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李重熙獨邀竇天瑯辟室相談,兩人之間沒了未央,話題、氣氛也嚴(yán)肅了起來。
“重熙兄,對于此場戰(zhàn)事,你認(rèn)為勝率幾成?”
“如今我們握有舒、涇、郢三城,廣朝將士民心浮動,我認(rèn)為要想一鼓作氣攻下其他城池,直抵要塞宣城,并非難事。”
“可戰(zhàn)爭一起,受苦的畢竟是百姓!鼻皝硎娉堑穆飞,竇天瑯看見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這才真正體會到戰(zhàn)爭的殘酷!坝袥]有其他辦法能減少百姓的苦難,不要只用攻城略地解決問題!
“我知道天瑯弟心地純善,不忍百姓受苦,我也希望將損傷降至最低,我們是為了解救廣朝百姓,不能因此傷害他們,對吧?”
摸透他的心意,李重熙換個方式建言。“你放心,我會交代前將,每次攻城前先對百姓勸離招降,讓百姓有機會先撤到我們的守城內(nèi),以減少無關(guān)人等的損傷,你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重熙兄就這么辦吧。”竇天瑯贊同頷首!拔疑眢w不好,不能與你上戰(zhàn)場,我會把軍符交代予你,并吩咐南襄國的將士務(wù)必遵守規(guī)定,一切以東巽國軍令是瞻!
“好!崩钪匚跷⑿。“那明日我們在大帳見了,到時再商議進(jìn)攻路線。”
簡短談話后,竇天瑯便告辭回居處了。
待他走遠(yuǎn),一旁的崔暐也上前!暗钕拢滥,南襄王是否懼戰(zhàn)了?”
“只是婦人之仁罷了!崩钪匚跗乘谎邸!八杂咨谕鯇m,未曾見過戰(zhàn)事,想必殺人之念也從未有過。”
不像他,生父死于兄弟之手,就連手上也沾有蕭元展的血,所以他從不心軟,因為心軟就是愧對那些死去的人,是一心報仇之人最要不得的想法。
“可是屬下聽出月說……”
李重熙轉(zhuǎn)頭看他!俺鲈抡f了什么?”出月至今仍在他身邊,是最了解竇天瑯的人。
“聽說南襄王正在秘密調(diào)查竇天彬的命案!
“是嗎?莫非他懷疑竇天彬不是竇天佑所殺?”
“聽說竇天佑在被羈關(guān)的小島寫了封血書給南襄王,力爭自己清白,要南襄王主持公道,南襄王可能因此心軟了……”
“竇天佑還真不是安靜過活的人……那么,竇天瑯查到什么了嗎?”
“依出月之見,沒有!
怎么可能沒有?若沒有,當(dāng)初被兩位太子企圖暗殺的竇天瑯不會至今還記掛著此案不放,肯定是他找到了什么古怪之處,才會重查此案……
“告訴出月,要她也小心點!背鲈乱詾闆]事,代表竇天瑯恐怕連她都開始提防了!案]天瑯不會沒查到什么,竇天佑呈給竇天瑯的血書上一定有什么證明,崔暐,立即要她找出來——”
“是,屬下從命!
好不容易攏絡(luò)了竇天瑯,讓他與自己同仇敵愾,如今共同聯(lián)軍起事,眼見只差一舉便能讓自己登上帝位,他絕不允許在這重要時候出任何差錯。
如果竇天佑不想安靜活著,他也不在乎將他一并除去——他絕對有辦法讓他永遠(yuǎn)“安靜”。
黑眸一冷,他想起另一件事!皩α,崔丞相何時會來舒城?”
忠心于他的崔丞相曾被北宮澈下獄,是他動用計謀救出他,如今,他正需要他前來共商大事。
“回殿下,三日內(nèi)必到舒城!
“很好!辈[起眼,他彷佛瞧見廣都的帝位已近在眼前。
在這關(guān)鍵時刻,無論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止他復(fù)仇大業(yè),左右他勢必取得天下的意志。
“瑤娥,看看還有什么可以打包的?動作快點,得在天黑前送去南門才行!
白露宮里,未央看著幾位宮人正搬來能用的衣物、外袍、錦被……將之捆在一起準(zhǔn)備運出宮外,也忍不住想動手整理那些保暖的衣物。
“殿下,請您不要動手!爆幎鹨娝挂鲃訋兔Γ⒓催^來阻止她。“宮里收集的衣服絕對夠,時間也夠,請您千萬不要動手,不然瑤娥可就有罪了!
“別緊張,我只是幫幫忙,能有什么關(guān)系?”
