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唐湘茉感覺整個人舒爽許多。
她簡單梳洗,走下樓。早上七點,桌上餐點一如以往地備置完畢。她上床睡覺的時間是清晨快五點,男人顯然起得比她更早,抑或是根本沒睡。
見到霍于飛自廚房走出,她心臟不覺微震,很快鎮(zhèn)定下來。“早安。”
她開口招呼,態(tài)度自若,霍于飛應了一聲,卻不若平時那般接著講出那些調(diào)戲的言語。
見狀,她暗自笑了聲。先前覺得煩,現(xiàn)在不過是一天沒聽到,她居然想念起來了,這是因為心態(tài)上的不同嗎?
“怎么?”霍于飛意識到她的怔愣,開口問,隨即好像自己也想到了,表情有些尷尬,抓了抓頭!澳莻……我想過了,有些玩笑確實不是那么適合,所以之前那些話還是不說了,相信你應該也沒當真……”
有些東西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承認自己熱愛看人失控,卻害怕自己為人失控,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屆時會做出什么。唐湘茉就是那個令他不安定的因子,他應該排除……
“沒錯!彼卮鸬酶纱。她不意外他的轉(zhuǎn)變,他本來就無心于此,卻錯估了男女之間可能存在的引力,所以她也沒什么好失望的。
他們都禁不起撩撥了,就這樣吧。
反倒是霍于飛接不下去,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三更半夜被她所踹的地方似乎開始隱隱痛了起來。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始終矛盾,開始很強硬,過分倔強的地方真的是教人牙癢,但相處久了,便發(fā)現(xiàn)她其實也有許多柔軟可愛的地方,就連她常穿的那只崔弟,看久了也不是那么欠揍。
不可否認,她是個好女人。
唐湘茉習慣吃早餐的時候聽取一些新聞,今天也不例外。一早通常沒什么大事發(fā)生,只好拿前一天的事來重述!白蛱熘形缗_北市街頭驚傳一起槍擊案件,被襲擊的人士為年底即將開幕的棠人百貨總經(jīng)理,目前警方已初步鎖定應該是由黑道份子所為……”
隨即一轉(zhuǎn),畫面似乎是拉到了昨天的警局門口,有記者的聲音傳出!笆遣皇悄惆忠獨⒛?”
唐湘茉一頓,咖啡潑到手指,忽見眼前男人倏地站起,走往客廳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了。
他大皺其眉!疤拱渍f我忍耐兩個月了,一早看這種東西對消化跟心情都很不好,你不認為嗎?”
唐湘茉回神,隨即哭笑不得。“那難為你忍了足足兩個月才講!
“唉,顧客至上嘛!”
那現(xiàn)在怎么不“女王至上”了?她笑容不覺擴大,開口想問,但還是決定算了。
她跟這個男人之間的心思不再單純,她不打算任其混亂下去。他今早選擇讓兩人恢復正常,已是最好的做法。即便她真對他動心又怎樣?他們不適合,彼此世界差異太大,他的性格又過于不定,不是那個可以和她攜手走下去的對象。
她早就過了那種想愛就愛的年紀。唐湘茉眼神微黯,隠隠嘆息,在這一點上她其實有點羨慕唐左琳,可以那樣義無反顧為了愛人傾盡所有,所以那時候,她才會想幫她……
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最近過得如何,這兩個月太忙碌,在回邁阿密前,她該再去看看他們,也許吃個飯,順便……也當作是她跟霍于飛的餞別宴吧。
唐湘茉沉默著,細致的臉龐隠約顯露出淡淡的落寞。
霍于飛看著,心里頭泛起一股酸疼,復雜得無法用言語描述。
也許他不該太早為兩人的關系下定論。她是特別的。至少,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決定,如今竟為了她產(chǎn)生動搖,他卻不認為有什么不對……
他想,自己是不是錯了?
只是兩人都未曾料到,所謂的離別,竟會來得這般迅速且突然。
“邁阿密的公司出了點事,我得先回去一趟。”槍擊案發(fā)生不到一周,她接到邁阿密的唐亞百貨遭不明人士縱火襲擊的消息,盡管沒造成太大損失,她身為負責人還是得回去一趟,實際確認情況。
“什么時候?機票訂好了嗎?”他跟唐湘茉都有美國公民身分,無須等待簽證核發(fā)。“你是請秘書處理?我再把我的護照資料交給她……”
唐湘茉沉吟一會兒,忽然說:“事實上,我打算一個人去!
霍于飛一愣,眼眸在一陣詫異之后不地瞇起!皠e開玩笑!
