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還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砰”的一聲,車廂門被拉開,一個高大的男人擋住了車門口。
“敖鷹?”看見那刀削斧斫的傲氣五官,郁青天的心猛的一沉。
熬鷹是九王爺?shù)牧x子,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半年前,當(dāng)今皇上為了削弱九王爺?shù)膭萘,借故將他派往邊關(guān)駐守。
也是因此,他們的計畫里壓根沒考慮到此人會忽然出現(xiàn):而敖鷹的意外出現(xiàn),也意味著他們的計畫開始出錯了。
“一別多年,難得郁大人還記得我哪!”敖鷹在笑,可是笑意卻不及眼眸,而他打量他們的樣子,更像是猛禽在打量獵物。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想請大人幫個小忙而已。打攪了大人的雅興,敖鷹心里挺過意不去的!蓖羟嗵炝鑱y的衣著以及那只仍放在他褲腰帶上的小手,敖鷹一臉似笑非笑。
“你知道就好!彪m然知道他誤會了,可是郁青天根本沒打算要澄清什么。
敖鷹這家伙最是心狠手辣,據(jù)說他曾一氣殺死幾萬降卒,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讓他以為雨兒是他的女人,是目前最能保障她安全的辦法。
“需要等大人盡興之后再行商談嗎?”敖鷹言語曖昧的。
“你能識趣那自然是最好。”郁青天冷哼一聲。
“那——還請大人繼續(xù)吧!”敖鷹雙臂抱胸。從他那興致盎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就算是眼前當(dāng)場演出活春宮,他也沒有要退場的意思。
不必了!蘭郁青天瞪他一眼。
“憋久了不太好吧!我們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郁大人就當(dāng)成我不在……”聽他的語氣,不像是你死我活的政敵,倒像是一起狎玩的輕薄浪子。
“我說不必了!”郁青天打斷他的話。
他們在說什么?她怎么都聽不懂呢?陳雨過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一臉懵懂不解。
“喲~~這張小臉看著挺普通的,沒想到還長著一雙勾魂眼哪!”敖鷹伸進一只手來,一臉輕佻的摸過陳雨過的下巴。
“!”陳雨過被他輕薄的動作嚇到了,一時竟忘了躲。
眼瞅著那大手就要摸到她的肌膚了,“啪”的一聲,郁青天一掌拍掉那只不規(guī)矩的大手。
“你給我放尊重點,她可不是你能褻玩的對象!”他面沉如鐵,聲音低沉。
“開個玩笑而已,莫不是郁大人還真的吃醋了?哈哈哈哈……”見他臉色難看,敖鷹忍不住放聲人笑。
“你不要誣蔑青天大人的名譽,他才不是這樣的人呢!”驀的,一個怯怯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他的大笑聲。
“你——這是在指責(zé)我嗎?!”敖鷹的鷹眸狠狠的盯著陳雨過。
“我、我……”陳雨過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只被大鷹盯住的小老鼠,隨時都有被抓走吃掉的危險。在這兩道兇光籠罩下,她完全無法動彈,就連呼吸也覺得困難!
“別怕,有我在!”就在她覺得自己快窒息的時候,郁青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嗯。”他的聲音讓她不再那么緊繃,而他溫暖的氣息則給了她莫大的勇氣,讓她敢于面對那個恐怖的男人。
這愚蠢的女人該不是以為這個連自身也快難保的男人能夠保護她吧?望著這注定無法逃出他掌心的獵物,敖鷹玩味的想。
“青天大人他是好官,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清清白白的,你不可以誣蔑他……”雖然陳雨過被他的鷹眸盯得渾身發(fā)涼,卻仍握住了雙拳,拼命告訴自己: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哦?是嗎?”徹底漠視郁青天防備的眼神,敖鷹故意湊近她。
“當(dāng)然了!”雖然她的雙腳已經(jīng)嚇得發(fā)軟,可是為了郁青天,陳雨過仍勇敢的道。
“莫非——這就是你說的清白?”敖鷹一臉嘲諷。
“什么?”
順著那嘲諷的目光一路往下,她才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只手仍放在郁青天的褲腰帶上,那褲腰帶上的繩結(jié)甚至還是解開了一個的!