繼郢城后,又有許多守城將領(lǐng)投降,主動讓城給李重熙,其他沒有讓城的守將們也在李重熙的喊話下,開城讓百姓們出逃,自己選擇留下或投降。
于是,舒城聚集了許多為了躲避戰(zhàn)事、逃奔而來的百姓,甚至是只攜著草席便逃出城的難民,全聚集在南門,尚無居所棲身。
眼見冬夜寒冷,難民們甚是可憐,未央主動要來宮里能用的多余衣物,送去給無家可歸的難民保暖。
“您是太子妃,怎可隨意動手?請您讓小的們來處理,好嗎?”瑤娥擔(dān)心地勸她,她知道未央一片善心,可身分畢竟不同,如果讓太子知道了,那不只她,怕是在場所有宮人都得受罰了。
未央只得順從地放開手。上次自己硬闖子勤殿被劉后掐傷的事,讓瑤娥被東巽王蕭立狠狠責(zé)罰了,雖然有她出口求情,可是瑤娥也頗為自責(zé)。
那之后,未央一直覺得對不起瑤娥,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卻讓瑤娥受罰,所以對她也格外交心!昂,我知道了,那你快監(jiān)督他們吧!務(wù)必在天黑前送到才好!
“是,殿下!爆幎饘λ恍Γ浪男男陨屏,對自己也十分看重,也誠心地侍候她。
就在眾人忙成一團(tuán)的時候,竇天瑯氣急敗壞地步進(jìn)未央的居處,臉色鐵青地喚她!拔囱!”
“哥哥?”竇天瑯的樣子讓她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哥哥這等生氣的模樣!澳阍趺磥砹耍堪l(fā)生什么事?”
竇天瑯握住妹妹的手臂,正欲開口,卻見周圍人多,輕道:“跟我進(jìn)寢殿!庇谑,他拉著她走進(jìn)寢殿。
“怎么了?哥哥,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竇天瑯何曾這般動怒,未央不禁緊張起來。
“你冷靜聽我說。”他帶她到無人之處,抓住她的肩膀說道:“哥哥查到了殺死天彬的兇手,那個人并不是天佑!
“不是天佑哥哥?!那么是誰?”
竇天瑯眼色陰寒!笆浅鲈。”
“出月?!”未央驚聲,只覺得這答案很是荒謬!案绺纾愫f什么?出月怎么可能做這等事……”
“你冷靜聽我說!”竇天瑯抓住她,提醒她不要驟下結(jié)論!斑有一件事,出月她……其實是東巽國的人,是李重熙身邊的細(xì)作,是他派出月殺了天彬,嫁禍天佑——”
之前,他接到竇天佑的血書,便暗中調(diào)查竇天彬之死,他以為竇天彬若不是竇天佑所殺,那么兇手必是宮中之人,于是假裝手上已有證據(jù),使計誘敵,沒想到設(shè)下陷阱抓到的竟是他最不敢相信、也不想抓到的人……
“什……什么?!”
竇天瑯想起萬般信任、卻背叛自己的出月,心如刀割!澳菚r我才知道,原來她接近我是一場陰謀,她早在小時候便是東巽國宮里的婢女,是李重熙栽培她,讓她成為細(xì)作,一直埋伏在我們身邊……”
“哥哥,你哪聽來這荒謬的話?”未央搖搖頭,只覺得這故事太可笑,出月明明是他三年前在回宮途中所救,而且那時出月性命垂危,怎么可能有假?
“你從不知道她武功高強對吧?我也不知道,直到前陣子我意外發(fā)現(xiàn)了她身有武功,便對她留了心眼,只是天佑的血書讓我起疑,追查之下,才發(fā)現(xiàn)她竟與李重熙有關(guān)系……”他愛的人不但是細(xì)作,還是李重熙派來的手下,竇天瑯也無法置信,可是證據(jù)歷歷在目,他無法不信。
哥哥的話她每個字都聽得懂,可又完全聽不懂……出月會武功,是東巽國的細(xì)作,然后李重熙派她殺了天彬哥哥,陷害天佑哥哥……
為什么?重熙哥哥為何這么做?
她腦袋一時轉(zhuǎn)不過來,可胸口越來越悶,像是有什么梗在胸中,令她喘不過氣。“就算出月是東巽國的細(xì)作,也不一定跟重熙哥哥有關(guān)系呀……”她這么道,企圖安慰自己。
“你仔細(xì)想想,那時我們遇害,第一個來救我們的是誰?”竇天瑯要她認(rèn)清現(xiàn)實,“是李重熙,不是嗎?怎么會那么巧,若不是他早知道暗殺會發(fā)生……他又為什么命令出月殺了天彬?若不是那場暗殺跟他有關(guān),若不是他要殺人滅口……”
意思是,重熙哥哥是策劃叛亂的主謀?
她心跳劇烈,可是理智依然迷惑。倘若真是那樣,重熙哥哥為什么策劃叛亂又留了哥哥活路,還娶自己為太子妃?
竇天瑯看出妹妹的困惑!拔囱,他這么做,都是為了今日!
“今日?”
“對,為了讓你成為他的太子妃,得到南襄國的力量,好讓他奪下廣朝帝位……”
隨著他一字一字落下,未央逐漸慘白了小臉,不自覺地?fù)u頭。
“你或許不能理解其中利害,可我沒有騙你,李重熙的心比你我知道的還要復(fù)雜,他的確是為了得到帝位,才利用了你我——”他早懷疑過李重熙,可恨最后自己還是被他騙了,帶著妹妹一起走入他的陷阱,這樣的他簡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