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馨作了個很怪異的夢。
她夢到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全身插滿了管線,呼吸微弱,床旁有個看不清楚長相的人,他正跪在床邊的地板上,對著空氣中那團詭異的黑霧說話。
如果,要救活她,你得付出你最重要的東西,你愿意嗎?
我……愿意。
那個看不清長相的人說話的聲音她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即使是你的性命,你也愿意為了這個女孩付出?
是的。
即使他們兩個都沒有提到女孩的名字,林妍馨卻十分篤定他們談論的主角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她。
她就像靈魂出竅一般,打量著病床上的自己。
她發覺床上依靠許多醫療儀器維生的她比現在還要年輕許多,那稚氣未脫的面容蒼白無比,看得出正在生與死之間徘徊。
怪了,她什么時候受過這么重的傷,怎么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呢?哎呀,我真是嫉妒她,竟然有人順意為她付出至此。
嗯……我想想,我不要你的命了。
?
太容易到手的束西,我一定不會太珍惜,何況我手上的死靈夠多了,多你一個多麻煩,嗯…
…這樣吧,我要的,是她對你所有的記憶。
什么?!
“什么?!”林妍馨聽到這樣的話,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太大了,她馬上捂住嘴,但好奇心讓她繼續專注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呃,如果那團黑霧也算是個人的話。
只要她一清醒,就會忘記你這個人,我說得夠明白、夠清楚了嗎?
這……能不能用別的東西交換?
怕啦?我當是你為了她,什么都可以付出的。
因為這是她的記憶,我不能替她決定。你拿走我的記憶好了,我……我可以忍受。
“嗯,老兄,你倒是很清楚我的脾氣!可是為什么我記不得你,也想不起來你是誰呢?”
林妍馨努力睜大了眼想要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但他的樣貌卻像是限制級的電影硬是上了馬賽克,變成輔導級電影一樣,重點完全看不清楚。
報酬,是要當事人一字一句全都不忘才有意思,我可不是做慈善事業的,讓你忘了她,又達不到折磨你的娛樂效果,這種事我才不干呢!
看到這里,林妍馨明白了那位老兄正在跟那團黑霧進行交易,而交易的主角便是躺在病床上的她,但是,任憑她想破了頭,她還是想不起自己這二十年來曾受過什么重傷,或病得這么重,更別提那位老兄了,她根本沒有印象。
可是,雖然不記得,她卻也感到熟悉無比。
這種感覺,她并不陌生。
啊,我看看,原來你們從小時候就在一起啦這么長的相處時光?統統被抽走,真是可憐啊…
廢話少說,你到底要不要救她?
那你是答應把她的記憶給我哆?
是的。
“喂!老兄,才說你上道,你怎么就把我賣啦!喂,我不要失憶啊!”林妍馨抗議著,但不論她怎么大叫,眼前的一切依舊照著它自己的劇本走下去。
好,夠干脆,我喜歡。要救活她很簡單,只要把你的靈魂分一半給她就可以了。
那……你剛才說的記憶是?
那是我施行這個法術討取的報酬,你要說是我個人的興趣也是可以啦!分一半的靈魂是很痛苦的,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喔……
“我不要!誰來把那個老兄帶走啊!這是什么爛夢、什么爛劇情!”林妍馨坐困愁城地大吼著,但她就像是個看著電影播放,為電影里的人物和劇情生氣,卻干涉不了內容的觀眾一樣,只能罵,什么都不能做。
那她可以再活多久?
夠久了,有你的靈魂,她可以長命百歲,健健康康,只不過會有一點后遺癥。
什么后遺癥?
哎,無傷大雅的,別再問了,你得快點同意,我才能施法。反正套一句人類的話,如今小女孩已經是植物人的狀態了,再怎么樣都好過植物人吧?
好,我愿意。
“老兄!你有沒有搞錯,怎么可以隨便替我答應我的生死!你是誰?我不要你的靈魂!我寧可這樣,我也不要你付出!”
喔,對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因為你少了一半的靈魂,所以最好待在靈氣充足的地方,或是小女孩的身邊,否則你的身體會愈來愈衰弱,但是,待在小女孩身邊,有一天她會被你害死的,往后該怎么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為什么提醒我這個?
還甩得著說嗎?當然是因為你這小子的無知與執著深深吸引著我嘍,等到你衰竭到不能動的那一天,我會親自引領你……
林妍馨不知何時淚已流了滿面,但她渾然未覺,她一直想叫那位老兄的名字,但就是叫不出口,“不……不要啊……”
不要啊……哥哥……不要!我不要忘了你…
她沒有看到夢的結局,只知道當她大叫著不要,一陣強光突然襲來,她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哎喲!”林妍馨痛呼一聲,扶著撞痛的頭,從床下爬起身,趴在床沿, “好痛!”