“我、我、我……”她想挪開手,又害怕自己的手一挪開,那只剩下一個繩結(jié)的褲子會滑落下來,只能蒼白著一張小臉怔在那里,而淚水早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九王爺最器重的威遠將軍,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無聊了呢?”郁青天本想從對話中得到更多的線索,可是一看見她受窘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青天……”聽見他的聲音,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好幾圈的淚水終于掉下來,跌碎在長毛地墊上。
“沒事,有我在!”下一刻,溫暖的大手按住她的小手。
“青天大——呃,青天!备杏X他不滿的捏自己的手,陳雨過急忙改口道。
“嗯,這才差不多。你想說什么呢?”他滿意的點點頭,松開了捏她的大手,趁勢接手了那條岌岌可危的褲腰帶。
在他溫柔的注視下,陳雨過竟忘記自己想說什么,一度變得蒼白的小臉也再次變得紅通通。
望著彼此,他們渾然忘記近在咫尺的危機。
該死,從沒人敢像他們這樣置他于子無物!看著他倆,敖鷹的鷹眸里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敖大人,要不要讓人把他們都殺……”見此情景,替敖鷹打傘的手下出言請示道。
“多嘴,退下!”敖鷹斥責(zé)。
這些蠢家伙就只知道殺啊抓的,一點不懂狩獵的樂趣就在于狩的過程。對于他來說,郁青天就是那只不遜的獵物,至于這女人嘛,就是意料之外的小樂子了。呵呵呵……
心里想得愉快,敖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好可怕!他狩獵也似的眼神,讓陳雨過想起阿爹曾說過的吃人餓狼,不由嚇得瑟縮了下。
“躲到我身后來!庇羟嗵鞂⑺o在身后。
“喲!護得可真小心!郁大人,要當(dāng)心被御史大人參你循私枉法!呵呵呵呵……”敖鷹惡意的道。
“不是這樣的!我和青天根本就沒……”
“乖乖的待在我身后,一切有我!”聽見敖鷹的話,陳雨過急著要替他辯解,可才剛開口就被郁青天截住了話頭。
“嗯。”陳雨過全然信任的點頭。
郁青天的身影并不魁偉,甚至還有些文弱,可這一刻,他的身軀卻高大得仿佛可以撐起整個天地!她好想、好想把自己的腦袋靠在他挺得筆直的背上,就像水兒對阿爹做的那樣。
“看不出郁大人還是多情種子呵!哼哼!就不知道朝廷命宮與人犯家屬勾結(jié),按律法當(dāng)判什么罪了!”敖鷹最恨被人忽略了,遂冷笑著道。
“青天才不會……”
“雨兒,你答應(yīng)過要聽我的。”郁青天截斷她的話。
“可……”
“相信我!”他捏捏她的小手,那雙眼睛似乎在對她說“相信我”。
陳雨過點點頭,將一切交到他的手里。
“當(dāng)判什么罪是刑部的權(quán)責(zé),敖大人職在兵部,就不必多費神了!庇羟嗵燹D(zhuǎn)向敖鷹,淡淡的道,“再說我并不覺得與未婚妻親熱有什么不對!闭f著,他將她攬入懷里。
“未、未婚妻?!”
“未婚妻?”陳雨過和敖鷹不約而同的驚呼。
“我與雨兒既是兩情相悅,自然要結(jié)為秦晉之好了!庇羟嗵煲荒樌硭(dāng)然的表情。
“秦晉之好?”
“兩情相悅”的意思她是懂的,“秦晉之好”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明白了。還有,他們什么時候兩情相悅了?
“是!”她傻傻的樣子好可愛!郁青天咧開了嘴。
“可我不明白……”陳雨過睜大了眼,滿眼都是不解。
看見她這樣子,他再也忍不住了,俯身在那因為驚愕而微張的小嘴上印了一吻。
“啊——”他、他、他、他吻了她耶!莫非他的心里也是喜歡她的嗎?她捂住了嘴巴,一雙明眸睜得更大了。
“記住了,讓你跑你就拼命跑!”郁青天的嘴巴滑過她灼熱的面頰,不著痕跡的來到她的耳際迅速丟下一句。
“原來……”他吻她不過是為了藉機傳話。陳雨過的心情頓時低落了。
“小傻瓜!”見她這樣子,他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柔發(fā)。
雖然她的心里很清楚這只是他引開敵人注意力的計策而已,可他親昵的動作仍是打動了她。
“賢伉儷還真是情、深、義、重!”敖鷹在一旁故意冷嗤一聲。
“等到我們成親那天,一定會記得發(fā)喜帖給大人的,當(dāng)然前提是敖大人仍然健在的話!庇羟嗵煸捴袏A刺。
“到時候本大人一定會備重禮上門道賀,當(dāng)然這也得青天大人你有命成親才行!卑晋椧嘀S刺回去。
“究竟誰健在誰沒命現(xiàn)在還沒個準呢!”郁青天針鋒相對的。
“放心,我會讓你死得很慘!卑晋椀拿嫒菖で。
“在下真怕!”郁青天裝出顫抖的樣子,“不過敖大人也別忘了,殺了我卻沒能找回名單,令干爹九王爺可是會不高興的!
