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談完事情簽好合約,季一唯剛要開口告辭,“何總,我們……”
何總卻完全不鳥他,只顧找蘇嘉學聊天,要是平時的蘇嘉學,早就一杯水潑過去給他好看,但現(xiàn)在是在季一唯的場子上,她這樣做無異于在砸季一唯的場子,所以她一忍再忍,牙齒咬住下嘴唇,控制住自己想飆臟話的沖動。
但這個舉動看在何總眼里,卻以為蘇嘉學是害羞了,更加得意,一只手自然無比地伸了過來,目的當然是小美人的纖腰。
然而手伸到半路卻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了,抬眼,卻恰好對上季一唯皮笑肉不笑的臉。
“對不起,我好像一直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
蘇嘉學當然知道這只是季一唯的托詞,但她的心還是劇烈地跳了起來。
“。俊焙慰偛豢伤甲h地瞪大了眼睛,“季一唯,你干嘛啊你,我難得遇上一個這么喜歡的,你何必為難我?說謊不打草稿,你的女朋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你什么時候換口味了?”
“什么時候?這才真正笑話,雖然年紀小了點,但誰不喜歡年輕單純的!奔疽晃ㄒ话褜⑻K嘉學拉到身邊,“你自己告訴他,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喔!碧K嘉學完全無視于另一雙眼睛的注視,突然間跳上椅子,雙手捧住季一唯的腦袋,用力地親了過來。
季一唯猝不及防,被偷襲了個正著,他瞪大了眼睛,近距離地望著蘇嘉學緊閉的雙眼,顫抖的長睫,腦袋里像是被放入了一個蜂窩,頓時轟鳴不止。
蘇嘉學親夠了才把季一唯放開,看到季一唯依然是瞳孔放大、驚嚇過度的樣子,說不失落是假的,但她還是假裝無所謂地說:“干嘛一副被我非禮了的樣子,是你要我證明的,口說無憑,實際行動才能真正讓對方閉嘴!
“也對,但這……”季一唯總覺得不對勁,連呼吸也回不到平穩(wěn)的節(jié)奏了。
蘇嘉學呶呶嘴,“什么但是,結果最重要,你看,他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還是說你寧愿我被調戲,也不愿給我親一下?”
“當然不是,可……”
“沒有可是,”蘇嘉學把住他的手臂,“走啦走啦,談了一下午,我肚子餓死了,快把合約送回公司,然后我們去吃飯吧。”
“喔。”季一唯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那樣簡單,笨拙的親吻給弄傻了,完全沒辦法厘清自己混亂成一團的腦子,自然更沒辦法反駁蘇嘉學,可一定有什么地方錯了。
他用力回想,卻只記得起一件事情,蘇嘉學的嘴唇怎么可以這么柔軟,跟棉花糖一樣,又跟玫瑰花一樣香甜,讓人欲罷不能……
哦,老天,他到底在想什么?
這樣的一個小插曲,當然不會改變季一唯與蘇嘉學的相處之道,他們兩個相處太久了,久得讓任何習慣,任何情緒都變得理所當然,失去追根究柢的意義。
季一唯雖然覺得這個親吻有點不對勁,可在他花一小時都沒辦法把這件事情想通后,他就宣告放棄了,想不通的事情那就沒必要想,應該把時間花到更重要的地方,這是季一唯的人生哲學。
所以他們兩個還是該上班的上班,該見客戶的見客戶,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而被蘇嘉學寄予眾望的夜晚服務也只是一個頭銜,季一唯把床讓給了她,自己睡到沙發(fā)上,沙發(fā)還被移到房間門口,與床剛好占據(jù)東西兩邊,中間隔著茶幾,單人椅,不可逾越。
蘇嘉學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滿足于這樣的現(xiàn)況,這樣日日與季一唯共處一室,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時光。
至于挑明對季一唯的感情,蘇嘉學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卻真的很怕,很怕說了之后,季一唯心生芥蒂會遠離她,不跟她親近。
所以十幾年過去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傻乎乎又偏執(zhí)地,試圖用滴水穿石的方式進駐季一唯的心,這是最笨,最耗時間,最費精力卻也最保險的方法。
愛冒險,愛刺激,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的蘇嘉學,在感情上卻膽小如鼠,只會選擇最安全的方式,只是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人。
蘇嘉學也擔心如果自己沒勇氣告白,或者那石頭太硬了,沒辦法滴水穿石,那么她和季一唯這輩子是不是都只能是管家和主人的關系。
站著想,坐著想,躺著想,蘇嘉學左思右想,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可又有什么辦法呢?穩(wěn)妥的辦法總還是有壞處的。
如果季一唯可以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留在她身邊,或許……或許她也會甘心,只保持這樣的關系……
