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菁菁擔(dān)任季凌陽秘書兩年之久,沒想到一向處事公正的執(zhí)行長,今天居然帶了個空降部隊到辦公室。
瞧著眼前嬌小清秀的女孩子,她猜想對方若非哪里得罪執(zhí)行長了,就是個性一定很難相處,上司才會交代她要“好好照顧”新人。
所以辦公室里從此多了名秘書助理。
“你叫黎燦?”有了上司的交代,劉菁菁的態(tài)度自然不會太好。
“是啊,你是劉秘書吧?以后請多多指教嘍!”黎燦微笑著打招呼,對于對方的不善,她早有心理準(zhǔn)備。
“會做些什么?打字?會計?會不會英日文?”其實劉菁菁壓根瞧不起這個走后門進(jìn)來的助理。“如果都不行的話,倒茶送水總會吧?以后,泡茶打雜跑腿可都是你的工作!
“我以前曾經(jīng)在黎風(fēng)企業(yè)工作過,所以你說的東西,我應(yīng)該都懂一點!彼擅畹仉[瞞了自己的身分!爸劣谀切┒瞬杷退墓ぷ,我想對有手有腳的人來說應(yīng)該都難不倒。”
以她從高中就跟著老爸在企業(yè)里混的經(jīng)歷,劉秘書見的世面說不定還沒有她見的多。不過目前情況顯然不容許她多做解釋,反正事實會證明一切。
“你都會?”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了,看這女人還能逞強到哪里去。
她先指著辦公室檔案柜!澳惆牙锩娴臋n案先記熟了,以后執(zhí)行長要的資料,你必須馬上拿出來,而且立刻送到他面前。”又轉(zhuǎn)身到自己桌上拿起一疊紙,“這幾封英文和日文信你中午前翻譯好,拿來給我。”
黎燦挑了挑眉。看來這一關(guān)不好過啊。
接著劉菁菁望著身后幾個比辭海還厚的資料文件夾,“這是公司近五年的資產(chǎn)負(fù)債表和一些帳務(wù)資料,你下午先看一看,之后我這里有這半年的帳,你在今天把它對完!
哇塞!黎燦在心里低呼,分明是欺負(fù)她這個廉價勞工嘛!說她廉價還算抬舉,她根本是無價勞工──一毛薪水都沒有的勞工。
“劉秘書,這些一天可能做不完吧……”
“做不完可以延到明天!眲⑤驾疾粦押靡庖恍,“只是明天還會有新工作!
兩人對視半晌,劉菁菁原以為會生氣或耍賴的黎燦出乎她意外的,只是聳聳肩,不甚在意地微笑。
“好吧,今天的工作量就這么恐怖,看來我要好好努力了!狈凑齺砉镜哪康木褪菐图玖桕,分派到的工作越多,不就能多分擔(dān)點他的工作!
想到這里,龐大的工作量似乎變得不值一哂,她恨不得再多來點工作,讓她老公能多休息。
黎燦大方地走到一個空座位,睜大期待的水眸!拔铱梢宰约哼x位子嗎?”
“嗯,只要不占到走道就好,可是你得自己搬桌椅!眲⑤驾及櫭,不敢相信她欺負(fù)人都欺負(fù)得這么明顯了,對方竟然一聲不吭地接下。
“那就開工嘍!”廢話不多說,黎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桌子拖到季凌陽辦公室門邊,這動作令劉菁菁有些傻眼;旧,員工的心態(tài)都是離老板越遠(yuǎn)越好,但這女人居然反其道而行?!
劉菁菁詫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邊工作,一邊也偷偷觀察黎燦的情況。她看著黎燦走到檔案柜前,只花了三分鐘就了解歸檔的方式,然后搬下最近日期的幾個檔案到桌面上。
而且她似乎懂得速讀,看檔案的速度飛快,還有余裕在看累時改做翻譯,幾封信沒兩下就翻好擱在一旁。
像是察覺到對方的注視,埋首文件的黎燦忽然抬起頭,給了措手不及的劉菁菁一個大大的笑容。
“劉秘書,以后有什么工作盡量交代好了,我會盡力做好的。”
聽到這句話,劉菁菁遲疑地點點頭,慢慢地將犀利的目光收回。在觀察完黎燦的工作態(tài)度,再加上她說的話,劉菁菁開始質(zhì)疑上司的目的,也反省自己是否太早有成見了……
*
抬起頭,摸摸酸澀的脖子,已經(jīng)晚上九點鐘了。
季凌陽推著輪椅來到窗邊,想起秘書下班前和他報告的情況。
“執(zhí)行長,黎燦的工作效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交代了一堆工作,她大致上都能在時限內(nèi)完成,而且做得很完美,甚至還多分擔(dān)了我很多事!彼越裉焓巧纤拒嚨満螅状嗡軠(zhǔn)時下班的一天。
“她都沒有任何抱怨嗎?”在心里詛咒了句,如果讓那女人在辦公室里如魚得水,他豈不弄巧成拙?
“沒有,她甚至很樂在其中,還叫我多給她一點工作。”劉菁菁壓根沒看過這樣的人。
“她的工作做完了嗎?”他揉著額際太陽穴,覺得頭隱隱痛起來。
“還沒。”畢竟她給的工作份量非同小可。
“那就不要管她了。”
不要管她,一句話結(jié)束了今天黎燦的工作情況報告。季凌陽的心思回到現(xiàn)在,都這么晚了,就算工作做不完,她應(yīng)該也回去了吧……
叩叩──
聽到微弱的敲門聲,他飛快地回頭,心里無端的緊張起來,但表面上仍力持鎮(zhèn)定地道:“進(jìn)來!
