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兩人腳步越走越遠(yuǎn),躲在花墻后的卓一然才緩步走出來,看著那個瘦弱的身影,眸中的柔情盡數(shù)傾瀉,可想到她剛才說出的話,又覺得一顆心失落起來。
卓一然和向幼沁,就是向府眾人口中的青梅竹馬,卓一然是向府管家的獨(dú)子,從小在向府長大,雖然不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主子,可向老爺與老管家情同兄弟,他也就算是半個主子,與別的奴才自然不同。論年紀(jì),他比向幼沁大了四歲,所以小時候就常被殷殷囑咐,你要照顧好妹妹向幼沁。
對于向家?guī)讉小姐,卓一然佩服向幼藍(lán)的穩(wěn)重,無奈向幼薇的銳利,疼愛向幼菡的無邪,可只有對向幼沁他是不同的。
從小就知道向幼沁和其他的小姑娘不一樣,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乖巧可愛又比一般女兒家柔弱,在向家二小姐向幼薇像小子一般橫沖直撞的時候,他的沁兒只會甜甜笑著跟在他身后,如影隨形像個小尾巴一樣。
因?yàn)樾r候得病落下病根,這些年病體纏綿就更需要別人全身心的呵護(hù),所以他很早就習(xí)慣把向幼沁當(dāng)做自己的責(zé)任,進(jìn)進(jìn)出出都是形影不離的照顧,等到兩人年紀(jì)大些,他又開始四處尋醫(yī)問藥,時常是聽到哪里有好大夫就連夜趕去又匆忙回來,請大夫醫(yī)治她的宿疾。
所以在向府所有人眼里,有向幼沁的地方就必有卓一然,他們兩個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
對于這些流言蜚語,少年老成又性子冷漠的卓一然并不以為意,只是想著她是自己的責(zé)任,就不能推卸,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一切發(fā)生了改變。
也許從稚嫩的女娃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時,也許從別的男子盯著向幼沁目不轉(zhuǎn)睛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小娃娃也成了嬌滴滴的女兒家。
等細(xì)看她姣好的面容,心里油然升起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對她保護(hù)得更加謹(jǐn)慎小心。
卓一然一直以為向幼沁離不開自己,自己照顧她是一種責(zé)任和對向家的感恩,可有一次他因?yàn)閯e的事情遠(yuǎn)行,不過離家短短五日,最初的自在放松已經(jīng)變成絲絲密密的牽掛,彷佛是被線拉住的風(fēng)箏,無論走得多遠(yuǎn),最終的歸宿仍舊在原地。
而向幼沁,就是牽著他的那根線。
在外面的日子里,無論做什么,心里都是牽掛著家里的向幼沁,擔(dān)心她睡不好、吃不好,甚至憂心會有不懷好意的男子接近她,想到這,卓一然只覺得百爪撓心的不安,恨不得立刻飛回她身邊,就這么守著一輩子。
醒著思念,睡時夢中也是那嬌美的笑容,卓一然從夢中驚醒時,才恍然大悟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改變,向幼沁對他來說不再是負(fù)擔(dān),而是心甘情愿的堅持。這樣的堅持,從開始到現(xiàn)在,從未變過,他也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丫頭有朝一日明白自己的心思。
送走好友,向幼沁神思恍惚的往自己院子里走,腦海中思考著她留下的問題。
疼愛和寵愛,到底有什么不同?如果真的有差別,那卓一然對自己的是哪種呢?
這問題讓她想得頭痛還是沒什么結(jié)果,垂著頭嘆氣,冷不丁撞上什么東西。
“呀!”她低呼,抬頭一看,眼前不正是讓她煩惱的根源。
“卓哥哥,你怎么待在這里一動也不動?”想起剛剛好友古怪的口氣,向幼沁面對卓一然時有點(diǎn)不自在,抿嘴一笑,卻還是樂呵呵打招呼。
卓一然并不開口,濃眉微皺,墨黑的眸中含著一股隱隱怒氣。
他的眉濃密細(xì)長,比一般人來得好看,每每看到他皺著眉的樣子,向幼沁總是忍不住想要撫平他的額頭,這一次也不例外。
踮起腳尖,向幼沁伸手撫摸上他眉間,四目相對的時刻,微笑著輕啟櫻唇:“你又在煩什么了?”
被這樣溫柔的對待,心里的煩躁頓時消減幾分,卓一然順從的放松了眉目,“喬小姐走了。”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也不喜歡欺騙向幼沁任何事,如果向幼沁聽出這句話的玄機(jī)追問他,自己不介意坦誠偷聽了她們的對話,如果她不問,他也不會多作解釋。
“是啊。”手臂自發(fā)糾纏上卓一然手掌,向幼沁嘆口氣,“她來找我玩!
“不開心!
他的口氣是極其肯定的,這讓向幼沁一時找不到解釋的理由,總不能直接開口詢問寵愛、疼愛什么的,干脆就敷衍過去,“沒有啊!
“不許騙我!
無辜的癟癟嘴巴,向幼沁乖乖坦誠,“好吧,有一點(diǎn)!
