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楚墨的猜測沒有錯,佟海音踩了煞車,在前方正有車欲駛離的停車格旁等待,提眸對上何楚墨的眼。
「快到了,就在這附近。」她說。
「這么近?」何楚墨不可思議地問。這距離真的不遠,步行約莫十五分鐘便能到達,根本就不需要開車。
不過,說來也奇妙,這地方縱使與他的住處相近,他卻從來沒有逛到這一帶過。
何楚墨抬頭探看四周,對于他們等等要去哪里,究竟要做些什么這件事越來越好奇了。
「既然這么近,妳何必要開車?」
「哎喲,別問,你等等就知道了!官『R魧⑥I車停入前車已駛離的停車格,笑得神神秘秘的。
又是什么都不正面回答,又是等等就知道了?
何楚墨揚眉,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她什么,佟海音便跳下了駕駛座,繞過車頭,為他打開車門。
「何楚墨,下車吧,跟我來。」
很好,何楚墨唇邊不自覺勾起微笑,謎底就快揭曉了。
距離約五十公尺處有一家便利商店,巷子口有一家連鎖超級市場,這間小雜貨店先天不良,后天又失調,若不是佟海音告訴他,這間小雜貨只是暫時不能營業,否則,何楚墨真會以為它此時深鎖著的鐵門是常態。
「阿姨——」佟海音拿著備份鑰匙,打開了鐵卷門旁的一扇小門,彎著身子進入店里,大聲喚道。
何楚墨尾隨著她走進去。
秤斤賣的白米、成箱的雞蛋、蒜頭、面條,一股混合著香菇蝦米等干貨雜糧的氣息撲鼻而來。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踏進過雜貨店了,墻壁上掛著的孩童玩具與裝在罐子里的糖果瞬間勾起了他的童年回憶。
原來,臺北現在還有雜貨店……
一個神情略倦的中年婦人聽見了佟海音的聲音,從后方小房間撥開了門簾走出。
「海音?妳來了?正好,我今天正想……」望見何楚墨時神情微怔。「這位先生是……?」海音從來沒有帶過朋友來看她,是朋友嗎?還是男朋友?兩人之間站的距離有點遠,看來不太像……
「阿姨,來,我幫妳介紹一下。」走過去牽住阿姨手臂住這頭走!高@是社會局的何先生,何楚墨何先生!拐径,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何楚墨。
這么熱切希望他作出回應的眼神……想必,這便是方才佟海音給他看的那份公文的案主了?
既然,都被「拐」來這里了,自我介紹倒也無妨,只是,他對于他對佟海音的那份好奇感越來越無能為力了,他因著太期待她接下來要做什么,所以對她言聽計從?這似乎太荒謬了,最荒謬的是,這感覺竟然還不討厭。
「您好,孫女士。」何楚墨禮貌性地伸出手,他記得,那位案主是姓孫沒錯。
啊哈哈哈,孫女士刵!瞧何楚墨這副文謅謅又道貌岸然的模樣……很好很好,她果然沒有找錯人,佟海音內心暗自欣喜。
「何先生,您好——噢!」孫慧心本想舉起右手與何楚墨交握,結果不知為何忽地露出個痛苦難當的表情,嚇了何楚墨一跳。
「怎么了?孫女士。」
「阿姨,妳的手還好嗎?我看看!官『R襞c何楚墨兩人同時開口。
「沒事沒事!箤O慧心左手揉了揉右肩,像在忍耐著什么,眉頭皺得很緊,露出一抺尷尬的笑容!敢幌戮秃昧,我老是忘了這雙手現在不太好使。」
「都快一個月了,怎么都沒有比較好?」佟海音喃喃地望著孫慧心看來好痛的右手,轉頭對何楚墨說道:「何楚墨,你看,阿姨的手就是這樣,從上個月跌倒之就舉不起來,中、西醫都看了,骨頭沒裂,也沒有發炎,我們換了好幾家醫院,也換過好幾個醫生,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就是不能舉嘛!阿姨連洗澡、吃飯都有問題了,還要人家怎么開店討生活……」臭社會局!爛社會局。
是看起來很不方便,但是……
「令郎呢?」戶口名簿上那個兒子呢?何楚墨問。
「我兒子他……不知道何先生今天來,是有什么事?」話鋒一轉,孫慧心略顯得為難的態度像是不想輕易向人交代家務事。
「阿姨阿姨,我跟妳說——」佟海音牽著孫慧心的手,唯恐何楚墨說錯話似地,搶白搶得很快。
她的司馬昭之心啊,差點兒令何楚墨放聲大笑。
「就是上次啊,我們申請社會局那個扶助金不是失敗了嗎?」佟海音拉著阿姨的手,整句話卻都是看著何楚墨說的。
「嗯!箤O慧心點了點頭。
「然后呢,我打電話去社會局,問他們能不能我們想想辦法!
