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熱,屋子里沒法睡覺,林俊佑干脆把席子搬出來,一家人躺在院子里乘涼。
聊到莊有成,林母嘖嘖兩聲,“我覺得那孩子不錯,雖然笨了點,但吃苦耐勞又勤快,一個人小小年紀就自己攢錢建了新房,將來誰嫁給他誰享福。”
林俊佑笑,“蠻力是有一把子的,就是不愛動腦子,還怕不能體會女人的心,嫁他的女人大約會少許多夫妻之間的恩愛、甜蜜。”
這一點林母是有體會的,林父溫和、體貼,在世時對她非常好,夫妻之間一直蜜里調油,這也是林父忽然去世之后她病重的原因,他過世了,她也不愿獨活啊。
林母不再發話,陷入了思念夫君的情緒里。她年紀大了,地上太硬,睡了一會覺得不舒服,又心情不太好,便起身回了房間。
洛鈺婷也要起身回房間睡覺,被林俊佑一翻身,壓住了雙腿。
“你干什么?”洛鈺婷嚇了一跳,壓低聲音問道。
林俊佑側身看著她,“不干什么,乘涼啊。
”黑暗里,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那你放開,我要回房間睡覺!甭邂曟糜X得林俊佑不太正常,他對莊有成的敵意太大了,似乎處處在針對他,她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往常他不是這樣小肚雞腸,愛爭、愛出鋒頭的個性。
林俊佑頓了頓,笑著問道:“娘覺得莊有成不錯,你覺得呢?”問完之后,他忽然有了一絲絲緊張,擔心她說出他不愿意聽到的話來。
林俊佑的腿又沉又重,壓得洛鈺婷動彈不得,她挪動雙腿,想掙脫掉他。林俊佑見狀,加重了力氣壓住她,將頭靠近她的臉側,“隨便說說看嘛!
“娘說得對!甭邂曟米隽四敲炊嗄甑幕,深知做活的苦楚。她成天忙來忙去,也不過是將林家從赤貧撐到剛夠溫飽而已。
而莊有成確實厲害,他爹娘什么都沒留給他,全靠他自己的一雙手和一把子力氣在短短幾年時間就把破萆房推倒重建了新房。這樣的男人雖然不懂情趣,卻是安穩過日子的好歸宿。
林俊佑屏息問道:“可是他傻傻的,很多事情都不懂耶!
洛鈺婷轉頭看著他,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模樣,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頓了頓,道:“我覺得他挺懂的,吃百家飯長大的,什么人沒見過,察言觀色,體察人心,我覺得他可能比誰都要厲害,只不過他不愛說出來而已。我相信誰嫁給他,誰會幸福!
“是嗎?”
“是的!
院子里忽然安靜下來,連蛙鳴聲都聽不見了,兩個人在黑暗里靠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呼吸。洛鈺婷忽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她有些慌張地想起身。
林俊佑的長臂一伸,將她摟到懷里,壓低聲音求她,“還很熱,再乘一會涼吧!
“我、我覺得不熱了!甭邂曟玫哪樢粻C,渾身不自在,去推他的胳膊。
林俊佑干脆翻身將她壓在席子上,“熱,熱得難受!彼嶂砩锨逄鸬南阄叮还蓻_動呼之欲出,渾身燥熱難耐。
洛鈺婷被他死死地壓在地上,他很沉、很重,她掙扎了幾下,忽然感覺到了腿上的異常,“你……”她是未經世事的姑娘,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嚇得不敢動。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再、再陪我乘會涼!绷挚∮勇曇舻蛦〉貞┣蟮。
洛鈺婷掙脫不開,又聽他說得可憐,便乖乖不動了。
林俊佑的呼吸很重,體內的欲望著叫囂,而理智卻勸阻他不許動。心里有兩股火在糾纏、戰斗,想要,不能要;想放,不舍得。他渾身冒出了汗水,整個人燙得像火炭。
洛鈺婷忽然有些擔心林俊佑是不是生病了?她抬手去摸他的額頭,果然很燙,“你生病了?”