凝視她的眼睛,卓一然無聲的問她。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過還在努力想。”
“如果不明白可以直接問我!彼徽Z雙關(guān)。
“好啊,以后有機(jī)會的話。”
想到她們剛才的談話,卓一然眸光幽暗,若有所思,只是想到向幼沁有可能是在思考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內(nèi)心就有一種隱秘的歡喜,他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向幼沁的,所以這輩子才會被折磨。
“別想了,老爺找你有事兒!睂偛怕牭降恼勗掅寫眩恳蝗蛔旖茄鹨粋無奈的笑,寵溺的揉揉她的腦袋,扯著她的手往客廳走去。
“什么事情你知道嗎?”
“還沒來得及問,聽到消息我就去你院子里找你,沒想到你跑到這邊來了!
“那耽擱好久了,我們走快些!
向幼沁以為爹爹會等在客廳里,走到那里卻不見人,只聽著偏廳有人說話,就扯了卓一然的手往偏廳走。
“沁兒,快過來!眱扇藙倓偺みM(jìn)偏廳,眼尖的瞧見他們,卓一然的娘親已經(jīng)親熱的喚著她的名字。
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向幼沁輕步走進(jìn)來,再看卓夫人身邊,竟也坐著幾個熟悉的長輩,顯然是大家來作客,她幫忙招待,這已經(jīng)成為向府來了女眷后的一個習(xí)慣。
“卓伯母!弊杂讍誓,向幼沁早就把卓家人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人,聽她喚自己的名字就親親熱熱的依偎過去,又對著各家女眷請了安。
“讓他去找你,怎么等了這么久,你們從哪里過來的?”打量下向幼沁,再看看自己家面色肅然的兒子,卓夫人嗔怪的撫摸她的手掌。
回頭瞧一眼卓一然,后者顯然不愿多說什么,向幼沁只得匆匆解釋一遍好友來訪。
自從他們走進(jìn)來,那些女眷打量的目光就不曾停止過,卓一然面色泠然,淡淡開口:“沁兒站得久了,坐下吧!
聽他吩咐,下人立刻搬來鋪了軟墊的座椅,兩人緊挨著坐下,一個眉目溫婉含笑,一個面色冷清,就算是并排坐著也時不時目光相碰,都是欣然一笑。
看著眼前的少女,再看看緊緊跟隨她身邊的卓一然,前來做客的女眷們的臉上都浮現(xiàn)出曖昧笑容,一個個笑呵呵的打趣。
“你們瞧瞧,這來來回回都在一起,兩個年輕人感情多好。”
“可不是,他們兩個從小到大都是形影不離的!
“卓夫人好福氣,有個能干的兒子,未來還有個好兒媳。”
“可別亂說,我家沁兒臉皮薄!弊糠蛉四樕闲﹂_了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怕什么,這是天造地設(shè)的的一對!
在眾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的哄笑中,向幼沁一張臉漲得通紅,想要解釋什么,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倒是卓一然,平日里瞧他面色冷淡,這會兒臉上倒帶著些微的笑意,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手指糾纏著,向幼沁半低著頭討?zhàn),“卓伯母……你們別亂說!币痪湓捳f得無限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
看她這般模樣,女眷們只當(dāng)她抹不開面子,不以為意的調(diào)笑著。
實(shí)在是聽得面紅耳赤,她只得站起身,略帶嗔怪的看一眼眾人,“卓哥哥是大哥,你們別這樣說。”
一天之內(nèi)被這么多人表情曖昧的猜測她和卓一然的關(guān)系,就連向幼沁自己都有些慌了,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舉動讓別人產(chǎn)生誤解,難道她和卓一然看起來真的像是……戀人?
不,不會的,她一直把他當(dāng)成最親密的哥哥,怎么會有那樣的感情呢?
見她都要急紅了眼圈,女眷們面面相覷,這才恍然大悟?yàn)楹蜗蛴浊咭恢睕]嫁給卓一然,原來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可再瞧瞧那兩個人的相處,分明是極親密的樣子,說來也不一定沒情意,許是沒看明白吧。
在場的女眷都是向家關(guān)系交好的,平日里都長輩一樣疼愛向幼沁,這樣想著,就有熱情的夫人試圖點(diǎn)醒她,“沁兒,要是你卓哥哥是大哥,那你可想要個大嫂?”
從剛才進(jìn)來就一直留意向幼沁的反應(yīng),卓一然這下更是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只見她蹙眉想了一會兒,又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
她沒有親生哥哥,自然沒考慮過嫂子的問題,至于卓一然,她確實(shí)一直把他當(dāng)哥哥,可這個哥哥又和親生哥哥不同,至少她從沒想過卓一然會娶妻。
看她懵懵懂懂的,女眷們搖搖頭,只覺得卓一然可憐,把心都給了別人,卻換來一句不知道。
“怎么會不知道呢?你卓哥哥這個年紀(jì),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倒時候他身邊有了別的女子,和你一樣年輕貌美,她會全心全意的對一然好,兩個人搬出府里另辟小家,同進(jìn)同出,同居一室,和和美美的,過些年還會生兒育女,倒時候才算是真正的圓滿。”
臉色突變,向幼沁抓緊了手下的木椅,扭頭去看卓一然,他面色悠然的品著茶,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好像那些人說的未來是再自然不過的模樣。
他會結(jié)婚、會生子,然后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自己的身邊……想到她們說的未來是那個樣子,向幼沁就覺得心口悶悶的不舒服,甚至來不及詢問找自己過來是為何事,便匆匆找借口離開,留下一眾人無奈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