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蕭梨華蹲在巷子口,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摸著虎斑貓柔軟的毛皮。“我好怕……”
不過,虎斑貓完全不理她,逕自吃著它的晚餐,美味的水煮瘦肉拌飯。
她收回手,抱著膝蓋,把臉埋進(jìn)雙腿間,忍不住掉淚的沖動。
“爺爺應(yīng)該要住院的,但是他不肯,我好怕……”爺爺越來越瘦,食欲越來越差,她好怕萬一哪天連罵她的力氣都沒有了,那該怎么辦?
她告訴自己不會的,爺爺老說她笨,怎么教都不會,不可能就這樣放下她走,她要有信心,爺爺會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喵嗚——”像是感覺到她的恐懼,虎斑貓放棄吃了一半的晚餐,坐在她的面前,撒嬌的叫著,不時起身蹭她的小腿,像是要安慰她一般。
她伸手把小虎抱了起來,意外的,平時一抱就掙扎伸爪抓她的小虎,今天竟乖乖的讓她抱到面前,與她四目相對。
小虎黃玉色的貓眼中映出了她泫然欲泣的臉。
“先是爸爸,再來是媽媽,現(xiàn)在只剩下爺爺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家,要是爺爺也不在了,我要去哪里?”哪里還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喵——”小虎對她喵喵叫,不知道是真的聽懂她的話想回應(yīng),還是抱怨她抱得太緊想要逃跑。
“原來你丟垃圾丟到這里來了!
“喵啊——”小虎聽見陌生的聲音,掙扎大叫,抓傷了蕭梨華的手背,她吃痛松手,小虎立刻一溜煙炮了,怕被人抓到。
“啊?”她一時反應(yīng)不及,仍蹲在原地,呆呆的抬頭,仰望石燁的撲克臉。
他怎么突然跑出來,還看見她偷喂流浪貓?措手不及的她只能發(fā)著呆,然后傻笑。
“啊……”石燁沒有笑,他本來就少一條會笑的神經(jīng),尤其看見她手背上見血的數(shù)條爪痕,表情更冷硬。
“走,去醫(yī)院。”他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
“啊?干么去醫(yī)院?”蕭梨華覺得這發(fā)展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
他捏了一下她手背上的傷口,她吃痛喊叫,他狠狠瞪她。
蕭梨華就像看見貓的老鼠,一句話都不敢回。
“你不知道這樣可能會有破傷風(fēng)嗎?”也沒給她任何拒絕的機(jī)會,石燁直接拉她離開小巷,招了計程車就往醫(yī)院前進(jìn)。
直到手背上被上藥包扎,她也挨了一針,拿了藥回到家,跟爺爺報告時免不了又被念了一頓,蕭梨華的感覺還是很不真實(shí)。
“消炎藥要記得吃。”他拿著醫(yī)生開的藥在她眼前晃。“傷口要記得換藥!
還有一小罐優(yōu)碘。
要說他有效率是真的很有效率,說走就走,但是會不會太夸張?只是小傷口而已嘛……
“不用吧,只是小傷口而已,明天就會結(jié)痂了!
“我說的不是你手背上的抓傷。”石燁黑色的眼眸直盯著她,然后又牽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他房間,逼她在床上坐下,掀起她的裙擺。
“欸啊——”她怪叫兩聲,但發(fā)現(xiàn)他只是把裙子掀到她膝上,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怎么摔成這樣?”他問。
在醫(yī)院時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打完破傷風(fēng)、拿完藥回程的路上,他不經(jīng)意瞥見她滲出血的裙擺,才知道她還有別的地方受了傷。
只見膝蓋有嚴(yán)重的擦傷,小腿青一塊、紫一塊,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很觸目驚心。
“閃車的時候不小心拐了一下。”蕭梨華含糊的帶過。
石燁想起停在樓下那一輛龍頭歪歪斜斜的腳踏車,還有不靈光的煞車,再加上她腳上這些傷,他就覺得……很不爽。
他一言不發(fā),拉了椅子坐在她面前,抓著她的腳擺在自己腿上,拿起棉花棒以及優(yōu)碘,動作笨拙卻小心的小清掉傷口上的小砂石碎粒。
“啊,我自己來就好!彼龑擂蔚南腴W躲,但在他一個有力的狠瞪下乖乖閉上嘴,連動都不敢動?伤茈y為情啊,把腳丫擺在男人腿上,這還是生平頭一遭,教她不害羞怎么可能啊!
尤其是她的腳還是踩在石燁的腿上,她很窘,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害怕。
她怯怯抬眼,只看見他的頭頂以及他不停上藥的雙手。
石燁很溫柔,但他不是她心目中“哥哥”的樣子。
他是一個擁有石燁的外表,但內(nèi)心完全不同的男人。
是“男人”,她沒辦法把他當(dāng)成“家人”,他太高壯、個性太硬、難以親近,常讓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啊,痛……”膝蓋上的擦傷抽痛了一下,原本沒有感覺的,直到他認(rèn)真上藥時才感覺到痛,她忍不住喊出聲。
他停下手,抬頭覷她一眼,粗糙的指尖輕觸在傷口周圍平整的皮膚上,輕輕按摩。
蕭梨華不需要照鏡都知道,她臉紅了。
這個男人很冷硬難親近,甚至一開始討厭她,但現(xiàn)在卻對她很溫柔。
該怎么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有什么東西在胸口發(fā)酵,癢癢的,搔得她心跳好快,臉越來越紅。
啪——
就在她一顆芳心大亂時,小腿突然被人用力一拍。
“噢,干么打我?”其實(shí)不痛,鬼叫兩聲是習(xí)慣使然。
“照顧爺爺一點(diǎn)小地方都不放過,卻不會照顧自己,我不打你打誰?”石燁睨了她一眼,語氣雖然冷冷淡淡的,但卻多了過去不曾有過的關(guān)懷。
“又沒有怎么樣——”她小聲嘀咕。
“嗯?”可是他聽見了,眼一瞇,那副撲克臉又蒙上了危險的味道。
“沒有。”蕭梨華馬上把話吞進(jìn)肚子里,把裙子撥好遮住她的小腿,慌慌張張的起身。
現(xiàn)在要走嗎?會不會顯得她逃得太刻意?
