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吃完飯后,把碗放下來。
“我去準備東西,你先回房休息,我很快回來!
“可是……”她不喜歡一個人悶著的,那多無趣,她想跟他一起去。
但是他說:“你等我回來好嗎?”
她說不出話了,直覺地不想違逆他,不想讓他難受。
他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房門關上,再也聽不到他的腳步聲時,她才摸了摸剛才被他拍過的肩。他的體溫還留在上頭,暖暖的,很舒服。
但她的心卻有些悶。為了他,她做了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她怎么這樣想哄他開心、順他的意呢?
她漸漸地變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灑脫自在,想干么就干么。
她有些惶恐,為了他而改變自己,是好、還是不好?
柳乘風沒有夸大,他的改裝易容技巧真的很好,不過給她加深了膚色,眉毛畫濃一點,她就像個俊俏的小伙子。
他特地給她選了一件領子比較高的衣服,掩飾她沒有喉結的頸部。
他本來還準備了藥粉要替她填平兩邊耳洞,后來發現她根本沒有耳洞,他稀奇地看了她好久。
她問:“尚善國的姑娘是不是都穿耳洞,我要不要也去穿一個?”
他捏著她的耳垂,輕輕地揉著,笑得一臉燦爛。
她看得一陣暈眩,他的笑實在好閃亮。
“你這樣很好!彼f。
她的臉立刻紅了,心中決定,為了他的夸贊,她一輩子都不穿耳洞。
他們買了兩匹馬,一路緊趕,兩天半后終于到達沛州。
此刻正是上午集市最熱鬧的時候,城里不宜騎馬,所以他們牽馬而行。
柳乘風好像認識全沛州的人,到處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尤其是姑娘家。
魔芳馡發現街道兩旁的高樓上,時不時總有妙齡女子,或揮手、或揚著絲絹,嬌滴滴喊著:“柳大少,好久不見。”更有那大膽者,直接與他相約黃昏后。
她記得他說過,他雖有“品花鑒玉柳大少”之稱,但從不風流花心。對照眼前情況,他的話顯得好單薄。
她心里又有一股悶氣聚集,不喜歡、討厭那么多姑娘與他糾纏不清。
她不清楚這種煩躁的情緒是什么,只是胸口很堵。
柳乘風跟每一個人打招呼,不管對方是商人、農夫還是倚門賣笑的窯姐兒,他同樣不失禮數。
他相信一件事,人脈就是錢脈,誰知道現在路邊一個小乞兒,會不會是未來的大將軍?也許過幾年,他們會成為大鏢局的客戶,豈能得罪?
因為他這種觀念,大鏢局在他的經營下蒸蒸日上。
他不停地對每一個人笑著,笑得嘴角發僵。
這一路走、一路笑,明明只有一刻鐘的路,他們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
進了大鏢局,柳乘風長吁口氣,一股疲累從骨頭里鉆出來。
“你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魔芳馡關心地問他。
他這才收斂笑容!皼]什么,只是有點累。”
她看他都不笑了,果然不對勁,便伸手拉過他的韁繩。
“我幫你把馬牽到馬廄,你去休息——”她還沒說完,一道帶著桂花香氣的身影便從墻邊撲過來。
柳乘風沒發覺,他太累了,況且他功夫也不好。
但魔芳馡看得很清楚,那是個姑娘,二十來歲模樣,嬌艷的臉蛋、窈窕的身材,整個人火辣辣,像一株盛放的牡丹。
“阿風——”女人發出了軟糖似的嬌呼。
柳乘風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
“你干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接人,卻因看不準目標而有些慌張。
魔芳馡積了一路的火氣終于爆發。為什么女人看到他,就像蝴蝶看到花?尤其是這個女人,居然還投懷送抱!
她彈了彈指,一道指風將女人打得倒飛出去,跌進草叢里。這樣做有兩個好處,第一,女人不會摔傷,第二,女人碰不到柳乘風。
大鏢局是柳乘風的家,不管她再吃醋,都不會在這里動手打人。
柳乘風瞠目結舌!斑@……我以為應該掉在這個位置的,怎么會……”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瞧一眼女人墜落的位置!安贿^也好,摔在草叢里不疼!
草叢一陣??聲響,女人頂著滿頭泥沙和雜草狼狽地爬出來。
她大叫:“誰打我?”