噢?打電話去社會局?佟海音有沒有打過這通電話他是不知道,但是她交凝著他的視線糾糾纏纏,隱含著某種希望他保持安靜的期盼。
何楚墨劍眉一挑,雙手盤胸,靜睇著她,打電話?接下來呢?
「然后呢,我千拜托萬拜托,最后終于找到了這位何先生——」走到他身前,交纏著他的眸光的視線從沒移開過,伸手將他平貼胸口的識別證拿出來!冈谏鐣止ぷ鞯模眯牡暮纬壬
仰著令他鮮少能移開視線的臉龐,菱唇在他眼前一開一合,深不見底的美眸盈望著他。
這一瞬間,何楚墨有一種錯覺,覺得她從他胸前口袋拿出來的,是他溫熱的心跳,否則他怎么會在她仰臉看他時,有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何先生答應要幫我們做專案處理,他今天就是要先過來看一下阿姨妳的情怳,然后寫一份報告往上呈送,再試著重新申請一次補助金看看!鼓侵徊铧c令他忘記呼吸的翩翩蝴蝶飛到孫慧心的面前,將何楚墨的識別證放到孫慧心能活動自如的那只手掌心。
何楚墨直到此時才猛然回神。
專案處理?
的確是有這種個案沒錯,但是孫慧心的案件怎么看都不夠格拿出來當專案……這該死的女人,她說謊說得不動聲色,面目沈穩,而方才將識別證從他口袋中拿出來時,那曖昧口吻似乎隱含一絲不著痕跡的勾引與挑逗?
是因為他對她有幾分與趣,才會覺得她有幾分勾誘?抑或是她本來就十分擅長于運用自己的女性魅力?
但是,仔細推敲起,似乎也不太像,她總是將自己包得緊緊的,甚至連整張臉龐都想完全遮?
還是,她渾然天成的女生魅力只運用在她不得不達成目的的時候?
弄不明白,只覺得她更危專案險、更致命,卻又令人好想飛蛾撲火般地靠近。
「何楚墨,阿姨的兒子確實已經離家很久,也失聯很久了,這間小雜貨店后面就是住家,你可以四處繞繞,除了阿姨之外真的沒有住人,還有,阿姨最近去巷口的中醫師那里針灸,師傅也說她的手至少要調養三個月……」
這,評估哪是這樣憑一趟路,憑幾句話便可以往上呈報的?巷口的中醫師?有牌照嗎?開出的醫療診斷能作數嗎?
何楚墨心里隱約明白,佟海音這話不說給他聽,而是說給孫慧心聽的。
假若孫女士連向社會局申請救助金這件事都要假手佟海音,那么他可以大膽假設,孫女士對繁瑣的公文案件并不在行,既然,孫女士并不在行,而佟海音又是她信任的人,那么佟海音只要說的煞有其事、四平八穩,很容易便能唬哢過去。
「何先生,如果你可以幫忙的話,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孫慧心果然輕便相信了佟海音所言,回話回得激切。她的生活早就已經快撐不下去,急需要一筆周轉金。
孫慧心走到何楚墨前,連連道謝的同時,也將那張剛才已經東瞧西瞧,快要瞧出洞來的識別證還給他。
這、這可真是棘手……
何楚墨神色復雜地望著孫女士那張像看到救命恩人的臉,眸光再游移至那張短時間內被三個人摸過識別證,接著回到孫女士的手,最后落在佟海音殷殷期盼的漂亮臉龐上。
「何楚墨,你看,阿姨的手就是這樣……我們換了好幾家醫院,也換過好幾個醫生……連洗澡、吃飯都有問題了,還要人家怎么開店討生活……」
「把你的識別證掛起來,然后等等不管聽見我說什么,只要附和我、點頭就好,這樣就能幫上我的忙!
「很大、很大的忙,真的,我會非常、非常地感謝你!
唉,就送佛送上西吧!
孫女士賴以為生的雜貨店短時間開不成,整間店未售出的商品都是賠本貨,佟海音只是想安個名目,給她有個不肖兒子的阿姨一筆金錢,好讓她的阿姨度過一時難關。
「不客氣!购纬聪驅O慧心,無奈地應。
他現在相信,詐騙集團只要有張偽造的識別證,便可以橫行天下,暢行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