蘇嘉學不停地替自己作心理建設,讓她好不容易過了心里的那一關。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蘇嘉學百分百確定不是自己多疑敏感,而是在季一唯周圍真的發(fā)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比如季一唯偶爾不肯帶著她出去見客戶,不管她如何軟硬兼施的要求;比如季一唯偶爾會失神,她要叫好幾聲才能喚回他不知飄到何方的思緒;比如季一唯偶爾會出門,卻不說原因,甚至發(fā)生了徹夜不歸的狀況。
這就有點嚴重了,在季一唯長達三十歲的生涯里,除了當兵、遠足以外,他都會回家睡覺。
蘇嘉學就這個事情跟季一唯談過好幾次了,但季一唯他不愿說假話,卻也不愿把真話告訴她,于是每一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或者索性閉口不言。
只是蘇嘉學看著季一唯的眉頭越皺越緊,連在夢中都無法舒展。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蘇嘉學絕對是個追根究底的人,這件事情事關她最在乎的季一唯,季一唯不肯告訴她,OK,沒問題,她自己找原因。
于是在一次季一唯人不說理由出去后,蘇嘉學上了一輛出租車跟了出去。
***
這個出租車司機顯然很沒有跟蹤天分,生怕跟丟了,跟得緊緊的,兩輛車不過十幾公分的距離,只是季一唯正心煩意亂著,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季一唯的車子開進了一家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之后搭電梯上去。
蘇嘉學確定他的樓層后,等他一進電梯門,就飛快地按了旁邊的電梯,她的運氣不錯,沒等一會,這扇電梯門就為她打開了。
八樓一到,電梯停下,她沒等電梯門徹底打開就慌慌張張地沖了出去,剛好在轉角處發(fā)現(xiàn)了季一唯的身影。
她壓低特意準備的鴨舌帽,又調整了一下太陽眼鏡和口罩的位置,確定季一唯與她面對面也認不出她后,繼續(xù)往前沖,一點也沒有跟蹤者的自覺。
806號房,季一唯在這扇門前停了下來,他的表情有點糾結,猶豫了好一會才敲響了房門,蘇嘉學屏住了呼吸,不知不覺地放輕了腳步,繼續(xù)靠近。
大概過了十秒鐘,房門打開了。
蘇嘉學如遭雷擊,呆愣在當場,腦子里下起了雷陣雨,轟轟作響。
即使隔了十二年,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張臉,照樣是記憶中完美無瑕的五官,眉宇間多了點歲月賦予的通達和理解,美得令人炫目,那是蘇嘉萊。
蘇嘉萊剔透的目光隨意地往蘇嘉學的方向望了一下,即使知道自己作了萬全的準備,即使知道十二年后自己變化巨大,就是面對面,毫無掩飾地站在對方面前,被認出來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蘇嘉學還是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一直到聽到了清脆的關門聲,蘇嘉學才重新抬起頭來,她怔怔地望著這扇雕刻著漂亮圖案的房口,眼神里流露出不解和痛苦。
姊姊回來了也沒找她,好吧,反正她也不稀罕,但是姊姊找了季一唯,季一唯還瞞著她經(jīng)常來見姊姊,怪不得最近季一唯心事重重,原來都是因為姊姊。
姊姊離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十歲了,己經(jīng)懂得很多的事情,她知道季一唯喜歡姊姊,因為他會時?粗㈡⒌谋秤鞍l(fā)呆,他會因為姊姊的一個笑容而失神,他會因為別的男生靠近姊姊而悵然。
十二年了,自從姊姊離開后,季一唯再也沒有對任何人動心,不管多漂亮、多優(yōu)秀的女生向他告白,他也只是淡淡拒絕,沒有任何交往的意向,因為他心里只有姊姊,他一直在等她。
這是蘇嘉學一直在逃避的事實,然而現(xiàn)在這個事實赤裸裸地浮現(xiàn)在了水面上,讓她連逃避都做不到了。
姊姊回來了,季一唯一直在等的姊姊回來了,回到了他的身邊。
對季一唯來說,這是最圓滿不過了,他的等待有了回報,他會跟姊姊交往,會跟姊姊結褥,說不定兩人會一起離開蘇宅,另筑愛巢。
再也沒她蘇嘉學什么事了,什么一輩子在一起,都是她在異想天開,在作白日夢而已。
可能最成熟,最理智的做法,是她現(xiàn)在轉身離開,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季一唯一樣,在季一唯和姊姊結婚的時候送上祝福。
可是她不甘心,她為什么要那么做?什么自尊、什么善良都是妥協(xié),都見鬼去吧,她蘇嘉學從小就是小惡魔,從小就不是好孩子,她也不想做什么好孩子,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蘇嘉萊已經(jīng)奪走了她對于一個姊姊的喜愛,憑什么可以把她賴以生存的季一唯也奪走,她絕不允許!
既然不可能偽裝風平浪靜一輩子在一起了,那么就孤注一擲吧,再微弱的希望也要爭取,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蘇嘉學在門外站了一個多小時,這扇門卻沒有任何動靜。
夜晚總是冷的,那寒意跟無孔不入的蟲子一樣,沿著褲管,沿著袖管一路往上鉆,凍得血冷了,心也冷了。
她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聯(lián)系的人,“陳鳴,幫我一個忙,不然我就把你對我做的事情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