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寂靜無聲,只剩車輪轉動的聲音,寄芙被皇甫戎看得臉燙心跳,她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為何這樣看奴婢?”
“看看不成嗎?”皇甫戎口氣很傲!氨就醪皇怯惺彀雮月未看見你了,為何沒來問過本王就隨意搬走,你好大的膽子!”
他知道她搬去了抱廈,但他是刻意不作聲,想弄明白自己對她是存了什么心,他認為對她的微妙占有欲是他病中太依賴她所致,等他痊愈了,不再需要她,自然不會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但事實與他的盤算截然不同,自從她搬離了他的寢房,他不能隨時隨地見到她,他更想念她了,甚至還口不由心的吩咐花飛不得端臉色給她看,什么都不必讓她做,根本就是個寵奴的舉動,每每想忽視掉心里的她,卻只是讓自己更加煩躁。
“不是王爺的意思嗎?”寄芙被他的指責嚇了一跳。“花飛姊姊讓奴婢搬走,奴婢以為是王爺的意思,便……便搬了!
皇甫戎眉頭微微一皺!斑@次就饒過你,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她為難道:“可、可是奴婢也不能不聽花飛姊姊的……”
她雖然也是一等大丫鬟,但她的地位明顯低花飛許多,自然是要以花飛馬首是瞻。
皇甫戎不高興的瞪著她,他不是正在給她大聲說話的令牌嗎,她怎么就不會順手接了?
“你的主子是本王,只有本王說了算,聽明白了嗎?”
寄芙無奈道:“奴婢聽明白了。”
她不能聽花飛的,只能聽他的,這樣大伙是不是要說她恃寵而驕了?舌頭殺人不用刀,他是做主子的人,不會明白她們下人的難處和處境。
“你手里那包東西,拿過來。”皇甫戎冷不防地道。
“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顯得有些錯愕!盀椤槭裁?”
“剛剛不是才說聽明白了?”他劍眉一挑。“你的主子是誰?”
她學乖了,想也不想便回道:“是王爺。”
皇甫戎拋給她一個那不就得了的眼神。“還不拿過來?”
寄芙只好順從的遞過去,心想他可能聞到甜味了,知道是吃食,所以才讓她交出去,看來他是天未亮就進宮,還沒用早膳,此時定然是餓了。
他粗魯的打開油紙包!斑@是誰給你的?”事實上他都看見了,所以才覺得很礙眼。
“是周平給奴婢的!彼蠈嵈鸬馈
對于她沒有隱瞞這點,他很滿意,但對于她接受周平的殷勤這點,他很不滿意!澳憔瓦@么笨,他給的吃食能吃嗎?你難道還想吃下肚?”
她是想吃下肚沒錯。“周大哥也是一片好意——”她還沒說完,就見他冷笑著掀起車簾,將那包糖餅往外一扔,她驚愕的“啊”了一聲,目瞪口呆。“王爺……”
他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把好好的吃食給扔了,糟蹋糧食可是會遭天譴的。
皇甫戎數落道:“這么快就忘了周平對你做過什么,當初又是誰救了你,要是他存心報復,在這餅里摻了毒藥,你怎么辦?”
寄芙頓時啞口無言,她當真沒想這么多,周平應該不會那么做吧,應該……不會吧?
看著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這個天真單純的家伙,以為大家都同她一樣,他慢悠悠地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奴婢知道了。”她雖然不相信周平還會對她使壞,但她選擇不與主子爭辯,只是可惜了那包糖餅。“可是奴婢真的想吃糖餅……”
皇甫戎忽地揚聲,“停!”
車夫忙將馬車停了下來,而石硯也很快出現在馬車外,恭敬地問道:“爺有何吩咐?”
寄芙以為皇甫戎只是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急事要差人去辦,沒想到卻聽到他這般吩咐道——
“去買糖餅,速去速回。”
“小的遵命。”
石硯手腳麻利,真的速去速回,沒一刻就買了包糖餅回來,皇甫戎示意寄芙去接那包糖餅,馬車又重新上路了。
她又是迷惘又是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糖餅,又再看向皇甫戎,心里念頭方起,就不由自主的問了出口,“王爺為何要對奴婢這么好?”
皇甫戎臉一熱,盯著她看!澳阌X得為什么?”她總算開竅了嗎?
寄芙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他奉皇命前去江北查疫,此事十萬火急,卻為了她想吃糖餅而耽擱,他對她的心意都已經昭然若揭了,她還說不知道?
見他臉色微變,她急忙道:“奴婢愚昧!
與他相處這么久,她悟出一個道理,凡事先承認自己有錯,他便不會再窮追猛打,她覺得這是先輸先贏,先認輸的人反而有贏面,反之,若她振振有詞,他一定不饒人,就好像他這個人從來沒有落居下風之時似的。
皇甫戎瞪著她良久,最后才冷冷的道:“還能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本王的性命是你救的。”
寄芙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奇怪,知道了答案,她心底怎么頓時有種空空的感覺?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對她好是因為喜歡她嗎?她是怎么了,怎么會有如此不知分寸的想法?