這是她近三個月來,第一次看見他流露如此明顯的不快。她有些不解!斑@好笑嗎?我是講真的。”
霍于飛眸色更沉了,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他看她的方式透著深沉,心緒復雜,她心悸,但依然堅持立場!盎旧希蚁肽銘摫任腋宄,全世界我只有在臺灣不安全。我在邁阿密十五年,一點問題都沒有,臺灣的黑道還沒這么國際化,而且趁著這次的機會……”她頓了頓,語調(diào)認真。“我想跟著你解約。”
“……什么?!”
霍于飛俊眼瞪大,唐湘茉下意識咽咽口水,逼自己繼續(xù)解釋!芭_灣已經(jīng)沒什么需要我親自注意的事項,我回來后就會把剩下的交接干凈,大概花不了半個月,之后只會偶你過來看一看,在這種情況下我沒必要長期聘用你,這對你也很不利,不過你不用擔心失業(yè),我一些企業(yè)界的朋友最近需要聘請私人隨扈,相信他們每一個都很樂意雇用你——”
“唐湘茉。”
這是霍于飛首度連名帶姓地喚她,用如此深邃又顯示著強烈憤怒的眼神,她甚至不需要感應能力便讀懂他此刻的情緒,不悅?cè)缗派降购,壓迫著她胸腔,使她一時難以呼吸。
為什么?她迷惑!澳闵裁礆?”
霍于飛一頓,聽見她問:“我有哪里講不對的嗎?”
“你……”霍于飛這一輩子從沒這么想掐死一個人!可他明白自己的沖動來得毫無緣由。她說錯了嗎?沒有,正因為找不出任何足以反駁的錯處,他才會更加郁悶,因為她用的完全是公事公辦、不帶絲毫情感成分的口氣!拔沂悄愕谋gS,應該跟著你去!
她苦笑!八晕也皇钦f了嗎?我要解約,解了約,你就不是我的保鏢了!
霍于飛就是這一點不滿!澳忝髅饔形kU,不應該解約!
“我現(xiàn)在肯定你的耳朵是裝飾用的。我說了我要回邁阿密,你這次跟我去,往后呢?你打算一輩子都跟我在那兒?當我終生的保鏢?”
“終生”這兩字陡然震住了他,他一時無話。事實上,他退伍之后做這一行也不過短短四、五年,已覺得膩,甚至在遇到唐湘茉之前是打算撒手不干了。
他熟悉自己的性格,根本就無法在一件事上專注太久,遑論做一個人一生的守護者,未免負擔太大。
所以他應該順著唐湘茉的臺階下來,說她講對了,兩個人好聚好散,可他胸腔一陣猛烈鼓躁,手握緊成拳,就是不想這么講。
于是,再開口,他聽見自己說:“好!
“什么?”
“我當你終生的保鏢!比绻腥税堰@句話錄下來,放給他聽,說是他自己講的,霍于飛絕對不信,肯定懷疑自己被催眠?涩F(xiàn)在,毫無任何外力強迫的情況下,他竟這么說了。
簡直是鬼迷心竅。
唐湘茉顯然也被嚇到,她舌頭打結,心思迷亂,懷疑自己聽錯,問題是這男人散發(fā)出的氣息告訴她這并非是玩笑,就算是,她也笑不出來。
他很輕易就動搖了她,在他還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的情況下,這令她生出焦躁,竟難得地動氣!拔蚁耄悴恢欢涫茄b飾品,就連腦袋也是。”
扔完這句話,她閃身回房,拒絕再跟他有多余交流。
她關上房門,不禁嘆息,怎會沾上這么一個不好搞的男人?真是上輩子造孽。她怕了,自認惹不起,她想逃,逃得遠遠的,這還不行嗎?拜托,放過她吧,她真的禁受不起……
因為她怕,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跟他一樣糊了腦地說:“好!
讓他當她終生的保鏢,這一輩子,都在自己身邊……
霍于飛幾乎要懷疑自己瘋了。
“我居然說好?!”而且還是在唐湘茉甩門的聲音響起之后,他才赫然意識到自己講了什么。從沒有誰成功將他留住過,就像當年決定從軍或是退役,母親留他一起住在西雅圖,他的答案都是不,何況是雇主!
但唐湘茉就是有這個本事……他理智上想與她保持距離,卻在聽她說要一個人回邁阿密,甚至開口解約以后全部消失,他氣她始終冷靜,還說要替他找個好人家,她當他是什么?古代的侍女嗎?呃,好吧,確實好像……差不多……
那他到底是在不爽什么?因為她罔顧自身安危,企圖把他扔到一邊?沒差吧?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可惡,為什么只是這么想他就覺得渾身不痛快。
霍于飛肯定自己這輩子從沒這么煩惱過,他也不是真的蠢蛋,連自己對一個人產(chǎn)生情愫都不曉得,他只是拒絕朝那個方面思考。感情始終都是一件棘手且麻煩的事,他不若自己的堂弟甘于安寧,守著一個人、一件事,一輩子,那太折磨人了,不是他希冀的人生。
他該聽她的,如果他夠聰明的話。
但隔天早上,唐湘茉起床,他卻說:“我跟你一起去邁阿密!
