘋果樹造景裝潢的店中走出來!斑M來挑選啊!彼裏峤j地招呼他!耙灰葋肀O果茶——”

  “不、不了!睔W陽荷庭局促地推辭,掉了魂似地往后退。“抱歉,我要到隔壁喝咖啡——”

  “先生,你這樣喝咖啡不好吧?”女人打斷他,指著他額上的傷!澳銘撚蟹雇此帯⑾姿幹,這樣還喝咖啡,好像很不好——”

  “喵喵喵喵喵……”一陣細弱的貓叫聲。

  歐陽荷庭身形定住,琥珀色雙眼朝店內望去。

  在那里——一張靠樹干造型墻壁延伸出來的長椅。兩個女孩從長椅上的大箱子各抱出一只小貓。

  “找要這只像小圓球的,它長大一定很帥……我要叫它“貓帥”!”

  “那我這只有神秘兮兮氣質,要叫‘貓秘’!”女孩之一得意笑著,手拍拍、摸摸那需要被撫揉的小動物。

  歐陽荷庭慢慢走過去。兩個女孩歡歡喜喜抱著剛認養的小貓已離開。歐陽荷庭獨自站在長椅前,往箱子里看。

  “喵……”一個小臉仰起來,也看他。

  “啊!已經被領到剩下最后一只了呀!”穿蘋果店圍裙的那個女人,跟到他身旁。

  歐陽荷庭探手抱起貓。女人說:“先生想要認養它嗎?”

  是只小母貓!與亞當一樣的折耳貓!真巧!歐陽荷庭順了順小家伙柔軟的絨毛。

  “喵……”小家伙親熱地舔他的掌。

  很好,是她自己找上他的!

  “我要這只貓!睔W陽荷庭堅定地說。“另外,請給我一顆金蘋果。”

  帶著蘋果和貓,走出“給最美麗的女神”。歐陽荷庭沒進“咖啡香氛”喝咖啡。他往平晚翠住的情侶巷邁步。

  很近。專賣店街到情侶巷,不過區區兩個號次的碼頭距離,不是什么千山萬水。為什么要讓嫉妒隔開他們?

  她轉身離去的笑容很甜、很脆弱,他知道她傷心了。她是那種越是難過越是笑得甜美的女人,她或許也愛上他了……她還特地做了他喜歡吃的葡萄派,不是嗎?

  歐陽荷庭腦海紛亂,腳步卻篤定,沒有迷惘,一下就到了情侶巷二十二號。他依然下按門鈴,拿著蘋果的手用力敲門,敲到指節泛紅。

  “晚翠!”他喊她的名。“晚翠——”

  門里的人兒聽見了。

  一開始以為是幻聽。平晚翠正在種夾竹桃,剛剛不小心沾觸了斷枝液體。她凝著指尖的白色黏涎痕跡。

  “晚翠!開門!”

  男人的呼喚不斷傳入耳里,那么急切、那么焦心似的。

  平晚翠胸口怦怦跳著。她起身,去噴水池邊的洗滌槽,沖掉手上劇毒。

  “晚翠,我是荷庭,我有話對你說!彼囊粽{平緩下來了,也許是聽見她的腳步聲接近,選擇靜靜等待。

  一直到她開門,兩人面對面,他都沒再出聲。

  他們看著彼此眼睛里的自己,隱隱晃動著,被淚光搖蕩著。

  “我是你吃飯的朋友……”她美眸瞇出一個笑,紅唇在巍顫。

  “你不是。”歐陽荷庭往前一步,進入門里。

  平晚翠沒退后,正面迎著他靠近,美眸始終對著他的眼睛。“你們是夫妻嗎?”

  他曾經問過她相同的問題——在她居所存在一個男人的短暫時刻……

  “我們不是夫妻,”歐陽荷庭眸色轉深,又朝她移一步!暗也恢酪院髸粫恰

  他明白了。明白他們是一樣的……

  平晚翠也動了,走向他!拔易罱恢痹谧x你的書……”

  “你喜歡嗎?”他回應。

  她點頭,視線未曾自他俊顏偏移半寸。“已經讀了三冊了,我要把他徹底讀完,從頭到尾,讀進心底!彼⑿,像平常一樣微笑,緩舉柔荑,摸他額上的紗布。

  歐陽荷庭往前一俯,吻住她的嘴。她的手慢慢滑下,貼著他的腰,另一手也舉起,兩手環住他。

  “喵……”貓叫聲在他們之間傳出。

  平晚翠驚訝地往后,離開他的唇,低頭,發現他臂彎有只小貓!斑@是——”

  “夏娃。”他說。一手繞至她背后,將她攬近,再次吻住她的唇。

  “夏娃……”她在他唇里低喃地問:“怎么會有?”

  “用我的肋骨做成的。”歐陽荷庭緊緊地擁住平晚翠,深刻地、深刻地纏吻著。

  只能這樣,非得這樣——他要她,要她成為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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