“我沒有!
“是不是燒糊涂了?”難怪她覺得林俊佑今天都不正常,原來是病了。洛鈺婷頓時覺得懊侮,她怎么沒想到這一層,心里對于她誤會他,很是愧疚,“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拿藥!
“我沒病。”他只是想親她、抱她,把她這樣那樣,他什么藥都不需要。
“那、那你放開我,我去打點水來給你擦擦汗吧,滿身汗的話,吹涼風容易受涼!甭邂曟迷噲D推開他。
她這一動可害苦了林俊佑,下身被碰到,頓時脹得要爆炸了一般,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緊緊抱著她,“別、別動啊!
洛鈺婷忽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林母出門走親戚去了,兩個人也是在院子里乘涼睡著了,一醒來時,天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林俊佑以為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她將他抱到懷里,安慰他許久,他才安靜下來。兩個人互相抱著睡了一夜,結果第二天起來就鼻塞、頭痛,受涼了。
洛鈺婷拍了拍他的后背,放菜了聲音,
“好,我不動!
林俊佑將頭埋在她的青絲里,用力吸著她的味道,心里在大聲吶喊著她的名字,鈺婷、鈺婷、鈺婷!
洛鈺婷拍拍他的后背,摸摸他的后腦,企圖安撫他的情緒,林俊佑忽然渾身一僵,一動也不動,然后她感覺到腿上有一點燙,然后他像脫力了似的,軟軟地趴在她的身上。
“鈺婷!
“嗯。”
他叫她一次,她便應一次,他的心頭逐漸安穩下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林俊佑的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身上也不那么燙了,洛鈺婷放了心,困倦來襲,眼皮沉得再也睜不開。
等洛鈺婷醒了,發現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場奇異的夢,飄飄渺渺,不真實。她揉了揉太陽穴,提酲自己今天還有一堆活要干,沒時間胡思亂想。
有人敲門,她應了一聲。林俊佑推門而入,笑咪咪地道:“起床,吃飯!
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幾乎可以說是神采飛揚了,哪里還有一絲生病的樣子。洛鈺婷越發覺得昨晚可能真是她作了個夢,一個奇奇怪怪的夢,“知道了。”
吃過飯,洛鈺婷去背了竹筐,拿了繩子、扁擔、鏡刀等物,準備上山。
“娘,我上山去!甭邂曟脤α帜刚f道。
林俊佑道:“我也去!
洛鈺婷連忙道:“難得放個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山上的活計有我就夠了!
林母也點頭,道:“一會有成會去幫你姐姐的,用不著你。”
一聽莊有成也要去,林俊佑覺得他是非去不可了。于是他不顧勸阻,去拿了竹筐和扁擔,催著洛鈺婷快走。
“先生說了,放完假要檢查我們的手,看看有沒有認真幫家里僻事!边@純粹是他信口胡謅的。
林母和洛鈺婷面面相覷,既然是先生的交代,那她們還能說什么?
林俊佑和洛鈺婷兩人背著竹筐上了山,果然才走到山下,林俊佑就看到莊有成正坐在大石上,旁邊也放著扁擔、鐮刀、竹筐什么的。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莊有成見了林俊佑,有些詫異,問道:“俊佑今日不上學堂?”
林俊佑淡淡地嗯了一聲,“放農忙假!
莊有成道:“你不用在家溫書嗎?”
“要先把山上的活計干完!
“其實你在家溫書也沒關細!
林俊佑覺得莊有成似乎殷勤得有些過分,他溫不溫書跟莊有成又有什么關系呢?于是他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并不想與莊有成多聊。
走到半山腰,林俊佑停下來歇息,一回頭,發現莊有成還跟在他和洛鈺婷的身后,他忍不住低聲問洛鈺婷道:“他為什么總跟著我們?”