他撇撇嘴,才不信在找回名單之前敖鷹敢殺自己。
“哼!你一個文弱書生,骨頭再硬也撐不住我的嚴刑拷打!
“哦?要不你試試!”
“……”
兩個男人斗雞似的互相瞪視著,誰也不讓誰,這一個回合的交鋒他們是針尖對芒鋒,誰也沒能占到便宜。
“你要殺青天嗎?”聽到他們的對話,陳雨過嚇得倒抽一團涼氣。
“怎么,你有意見嗎?”敖鷹斜睨著她。吃定了這個膽怯如小兔子的女人,招架不住自己威脅的目光。
“我、我……”果不其然,她退縮了。
“哈哈哈!郁青天,這就是你所謂的兩情相悅嗎……”
“我不許你殺青天!”驀的,一個細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狂笑聲。
“你說什么?”敖鷹的眼神兇惡。
“我、我說不許你殺青天!”陳雨過挺一挺小小的身軀,雖然仍有些畏縮,卻毫不退縮。
這一瞬,郁青天又一次看見朱雀街上的那個執(zhí)著少女。
“你好大的狗膽!哈哈哈哈……”敖鷹下怒反笑。
“我、我才不是狗!”她小聲反駁。
“不殺他,那就改殺你如何?”她還是第一個敢直視他的女人,真不知該說她勇敢還是愚蠢,這樣吧!一會兒就讓她死得痛快點。
冷笑聲里,粗壯的手臂揪住了她的衣襟。
“敖鷹你放下她,我不許你傷她!”郁青天的手臂壓在他的手臂上,雖然相較之下文弱得多,卻同樣有著鋼鐵一般的意志。
“你不許?憑什么?”他平生最恨人命令他了,敖鷹的眼里滿是殺氣。
“當(dāng)然是憑那份名單了!”郁青天丟出了誘餌。
“下來!”敖鷹終于松開手,高大的身軀也從車門讓開了。
少了他杵在那里,車廂里立刻明亮不少,不再那么陰暗了。
“別怕,已經(jīng)沒事了。”郁青天輕拍嚇壞了的陳雨過。
“有你在身邊,我不會怕!彼拿黜镉兄坏男湃。
“好雨兒。”這份信任讓郁青天的心里熱呼呼的,他作勢要下車,左手看似下經(jīng)意的在車廂壁上扶了一把。
“該死!”車廂門忽然關(guān)上了,車壁里飛出了箭雨。
敖鷹雖然身手敏捷,仍被短箭擦傷了手臂,他的手下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箭雨射傷了好幾個。
郁青天一手開了機關(guān),一手將陳雨過從打開了的暗門里丟上馬背。
“。 笔鲁鐾蝗,她差點從馬背上滑下去。驚慌中,她趕緊用手抱住馬脖子不放。
“快跑!”郁青天一邊大吼,一邊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割斷了將馬和馬車連在一起的系繩。
“可是我不會騎馬!”她也吼回去。
該死,還真要命!郁青天忍不住呻吟了。
雖然兩個人騎一匹馬逃跑的可能性比一個人騎一匹馬低多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怎能丟下她不管呢?
“坐好了!”他手足并用的爬到她身后,一把抓住殘余的韁繩,用匕首在馬臀上用力一刺。
強烈刺痛之下,馬兒尖嘶著沖了出去。
“呀——”陳雨過坐下穩(wěn),整個人都撞在郁青天的身上。
“駕駕駕……”他心里知道,只有趕到他和索中哲設(shè)下埋伏的日照山才能拯救
他們的性命,可——山路彎彎,似乎沒有盡頭。
不知什么時候,傾盆大雨已經(jīng)變成了彌漫天地的雨霧,透著一絲陰森感。郁青天散開的衣襟在疾風(fēng)中飛舞,發(fā)出噼啪的拍打聲。
“我、們、要、去、哪、里?!”陳雨過的小臉被疾風(fēng)吹得一陣刺痛,風(fēng)太大,雖然在同一匹馬上也得用喊的才能聽得清彼此說的話。
“日照山!”他們目標很明確,可彌漫的雨霧中山路更加崎嶇雞辨,他已經(jīng)迷失了方向,只知道策馬拼命往前跑。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馬車上的機關(guān)能多阻擋敖鷹一些時候,但身后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告訴他,就連這也已經(jīng)成了奢望!