這是他一晚輾轉(zhuǎn)反側(cè)后的結論。托她的福,他嘗到數(shù)次失眠滋味,滿腦子都裝著另一個人,難以擱下。
既然退不了,那就只能前進,他選擇如此,而在說出口的瞬間,他明白自己并不后悔。
唐湘茉徹底愣住。本以為這男人一晚沒來吵她,就是接受她的說法,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么說?“我不要!
她咬著粉唇,表情透著要命的倔強。這次霍于飛真的想翻桌了。“媽的唐湘茉,我的腦子是裝飾品又怎樣?我看你的心才是真正的裝飾品,還是脆弱又易碎的那種?不過就動個心而已,我都認命了你還在那里ㄍ一ㄥ什么?現(xiàn)在糾葛的情節(jié)根本就不是王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其實很哈我……”
唐湘茉嘴巴張大!拔夜?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這兩只!”他自指雙眼,太過用力還差點戳瞎自己!拔页璧臅r候你是怎么看我的?你心里有數(shù)!”
“這……”唐湘茉臉蛋爆紅,像心里被人仍了顆手榴彈,轟然爆炸,全身震動。確實就是在那時,她初次意識到自己被這男人觸動,兩個月來相處的點滴匯聚在一瞬間,徹底淹沒了她,她還以為……他沒看見。
見她開始動搖,霍于飛打蛇隨棍上。“還有在那之前,你捏我那里!”
“噗!”她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這又是什么跟什么?
他卻一臉信誓旦旦!安蝗荒隳筮^別的男人的?”問完,見她久久沒發(fā)言,目光閃燦,他痛罵在心!翱,當我沒問!”
他不清楚唐湘茉過去的感情狀況,但看她這副模樣也曉得不會是一片空白。他撇了撇嘴!八懔,既往不咎,以后只準捏我的!
“……包含穿環(huán)?”
“包含……你口味一定要這么重嗎?”他跳腳。
“哈!”唐湘茉因他夸張的反應笑出來,她笑得很大聲,粉頰通紅,眼淚滲出,好似用這夸大的反應掩飾什么。
她胸口劇顫,被打動得厲害,即便她曉得眼前的男人不過是憑著意氣用事作出決定,她還是覺得開心……很開心。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
她吁了口氣!皺C票已經(jīng)訂好了,我三天后就要過去。”
“那……”霍于飛本想說看看還有沒有機位,卻被她阻止。
“我只是去一個禮拜,又不是一個月,你就當作是放假。邁阿密我熟得很,不會有事。”
霍于飛眨了眨眼,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后斂色!熬瓦@樣?”
“不然?”唐湘茉挑眉,喝了口咖啡,一點也沒把他凌厲萬分的目光看在眼底——實際上,她的內(nèi)心在發(fā)顫。“霍于飛,你是認真的嗎?”
“什——”
她打斷他!拔胰粴q了,不是二十一歲,我習慣住在邁阿密,臺灣太擁擠,不適合我,雖然我不一定會結婚,但也沒打算虛擲青春在愛情游戲上,你懂我的意思嗎?”
霍于飛眼睛瞇起來,目光如刃,盡管臉上表情沒變,但不悅氣息濃厚!澳阋詾槲掖蛩愀阃嬗螒?”
“不是游戲!碧葡孳試@息!暗膊皇巧钏际鞈]的吧?”
霍于飛沒話說了。
她扯出一枚笑。她這個年紀,正是面臨生涯轉(zhuǎn)折的時候,必須為自己的未來慎重思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勢必得改變許多現(xiàn)況,盡管知曉兩人不適合,她也不是完全沒勇氣嘗試,但……
他太難捉摸了。
就在上個星期,他以言行舉止表明不再和她有曖昧,如今卻在她選擇徹底了斷時沖動轉(zhuǎn)變態(tài)度,她并不懷疑他的感情,畢竟她感知得到,可她不敢肯定他隔天一早醒來,是否仍維持和這刻一樣的想法。
但霍于飛的神情、態(tài)度很明顯不打算就此罷休,他雖然性子不定,但對想做的事去是異常堅決,就像當初不計方法地賴上她一樣。狠的怕不要命的,唐湘茉隱約有些屈服,想了一會兒,決定各給彼此一個臺階下。“等我回來吧,這一個星期,我們都好好想想,如果冷靜思考以后你的想法還是沒變,那么……我也會給出我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