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悠悠醒來,見曙曦流瀉滿室,想來時候不早?她緩緩坐起身,竟覺全身酸軟。心兒一悸,憶及昨夜種種,雙頰飛紅。
他人呢?走了嗎?
揣度的同時,房門被打了開來,頎長的身影來到她床前,輕輕將床帳掀開,俊美的臉龐映入眼簾。
她忙拉起繡被遮蔽光裸的身子,抬眼一覷,剛褪下的紅潮又涌上雙頰,螓首忙低垂下去。
“我讓人備了熱水,梳洗后,身子會舒適些!崩溥b夜溫柔地睞著她。
她輕應(yīng)一聲,也沒細思在季府他如何讓人備熱水。思及昨夜兩人的纏綿,他一反平素的溫雅淡定,張放狂烈的模樣……糟!她全身又發(fā)燙了!身子突然被打橫抱起,她驚呼:“我……我沒穿衣衫呀!”
“我知道!彼笭栆恍。
待身子泡進浴桶里,她抬頭嬌瞠一眼,轉(zhuǎn)身背對他。
“現(xiàn)在才來害羞,昨夜又為何設(shè)計我?”他故意質(zhì)問。
她肩顫了一下,這……說到這兒,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誰讓她理虧呢。
水眸往后一睞,她羞赧問道:“啊,你……你身子還好吧?”
昨夜才飲了杯酒,她就渾身發(fā)熱,欲念如狂,一夜貪歡的結(jié)果,就是渾身酸軟無力;而他可是飲了三杯,昨晚許多時候都是由他撐扶著她的身軀,一思及那一次又一次的纏綿畫面,她體內(nèi)像噴火般熱燙不已。
冷遙夜雙眼浮現(xiàn)笑意,瞧她熱燙的俏臉,他啞著嗓說:“我是男人,不一樣!
“是……不一樣!彼p聲低喃。怎么也沒想到溫雅外貌下的他,會有一副與她截然不同的精勁身軀——
“?你……你作啥?”她驚嚇得瞪大眼。
“幫你擦身!狈路鸲嗝刺旖(jīng)地義般的語氣。
“我我……我自己來就成。”她羞著顏,縮起身子,聲若蚊蚋。
“我?guī)湍!彼麍猿值馈?br />
她輕呼一聲,喘息地輕喊:“冷遙夜……”
她轉(zhuǎn)過身面對他,熱氣氤氳中,見他眸色轉(zhuǎn)深,眼底有著情欲,她渾身發(fā)顫,仿若將融化在他濃烈的目光中。
對她的眷戀程度連他自己都驚訝,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重欲之人,直到遇見她,心上思著念著的總是她,恨不得讓她專屬于他一人。
敲門聲響起,季珞語驚得一瞟,怎么辦?被人發(fā)現(xiàn)可怎么辦?慌亂不安之際,卻見冷遙夜從容走了出去。
她駭?shù)妙笱,險些出聲喊住他。
“冷公子!边M門的丫鬟恭敬喊道。
是寶兒!天啦!讓她怎么做人?她雙手蒙住臉,螓首無助地一垂,腦中將周遭一切完全阻隔于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冷遙夜走了進來,彎身將她抱起。
“啊——”她驚呼道:“寶……寶兒呢?”
一床干凈巾毯裹住她的身軀,他打橫將她抱到床上。
“床鋪整理好,寶兒拿被褥去清洗了。”他神色自若地道。
轟地一聲,她滿臉脹紅不已。那被單上都是兩人昨夜纏綿的痕跡,竟……竟、竟讓寶兒瞧見?要傳到阿爹或二娘那兒——她臉色倏地一白。
“冷遙夜,你快走!”她慌張喊道。
他一怔,困疑地盯著她。
“這事若傳到阿爹那兒,可會沒完沒了!彼o張喃道。
“那又如何?”他不以為意。
“如何?”她抬高音調(diào),說:“阿爹會追著你死纏爛打,直到你同意負(fù)責(zé)為止,甚至?xí)破饶闳胭槨?br />
“你以為我不想負(fù)責(zé)?”他蹙眉,冷冷打斷她的話。
她一愣,吶吶道:“我……我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擾,畢竟是我先……噯呀!我只是希望能懷個娃兒,并不想要你負(fù)責(zé)!