洛鈺婷奇怪地說道:“他的地也在這山上,跟咱家的地捱在一塊啊!绷挚∮酉肓艘幌,好像是的,他們兩家有塊地確實是靠在一起的,真討厭。
等到了地里,林俊佑發現洛鈺婷居然放下了竹筐,直接拿著小鋤頭去了隔壁莊有成家的地里挖紅薯,再看看莊有成,他居然就坐在田埂旁休息、納涼?
林俊佑頓時覺得火大,忍不住提醒她,“鈺婷,這邊這塊地才是我們家的!
洛鈺婷看了林俊佑一眼,微微一笑,“你只管坐著,好生在心里默讀你的功課和文章,我一個人能行!
林俊佑看了一眼莊有成,有些生氣。山不來就他,他便去就山,于是林俊佑只好氣呼呼地去幫著洛鈺婷挖紅薯。
別看洛鈺婷身材纖細,動作可比林俊佑利落多了,很快就挖了好些紅薯出來。莊有成見差不多了,連忙將洛鈺婷挖出來的紅薯裝進了筐里,和二人打了一聲招呼之后,便先用扁擔和蘿筐擔了一擔下山。
待莊有成去得遠了,洛鈺婷才輕聲解轉道:“咱家的地和有成哥的地挨在一塊,說起來還是咱家占了便宜,你瞧瞧,這挖紅薯的話計多輕松,雖是要收兩塊地的紅薯,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半日的工夫?扇羰亲屛抑凰驮奂易约旱募t薯下山,至少也得折騰整整一天。
所以我幫有成哥收紅薯,他幫我把紅薯送下山,我和他一塊做活,都只需要花費半日工夫便做得一日話,現在你懂了嗎?”洛鈺婷嘴里解釋著,手里的動作也不停,片刻便收了小半塊地的紅薯出來。
林俊佑不服氣地說道:“你就不怕他在半路上偷偷昧掉了咱家的紅薯?”
洛鈺婷搖搖頭,“有成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是這種人。”
聽到洛鈺婷這樣替莊有成說話,林俊佑頓時有些氣惱。
而莊有成的腳程速度也快,不過是一會的工夫,他就送完了一趟紅薯回來,然后又撿起洛鈺婷挖好的紅薯,再一次送下山。
林俊佑沒作聲,咬牙加快了挖紅薯的動作,只是他到底不如洛鈺婷的動作快速。
果然如洛鈺婷所說,有了莊有成的幫忙,不過只費了半日的工夫,三人便收完了山上的紅薯地。最后一趟的時候,莊有成去摘了幾個熟透了的野果回來,三人坐在田埂邊吃果子時,洛鈺婷便與莊有成約好了,等過幾日花生熟了,也要一塊去收花生。
下山后,莊有成婉拒了洛鈺婷的留飯,自個回家去了。而洛鈺婷與林俊佑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堆成小山一般的紅薯,瞧著就明顯比林家自產的紅薯多。
洛鈺婷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你瞧瞧這些紅薯,明顯就比咱家地里種的多。有成哥是覺得咱家人多,他只有一個人,所以把他的那一份也撥了些過來。”說完,她就去做飯了。
午飯時分,林俊佑一反常態,沒說話,低著頭,只默默地端著碗吃飯。
吃完飯,他又坐在院子里,攆著下巴,隔著廚房的窗戶,看到洛鈺婷忙來忙去。幽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得見她纖弱的背影輪廓。
林俊佑忽然發現,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體會到了洛鈺婷這些年的不容易。那些他讀書的日子,她是怎樣將那些繁重的話計一點一點地做完的?
她似乎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也從來沒有喊過一聲,無論多辛苦,她總是默默地獨自承受著,而他雖然知道她辛苦,卻從未像今日一樣有切身的體會。
林俊佑舍不得再讓洛鈺婷吃苦,莊有成雖好,但莊有成給不了她真正的好生活。只有他林俊佑才能給她最好的日子,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地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