果然進(jìn)門的是張?zhí)鹈勖鄣男δ槪α艘惶斓睦锠N,未見疲累地來到他身邊。
“老公,你也太勤奮工作了吧?現(xiàn)在還不下班?”
聽到那句甜膩的老公,季凌陽感到渾身不對勁,只得沉下臉壓下那種躁動的情緒。
“我說過,你不能泄露……”
“我不能泄露是你老婆嘛!不過現(xiàn)在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我和你,就不用顧慮那么多啦。”在他說出下一句話反駁時,黎燦接著道:“你應(yīng)該不是這么龜毛的人,連這一點事都計較吧?”
再一次,季凌陽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縱使有再多的抱怨與指責(zé),也因為不想當(dāng)一個龜毛的人而無語。
“我跟你說,我在你辦公室外面等好久了,可是你都沒有踏出一步,你這個執(zhí)行長也未免太宅了吧?”她半責(zé)備半關(guān)心地?fù)u搖頭,“這樣是不行的喔!瞧你才恢復(fù)工作幾天,黑眼圈都快出來了,我可不希望我老公變得一點都不帥!
“難道你覺得我?guī)洠俊彼y以置信地反問。
“當(dāng)然,不然我嫁你干么?”她理所當(dāng)然地翻了個白眼。“可是你居然把我原本很帥的老公折騰成這樣,真是糟糕!
“我記得你不久前才指著我的臉,說我是個丑八怪的!彼湫,并未相信她的說法。
“你明知道那是故意刺激你的嘛,誰教你當(dāng)時陰陽怪氣的!彼櫚櫛亲余洁熘
季凌陽幾乎要相信她的話了,不過這仍未抵過他對自己容貌的嫌惡!拔也幌嘈艜腥擞X得這張臉好看!
“你管別人怎么想?你應(yīng)該在意的,是身邊的人吧?”她扳著手指,一個個數(shù)給他看!澳愕闹劣H爸和媽,無論你變得如何,他們一定覺得你帥的;而你的好友齊奕行,除非他是個Gay,否則你帥不帥根本不是重點;至于你的老婆我嘛……”她認(rèn)真地打量了他的臉半晌,“還恨不得你臉上多來幾條疤,免得有人跟我搶老公呢!”
季凌陽揣度著她話里的真實性,忽然覺得打從記者會后被那些媒體羞辱的自卑情緒,硬是舒緩了許多。
他淡淡地露出一個幾乎看不出笑意的微笑。“或許你說的對!
“我說的本來就對,是你一直鉆牛角尖!彼叩剿磉,雙手搭上他的輪椅!拔疫注意到你今天一整晚都沒有吃飯,你現(xiàn)在亟需補充營養(yǎng),怎么可以飲食不正常呢?我們回家吃飯吧!”
“我還有工作!彼櫭迹プ≥喿硬蛔屗苿。
“你那些工作再做一百年也做不完的啦!但吃飯可是當(dāng)務(wù)之急,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才毛遂自薦來公司幫你的耶!
這番話令季凌陽的警戒心倏然提起,臉色也變得不善!八阅愎皇莵肀O(jiān)視我的?”
“怎么說的那么難聽,我是來幫忙好嗎?人家今天也做了不少事,你不覺得今天的工作量少了一點?”她不服氣地指出事實。
即使他稍微感覺到了,自尊心也不容許他承認(rèn),何況他認(rèn)定她心機(jī)深沉,才不相信她會有那么好心!澳慵热灰M(jìn)公司,做好份內(nèi)的事是應(yīng)該的!
她嘟起嘴,不想跟他爭論!澳俏覀兛梢曰丶伊税?”
“我說過我有工作!彼幌牒瓦@女人同進(jìn)同出。
定定地凝視他許久,黎燦輕嘆口氣,放開了他的輪椅走到一旁!昂冒,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留著做什么?”他對她一再地侵入他的生活空間,甚至是心靈空間而感到極度不悅。
“等你呀。”她說得理所當(dāng)然,夫妻本是同林鳥嘛!“你不吃不喝又狂工作,真當(dāng)自己是鐵人?何況你病還沒好,復(fù)健也不好好做,我怕你在辦公室昏倒了,至少還能及時叫個人上來抬你去醫(yī)院……”
“夠了!”他深吸口氣打斷她。她越關(guān)心他,越讓他覺得煩躁。此時他只想擺脫這種難以自制的情緒,完全不把她的好意放在眼里。
“你說完了沒?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不要二十四小時都讓我看見你?或許你認(rèn)為自己手腕高超能把我操縱在股掌之間,可是我總有不接受的權(quán)利吧?你知不知道一直看見自己厭惡的人是一種折磨?你能不能滾出我的視線!”說到后來,他幾乎是低吼了。
黎燦的笑容乍然消失,她吶吶地低喃道:“你真的這么討厭我?”
“對!所以你能不能走開一點?”他知道自己是口不擇言了,但傷人的話卻不受控制地傾泄而出。
無論再怎么樂觀、再怎么勇敢,黎燦這次真的受傷了,總是晶瑩透亮的明眸里浮上隱約的水霧,她緊抿著嘴注視他,像在忍耐什么。
話一出口,季凌陽就后悔了,他不習(xí)慣接受這么直接的關(guān)懷,尤其是來自他一直抱持著成見的她,然而如今真的殘忍地傷了她,他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得意。
尤其見到她那要哭不哭的表情,他發(fā)現(xiàn)傷了她,竟也莫名地折騰了自己。
“你……”他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能把她氣走不是最好嗎?為什么他竟不想看到淚水真的從她眼眶中滴下?
她的潑辣呢?她的機(jī)伶呢?怎么這次他真的希望她發(fā)揮她的心機(jī)了,那廂人兒卻閉上了嘴?
這次黎燦并沒有再回應(yīng),而是低下頭,如他所愿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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