對,會太刻意,她在害羞什么呢?不過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的笨手笨腳看不過去,出手幫忙而已,她想太多了,花癡什么啊!
石燁才沒對她有遐想。
“那個……”找話題,找話題啊,不然現(xiàn)在要怎么打破僵局呢?
看看他的房間,她每天都會來打掃,在他出門之后,在這個房間里想念過世的媽媽。
她想起爸爸和媽媽最驕傲的兒子擁有過人的攝影才華……
“我房間里有一張媽媽的照片,是你拍的!彼蝗幌肫鹆四菑埌褘寢屌牡脺厝岽认、美麗得不可方物的黑白照片!澳鞘俏椅ㄒ涣糁o(jì)念媽媽的東西,你把媽媽拍得很漂亮,爸爸媽媽一直以你為榮,你還有在繼續(xù)攝影嗎?”
攝影?
如果不是她提起,他還真的忘記了,在發(fā)生意外之前,他曾狂熱的沉浸在攝影世界里。
“不了,早忘了!
那場意外不只奪走了上百條人命,奪走他的記憶,也帶走了他的感情,連同那臺陪他征戰(zhàn)世界的單眼相機(jī),也遺落在斷垣殘壁里。
“手感這種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真的嗎?太可惜了……”蕭梨華看過他透過鏡頭展現(xiàn)的世界,熱情而富有生命力,就像他本人一樣。
呃,不是現(xiàn)在這個本人……
他云淡風(fēng)輕的說忘了,他一點(diǎn)也不在意嗎?
她怎么想都覺得不對,有一個聲音驅(qū)使她開口,“曾經(jīng)那么喜歡的事物,突然忘記了就放棄,不是很可惜嗎?啊,對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驚呼一聲,沖向他房間擺在角落的架子,挪開底層的物品,挖出一個年代有點(diǎn)久遠(yuǎn)的防潮箱。
石燁一看那東西,驚訝了一下。
“媽媽留著你每一樣?xùn)|西,她說這是你第一臺相機(jī),你高中的時候打工存錢買下來的!彼龔谋4媪己玫姆莱毕渲,取出一臺起碼有十五年歷史的單眼相機(jī)。
陽春的機(jī)型,相機(jī)上布滿了刮痕,但鏡頭卻保存得很完好,這臺相機(jī)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比起現(xiàn)在動輒上千萬畫素的數(shù)位單眼差多了,卻勾起了石燁的回憶。
“我知道你不記得了,可是媽媽很喜歡你拍的照片……我、我也是!笔捓嫒A小小聲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偷偷瞇他一眼,幸好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接過相機(jī),沒什么表情的盯著看,沒有多看她。
那句話不會讓他覺得她很花癡吧?
“你也是什么?”石燁低著頭把玩舊相機(jī),突然抬頭問她。
“咦!啊——就我也喜歡你拍的照片!北荒请p凌厲的眼神盯上,她不自覺就講出心里話,講完才發(fā)現(xiàn),糟糕,她花癡了!
“嗯。”可他卻只像是聽見一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事,像是叫他吃飯一樣輕應(yīng)一聲,就再也沒有其他反應(yīng)了。
蕭梨華松了一口氣。
“那晚安嘍,謝謝你今天帶我去看醫(yī)生!彪m然她覺得他實(shí)在太夸張,只是被小貓抓到一下而已。
她離開石燁的房間,沒有看見在她背過身之后,男人明顯上揚(yáng)的嘴角——
。
隔天早上,蕭梨華如同以往習(xí)慣性的忙碌,在準(zhǔn)備好爺爺?shù)脑绮秃,大概早上九點(diǎn),她會騎著單車去附近的市場采買今天午、晚餐的食材。
“爺爺我出門了,很快就回來——咦!”她把爺爺安頓她后踏出家門,正要騎上她的小白,卻沒有看見車子停在原來的地方。
她頓時大驚失色!
“我的小白呢?”沒有單車代步,她要怎么去市場?下午怎么去面包店幫忙?
“我丟了!睉(yīng)該出門去飯店總統(tǒng)套房工作的石燁,竟然在這時間還留在家里,他西裝筆挺的站在紅色大門前,逆光讓他的五官看來不明顯,但身形卻顯得更為高大,像一座山一樣矗立在那。
“什么?丟了?”蕭梨華目瞪口呆。“為什么要丟掉?”
“爺爺說那輛單車你騎了快六年,摔過不下十次,早該換了!彼美硭(dāng)然的口吻說明丟掉她爛腳踏車的原因。
“干么那么浪費(fèi),修一修還能騎啊!”她心痛得要命!艾F(xiàn)在物價這么高,一輛腳踏車都要兩、三千塊……”
爺爺?shù)纳眢w越來越虛弱,要花好多醫(yī)藥費(fèi)和買補(bǔ)品的錢,她想省一點(diǎn),能不花就不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