魔芳馡哼了一聲。
柳乘風縮一下肩膀。他是不是聽錯了,魔芳馡的哼聲里有好重的酸氣。
“阿馡,這個……”
魔芳馡別過頭,就像個正在鬧意氣的孩子。
柳乘風有點想笑,她連吃醋時的表情都特別可愛。
“我跟你介紹一個人,喜新厭舊尤貪歡,她是古今中外最沒有節操、最善變的大色狼,你記住了,千萬別私下跟她相處,當心被她占便宜!
魔芳馡眨眨眼!澳阍趺催@樣說一個姑娘?她名聲都敗壞光了!彼男难鄄淮,愛吃醋,但個性正直。
柳乘風欣賞她的坦率,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永遠不必勾心斗角。
他笑得越發歡快!耙驗槲艺f的是事實。”
女人……也就是尤貪歡氣鼓鼓地來到柳乘風面前。她一路走,頭上還一路掉草屑。
“你——”她才想開罵,心思就被魔芳馡拉過去了。江湖上的俊男美女不少,就連她自己也算佳人一枚,但身為江湖兒女,總難免沾染一些武林習氣,或霸道、或威猛、或儒雅,就脫不了一個“英”字。
可魔芳馡不同,她清純如水,澄澈、透明,不含一絲雜質。
尤貪歡的眼睛亮了起來。“不知姑娘貴姓芳名?我叫尤貪歡,人稱江湖三大害中的喜新厭舊就是我。其實喜新厭舊是人的本性,哪里有什么好與壞?不過多數人都很虛偽,即便有此癖好,也不敢公開承認,與他們相比,我就是個再誠實不過的好人。”
魔芳馡很驚訝,她怎能一眼看出她的偽裝?但接下來,她就被尤貪歡一番看似自貶,實則自褒的話惹得笑出來。
這個人居然這么正大光明承認自己的惡習,還一副要將它發揚光大的樣子,若不是沒腦子,就是臉皮比墻厚。
“不要臉!绷孙L給了答案。
魔芳馡掩著嘴,笑個不停。
尤貪歡氣得頭頂冒煙。“柳乘風,你是嫉妒我桃花比你旺是不是?居然拆我臺,你才不要臉!”她伸手去拉魔芳馡!肮媚,你看他成天笑嘻嘻,不是好東西,他心狠手又辣,你千萬別靠近他,會吃大虧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魔芳馡很好奇。
尤貪歡心里也有相同的情緒——好奇。一般被她這樣拉來扯去的姑娘,都要生氣,為什么眼前這個不發火?
她伸手在魔芳馡的胸口按了按。
“只有女人才有這樣的胸吧!”
她以為魔芳馡會一掌打過來,但魔芳馡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我若要再扮男裝,會注意的。”
結果是柳乘風打落了尤貪歡的魔爪。
“吃夠豆腐了吧?沒吃夠,我可以派人送你去醉香樓,隨你愛在里頭玩多久,我幫你付錢!
尤貪歡人精也似,怎會看不出柳乘風對魔芳馡的偏愛。
她摸著手掌嘀咕:“小氣鬼!
柳乘風沒理她,只對魔芳馡道:“阿馡,尤貪歡生平最好收集美人圖,不分男女,只要她看上眼,就會死纏爛打求人家讓她繪一幅畫像,一旦目的達成便甩手走人。曾有位武林俠少,被她美色所迷,以為兩情相悅,豈知畫成,她翻臉無情,惹得少年公子傷心欲絕,落發為僧。所以不管她跟你說什么,你都別相信,她只是想畫你而已!
“你也被畫過嗎?”
“我的眼光沒那么差吧?”尤貪歡插口!鞍ⅠI姑娘貴姓啊?”
“阿馡就是阿馡,你管她姓什么?”魔芳馡的姓是個禁忌,柳乘風絕不會泄漏。“她現在的目標是老二,不過老二根本不理她!
“柳二公子?”魔芳馡想起容顏清新、如云似霧的柳照雪,再看一眼柳乘風!拔矣X得你比較好看!
柳乘風一貫沉穩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尤貪歡哈哈大笑,“想不到號稱江湖第一風流客的柳大少也有臉紅的時候,我承認,現在的你比二公子更迷人!
“那你要畫他嗎?”魔芳馡問。
尤貪歡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
柳乘風趕緊道:“我可沒有興趣被畫!
“畫一次吧!”魔芳馡勸他。
“為什么一定要讓她畫我?”尤貪歡畫圖的時間很久,期間,她與被繪者同吃同住,毫不避諱。任何有腦袋的人都不會喜歡被她盯上,而柳乘風一向正常。
“畫過之后,她就不會再對你感興趣了!彼X得,與其千日防賊,不如讓賊一次偷光,省得麻煩。
這答案讓柳乘風和尤貪歡同時流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