“所以,你只是利用我來傳承季家香火?”黑眸燃起怒火,他慍道。
她一時啞然,要承認(rèn)不是,要否認(rèn)……她確實是這般心思。只是,并不是利用,如果不是心有所屬,她不可能做出這等事。
“我知道不該利用你來傳宗……”她急忙解釋。
“難道昨夜你心中只想著傳宗接代?那么與上好漢樓找漢子有何異?”盛怒之下,他口氣自然銳利些。
她眼眶泛紅,抿著嘴,對他嚴(yán)厲的指控備覺委屈。
“你明知道不一樣的。就只能是你,我的身心都只能屬于你!”否則也不會在好漢樓大亂一場。
她坦白的示愛令他為之動容。冷遙夜臉色緩了下來,伸手將她擁入懷里,柔聲道:“既然如此,怎么還想將我推開呢?難道你從沒想過兩人相守偕老?”
“我能想嗎?能奢求嗎?是你為我留下,或是我隨你而去?”她掙開他懷里,忿忿回道。如果可以,她何嘗不想與他執(zhí)手相依,但她不敢讓自己這么想,他是高飛的大鵬鳥,她卻是安居水塘里的魚兒。
冷遙夜略怔,見她眸底有著淡愁,心一揪。
“你是神月教主,怎么能為了我留在這里。季大小姐不出嫁只招婿,你是知道的。我既然認(rèn)定你了,就不可能再接受任何男子。傳承香火唯一的法子就是懷上你的孩子,我不想綁住你的!彼裆鋈唬兹旧系某。
他本就無意讓她與神月教扯上關(guān)系,卻也未曾想到她斷不可能離開季家、離開臨陽城……魚兒若離開了水,如何能存活?更遑論悠游自適地過生活。
然而,他亦不允許她如此擅自決定兩人的未來。
“能不能留下來由我來決定!彼氐。
她訝然揚起眉,不知他話里的意思,是否真如她心里的奢望一般?
“倒是你有想過嗎?如果沒懷上孩子呢?”他冷冷問道。心想,她要敢說出什么古怪的想法,他肯定會把她劫走,好好地管教一番。
她愣了愣,顯然未曾思及此可能性。
“那……那那我們就……”她臉一臊,這么說,好像對他提出邀請似地。
“我們就再努力!彼家惶,心情好多了。
她雙頰泛紅,螓首微低,雖未明講,卻擺明了正有此意。
冷遙夜嘴角噙笑,片晌才道:“我已讓寶兒別對外喧嚷,她知分寸的!
她斜瞄一眼,怎他對她家的丫鬟比她來得有威嚴(yán)?
“今天好好休息,我先回好漢樓一趟!彼没厝グ才判┦隆
“你……要走了?”她抬眼問道。
“我會再回來!彼兄Z。
“嗯!彼鐾,露出一記燦笑。
整妝畢,季珞語肚子忽地咕嚕一響,這時,寶兒適巧端了膳食進門。
季珞語心虛地別開眼神,不敢直視寶兒。
“小姐餓了吧?一早老爺還問起小姐呢。”倒是寶兒一如往常,面色無異。
“阿爹有說什么嗎?”她一個早上都未露面,阿爹怕不擔(dān)憂焦急?
“寶兒跟老爺說小姐昨兒個累了整天,今早想在房里多歇會兒,老爺自然不會多問!睂殐合騺硎茄诀呃镒顧C靈的一個。
季珞語點點頭,唇瓣掀嚅,像要說點什么,又難以啟齒似。
“小姐,冷公子……”寶兒偷覷了眼,說:“或者我該喊他姑爺了?”
“姑……姑、姑爺?你別胡說。”她險些被口水噎住,對著寶兒瞪大眼。
“人家這么說,冷公子也沒反對呀!苯裨缋涔犹匾饨辛怂^去,要她讓底下人別去吵小姐,又吩咐她備熱水備膳食的。瞧冷公子對小姐這般呵護,顯然對小姐有情。
“你……這么叫他?”她驚問。
寶兒微笑點頭,也只有冷公子那般的仙人才能配得上自家小姐。
季珞語快昏了,她支手撐額,揮揮手讓寶兒下去,她得靜一靜。
究竟冷遙夜是怎么看待此事的?難道他真考慮留下來?可……他若留下來,神月教怎么辦?他們會允許教主離開嗎?