她搖搖頭,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過來。
“天啊,好怪的夢……”
林妍馨細細回想著夢境的內容,她已經不太記得剛剛夢了些什么,只依稀記得夢里那詭譎的場景、人物和對話。
想著、想著,她感覺臉頰涼涼的,伸手一碰,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有的時候,她會莫名其妙的作起怪夢,夢里總是有個看不清楚面容的大哥哥陪著她,每回只要作了那個夢,她醒來后一定發現自己淚如雨下,可是,夢里的人、事、物她全都沒有太過深刻的印象,只在她心上留下一點點痕跡。
但是,隨著夢到的次數愈多,她已愈難以割舍夢里的人,雖然每次都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眷戀著他。
林妍馨總把這樣的現象歸咎于前一天看了什么電視、電影或小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關系,只是,過去那些夢都沒有這一次來得強烈,這次她幾乎看見了那位大哥哥的長相,也幾乎叫出了他的名字。
無奈夢就這么醒了,一切只能留在夢里,沒能讓她帶到現實來。
“唉,好不容易就要喊出他的名字了……”說林妍馨不失望是假的,畢竟夢跟著她那么久,她對夢中人的掛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小馨,你醒了嗎?”梅姊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從外頭傳來。
“醒了!”林妍馨站起身,搔了搔頭,伸了個懶腰。
“醒了就梳洗一下,快點下樓嘍,要開飯啦!”
“好!”
一聽見“開飯”兩宇,林妍馨馬上將還在思考的事拋諸腦后,趕緊梳洗一番后,蹦蹦跳跳的下樓。
“梅姊,今天早餐吃什么?”
她人未到聲先到,一走入飯廳,便發現白昀易的存在。
原本白昀易與林義星兩人正在談話,但一見到林妍馨,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咦,白昀易,你怎么來了?”林妍馨驚喜地坐到他身邊,笑問道。
“來拜會!
白昀易還是那副干干凈凈、白白嫩嫩的樣子,林妍馨一早看見他,頓覺方才作惡夢殘留的低落情緒全數消失無蹤。
“原來你已經知道我家在這里啦。我還想著要去葉氏兄弟家里找你呢,本來是昨天晚上就要去啦,可是喔,我昨晚太晚回來,就忘了……”林妍馨一古腦兒地將心中的想法傾吐而出,也不管是否有組織過。
白昀易笑了笑, “你不再多睡一會兒嗎?不是很晚才回家?”
“哎呀,我鐵打的身體,睡少一點沒關系的!”林妍馨笑道,熱絡的挽住他的手臂。
“小馨,你別嚇著昀易了!绷至x星一臉正經的糾正女兒的行徑。
“老爸,你怎么也認識白昀易。俊绷皱昂傻乜聪蚋赣H,挽著白昀易的手怎么也不肯放開。
“我打從他小時候就認得他了,梅姊也認識他!
“是啊,昀易,好久不見了!泵锋⒍顺鲆槐o白昀易,接著又回廚房去忙了。
“那我怎么一直到前天才有幸跟他見面呀?”林妍馨責備道: “老爸你太過分了,竟然把白昀易藏起來。”
她將臉頰貼著白昀易的肩頭,朝父親做鬼臉。
“那有什么辦法?誰教我有個活潑好動的女兒,一天到晚往外跑,就算想介紹你認識,你也早就離家出走了。話說回來——”林義星睨著女兒, “你失蹤了一天一夜,沒跟我解釋一聲就想上桌吃飯?”
“解釋什么?”林妍馨鼓起腮幫子, “我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嗎?”
“你昨晚要是沒有平安回來,我就打算報警了。別忘了,最近新聞常報導有女大學生失蹤。”林義星十分嚴肅,沒有笑容地道: “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可以如此沖動,動不動就離家出走?還沒嫁人就這樣,要是嫁了人還得了?”
“拜托,我才二十歲,而且結婚又不是一個女人非要走的路,我也想在畢業后到國外走走瞧瞧!”林妍馨反駁著。 “你看,像白昀易這樣多好,人家可是從日本回來的呢!”
“昀易是逼不得已才到日本去!比舨皇且驗榕_灣山林的靈氣已經因為過度的開發而變得稀薄,有的靈氣盛的地方白昀易也不愿意破壞,不得已才送他到日本的深山里去。 “要是可以,誰都希望能待在自己家里吧?就只有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天到晚想留學,又只學人家的皮毛,沒學到精髓!
林義星念了一堆,但林妍馨只掌握到一個重點。
“白昀易,你為什么逼不得已離開臺灣呀?”
“我身體不好,六年前病了,后來到日本求醫,就一直留在那兒休養了!
白昀易說得輕描淡寫?林妍馨聽了卻心疼不已。
“那你現在好些了嗎?”淚水不禁在她的眼眶里打轉,她想起白昀易幾乎什么都沒吃,而且臉色一直很蒼白——雖然白得像奶油,讓她好想吞下肚。
“好很多了!卑钻酪缀畹卣f著謊,假裝沒看見林義星不贊同的目光。
“那就好,對了,既然你認識我爸,那你就別住葉氏兄弟他們家,來我家住呀!梅姊會煮超好吃的東西給你吃,你吃得太少了,要多吃一點。”林妍馨很認真的說。 “有梅姊在,沒多久你就會頭好壯壯,跟我一樣健康得不得了的!
白昀易笑了笑,沒有針對吃的話題多說什么。
“這樣不好,打擾你們!
“哎,昀易,小馨都這么說了,你待會兒就去葉家把行李整理一下,回家里住吧,你的房間我都還留著呢!”林義星巴不得他快點回來。
“怎么,白昀易在我們家里有房間的嗎?那你怎么不直接來?這么見外!”林妍馨對他的過度客氣有些不悅。
“我……”他只能微笑以對。
“不管,既然家里有你的房間,你就別住葉家兄弟的狗窩了,他們那里太可怕,待一秒都嫌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