“你、聽、見、后……”
“噓,別喊!”郁青天趕緊捂住她的嘴巴,卻已經(jīng)太晚了。
“將軍,人在這里!”他們的身后傳來一聲歡叫。
“駕駕駕……”他拼命的策馬,可是拉車的馬本就比不過訓(xùn)練有素的軍馬,更何況馬上的人還有兩個。
眼見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郁青天的心里更急了。
仿佛感覺到他的焦急,馬兒抖擻起精神,四蹄翻飛硬是將距離拉開了一點。
“射他們的馬!”敖鷹一聲命令。
“是!”手下轟然應(yīng)道。
下一刻弓弦聲響起,流矢不斷的從他們身后飛來。為了躲避那些射來的箭,他們奔跑的速度更慢了。
“該死!”一支箭幾乎擦著他的腦袋飛過,郁青天忍不住低咒一聲。
“一群笨蛋,都給我住手!”這再射下去,名單還沒到手,人就給射死了!敖鷹罵一句,親自拿起鞍邊懸掛的特制烏漆大弓,抽箭、張弓——
郁青天只聽見一聲箭矢的破空聲,胯下的馬兒嘶鳴一聲轟然倒地。他控制不住身子,連帶陳雨過也一起往前摔了出去!
“嗚——”陳雨過被壓得差點沒氣。
“快跑!”他也顧不得其它了,跳起來揪著她繼續(xù)往前跑,可才跑了幾步路,就看見……
雖然郁青天及時收住腳步,可是崖邊的碎石仍被他踩得“噼哩啪啦”的滾下崖去,好久都沒聽見石子落地的回聲。
“怎么啦?你怎么不跑了……”跟在他身后的陳雨過,還不知道他們正面臨怎樣的絕境。
“沒什么……”雖然身后半步之處就是懸崖,可是郁青天仍不想讓她擔(dān)憂。
“我就不信你還能繼續(xù)跑下去,哈哈哈哈……”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敖鷹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聲音。
因為之前勘查過地形,敖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身后便是懸崖,他的笑聲也就更加囂張了。
“正巧我也覺得自己需要歇歇腳,就不勞敖大人鞭策了!彪m然他們的處境大不妙,郁青天卻毫不示弱。
“好一個嘴硬的郁大人啊!不知道你的骨頭是不是也能像你的嘴巴那么硬了。哈哈哈……”敖鷹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威脅性十足的道。
他的手下也趕到了,呈扇形閃開,將所有可能的生路都堵住了。
看見這一切,陳雨過的小臉因為恐懼而變得煞白。
“郁青天,你就束手就擒吧!”敖鷹得意的將手里的馬鞭甩得噼啪作響。
“看樣子也只好如此了。”郁青天抬手整一整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的衣衫。前有追兵后有懸崖,他們的處境可謂是危險至極,他卻像毫不在意似的。
“你過去抓他!卑晋椗慌欤疽庖粋手下上前去抓人。
“是!笔窒绿埋R,依令上前抓人。
“站、站!我不許你抓青天!”看見形勢危急,陳雨過跳出來張開手臂擋在郁青天前面。
“大人……”敖鷹的手下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他揮手打斷了。
“你是在開玩笑吧?”敖鷹探身向前,臉色很是古怪。
“站住,不許上前,一步也不許!”見此情景,陳雨過緊張的退了半步,本以為會靠上那個堅實的軀體,誰知身后竟是空蕩蕩的。
青天他人呢?她霍然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身后那個一直保護著自己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你把青天藏到哪里去了?!”雙手握拳,陳雨過蒼白著小臉嘶喊起來。
“小笨蛋,是你剛剛把他撞到懸崖底下去了!辈恢肋@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呢?敖鷹的鷹眸里有玩味也有憐憫。
“我、我剛剛把他撞、撞到懸崖……”她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卻因為腳下踩到松脫的石子而差點摔倒。
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后果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回想起來,她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撞到了什么?!
莫非真的是她……
想到這,她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