腦子清醒了過來,寄芙面容一整,正色說道:“若說救命之恩,王爺也是奴婢的救命恩人,王爺日后可以不用再對奴婢那么好,就把奴婢當成一般下人對待即可,奴婢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皇甫戎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本王要對誰好,你管得著嗎?”
她連忙低眉順眼!芭静桓。”
“你不敢?”他怒氣沖沖。“本王怎么覺得你什么都敢?”
寄芙的眼眸垂得更低了!芭局e!
皇甫戎瞪著她那垂著的小腦袋,心里更是堵得難受。“你就會認錯來堵本王的嘴,你以為本王不知道嗎?”
她心里咯噔一下,驚愕的抬起頭來望著他。原來他發現了?
他的臉上一團黑,在她心里,他是那么糊里胡涂、腦子不好使的人嗎?
她這究竟是未開竅,還是對他根本沒上心?若是她的心里沒有他,又怎么會多次在他假裝睡著之后,在床邊出神的凝視他良久?白日里,有時還看著他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萬萬不能接受他心里都已活動得這么熱烈了,她卻不痛不癢的,他要試一試她,如果她想離開王府,那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皇上說要讓你除了奴籍……”皇甫戎起了個頭,卻故意話語一頓。
寄芙一聽,一顆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她驀然起身對著他跪了下來!芭静幌氤!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下跪,那張小臉還瞬間煞白了,心猛地一緊!澳氵@是做什么?起來!”
她用力搖頭。“奴婢不起來,除非王爺答應不除奴婢的奴籍,否則奴婢就要這么一直跪著!”
除了奴籍就得離開王府,再也見不著他了,就算她不能對他有非分之想,但待在王府,至少可以偶爾見到他。
“本王答應你就是了,還不起來?”她的反應讓皇甫戎覺得心里舒服了,語氣也柔和了許多,“不是說過你不準再對本王下跪,本王的話你都聽到哪里去了?”
寄芙吸了吸鼻子。“奴婢不敢忘記王爺的話,奴婢也是一時情急……”
他伸手欲將她拉起來,馬車忽然一陣顛簸傾斜,她低呼一聲,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栽過去,他實時將她抱住,兩人瞬間四目相投,臉幾乎都快貼在一塊兒了。
皇甫戎已是怦然心動,原來將一個在他心里已久的人兒抱在懷里,是這般美好的滋味,他的心一絲絲的融化了,只盼能永遠這般的將她抱在懷里。
寄芙在他懷里,同樣是心跳亂了拍,臉蛋兒漲得通紅,她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懵了,只覺得他的呼吸、他的氣息團團圍住了她,周平的碰觸讓她害怕,但他的碰觸卻讓她、讓她……想永遠留在他懷里。
“王爺!您無事吧?”車夫在外揚聲解釋,“適才有兩個人騎馬沖過來。”
皇甫戎懊惱那車夫來煞風景,他不悅地道:“無事,不需停下來,繼續趕路!”
他才一說完,寄芙便道:“王爺,奴婢沒事了,奴婢可以自己起來了!
他只好放開她,各自坐回去。
寄芙不敢看他,但馬車就這么點大,她也不知道要看哪里,只能看著自己的鞋面小聲地說道:“王爺適才是答應奴婢,不除奴婢的奴籍了?”
皇甫戎點點頭!笆谴饝!
她這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眸亮晶晶的,沖著他甜甜一笑!芭径嘀x王爺!”
看著她笑,他心里一熱,但很快又板起臉來!俺伺缓脝,你就這么想做丫鬟?”
寄芙笑了笑!芭咀杂自谕醺L大,王府就是奴婢的家,若是除了奴籍便得離開王府,奴婢不知道能去哪里,而且奴婢也不想跟常嬤嬤分開!
皇甫戎挑眉,心里頗不是滋味。“就這個理由?”
“還有……”她有些羞澀,不太自在地說:“就是……奴婢若離了王府便再也不能見到王爺了,奴婢不想再也不能見著王爺,奴婢……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聞言,他頓時心跳如擂鼓,他雙眼放光,定定的看著她。“你這是真心話?”
寄芙臉紅地點了點頭!芭尽胧卦谕鯛斏磉。”
為他解毒時,有次他喊疼,而她那時累得睡著了,小允子一馬當先闖進房里,瞧見了她的睡姿,他很不高興,當日便讓人在她的小榻加了床幔,說是不想看到她豬般的不雅睡相,其實她知道,他很照顧她的,很是為她著想,而她能做的,就是當好他的丫鬟。
“想守就守,有人說不讓你守了嗎?”皇甫戎心里舒坦了,嘴角彎了起來。“你這想法很好,沒本王的允許,不許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