噯呀!不想了。她搖晃螓首,甩開腦中的紛擾,決定先喂飽肚皮再說。
不久,見季實慌慌張張奔了進來。
“怎么了?”她擱下牙箸,問道。
“大小姐……”季實左右瞧了瞧,低聲道:“剛才門外有位中年男子說是您師父,讓我把這信親手交給大小姐!
一聽及“師父”,季珞語驚得跳起身,忙接過季實手中的信,打開取出字條。
今夜亥時一刻,老地方見。
字條底下仍劃上一片楓葉,只是多了行小字——
小心行事,行蹤保密。
師父愿意露面了?她笑逐顏開。這么一來,就能得知師父與神月教之間有何干系了。
是夜,她早早遣丫鬟們回房,換上夜行裝,躍墻而出。她一路施展輕功,不忘師父叮嚀,不時留意周遭動靜。不久,來到城郊一間破舊的土地公廟。這間小廟原就香火稀少,近幾年來更是杳無人煙。
當(dāng)她身形在門外一落,里頭便傳來一聲沉厚的嗓音。
“丫頭輕功練得不壞呀。”
她眼珠子骨碌碌,打開廟門,邊笑道:“不壞仍有個‘壞’字,都讓您給察覺了,還不壞?”
爽朗的笑聲哈哈響起,門內(nèi)站著一名身形高大、豐姿雋朗的壯年男子。
“師父!”她開心地上前叫道。
“就知道你這丫頭沒那么好打發(fā)。”葉慕之故意沉著臉訓(xùn)道,然眸底的笑意卻泄了底。
“知道就好!彼ξ鼗刈臁
當(dāng)年她在土地公廟旁遇見倒在墻外的葉慕之,當(dāng)時他衣衫襤褸,身上有多處外傷,她當(dāng)他是孤苦乞丐,為他請了大夫抓了藥,葉慕之自此便在廟里住了下來。有一回她又溜到土地公廟后面玩耍,意外瞧見葉慕之飛身將不知如何爬上高墻的幼犬抱了下來,她當(dāng)下便要拜師學(xué)藝;葉慕之原是不允,卻禁不住她的央求,而她總是跟前跟后師父師父地喊著,最后他便隨她去,收了她為徒。
“帶了什么好酒?”濃醇香味撲鼻,葉慕之朝她手上的包袱努了努。
“阿爹封存的陳年女兒紅,再加上幾樣下酒菜,爆獐腿、炒豬耳朵……”取出包袱里的東西,幾道下酒菜是她溜去四季茶樓摸出來的,還熱著呢。
“云家莊的女兒紅。你爹存著等你找到夫婿時開封,你這丫頭竟然偷渡出來,要讓你那小氣爹得知,不急得暴跳如雷?”嘴里雖叨念著,仍耐不住醇酒誘人。忙打開那壇陳年女兒紅,頓時,醇厚芬芳的酒香溢滿四周。
“既是為我而存,便是我的女兒紅,嘗這么一壇算得了什么!況且那窖藏的女兒紅多得數(shù)不清,阿爹不會發(fā)現(xiàn)的!彼V郏荒樥{(diào)皮。
葉慕之聽了哈哈大笑,豪爽地舉壇大口飲下。
“好酒!”放下酒壇,他抹了抹嘴,臉色忽地一凝。
“丫頭,這回聽師父的話,神月教的事非比尋常,一個不小心你這條小命可就不保!彪m疼愛這徒兒,卻不能放任她胡來。
“師父,我見過媚娘子!彼蝗徽f道。
葉慕之一怔,脫口驚問:“你見過媚兒?她人也來到這里?”
她點了點頭。不敢告訴師父她去了“好漢樓”,怕引來師父一陣責(zé)念。
“也罷。該來的總會來!比~慕之長嘆一聲。
“師父,你與媚娘子有何關(guān)系?她也會使‘踏雪尋梅’呢。”
葉慕之一顫,問道:“她可知你是我的徒兒?”
季珞語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