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你要去哪里?你的身子才剛好,不可以出去!」
在落葉紛飛中,一名男子手中拿了件外衣,急忙追著走在前頭的女子。
曲瑤光默默地看著男子將外衣仔仔細細地將她包好后,才露出燦爛的笑容,滿意地道:「好了,你要去哪?我跟你一道去。」
粉唇扯動,她看著他那副當他是她娘的樣子,淺淺的嘆息逸出唇邊。
「我只是要出門走走!
「我陪你!顾f得理所當然。
看了他一眼,曲瑤光默默踩著滿地楓葉,一步一步緩緩走著,默許他的跟隨。
見狀,亓官沂笑嘻嘻地跟著邁開步伐。
街上人聲諠嘩,各式叫賣聲在街頭高嚷著,場景好不熱鬧。曲瑤光晃過大街,后頭的亓官沂則是手上大包小包。
「瑤光,燒餅怎么樣?」他指著燒餅,笑得好燦爛。
「不錯!
「老板,我要兩個燒餅。」
聞言,她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螓首,粉唇扯動。
「你不用這么做!
「我喜歡這么做。」亓官沂投給她一個燦爛笑容,拿燒餅給她,「吃吧,你病剛好,要多吃點!
看著他半晌,她接過燒餅,嘴角輕揚起笑花,「謝謝!
熱血直沖腦門,亓官沂臉瞬間變得火紅,掌心立刻捂住口鼻,倒退三步。
「亓官?」她疑惑的目光對上他。
「沒、沒事!」他連忙揮著手,就是不要她再靠近。
她踢她打她砍她扁,他的臉色可以平靜無波,沒個動靜,偏偏她只要一笑,他不是噴血倒地,就是臉色漲紅欲斃。
一手壓著胸口,亓官沂努力想平靜那狂跳不已的心。
「咦,這不是曲將軍嗎?怎么有閑情逸致出來逛街呢?身子可好些了嗎?」
冷涼的嗓音在大街響起,不大聲,卻很清楚地傳到曲瑤光耳中。
她抿抿唇,手緊緊握成拳。
「承蒙左相大人關心,下官身子已好些了!贡砻嫔弦琅f平靜,她拱手行禮。
「是嗎?」左相坐在簾子掀起的轎子里,打開扇子淺聲笑著,細細的眼往旁掃去,「咦,這不是『元通馬棧』的亓官公子嗎?」
「正是在下!关凉僖室馑家馑嫉匦袀禮。
「最近圣上要進一批戰馬,就如往常交付給你們『元通馬棧』了。」左相眼角又瞄了眼曲瑤光,唇又勾起,「最近有些謠言,本官希望謠言就只是謠言,切勿成真,告辭!顾畔潞熥樱愿榔疝I后,轎夫抬起轎子緩緩離去。
謠言就只是謠言,切勿成真……是嗎?曲瑤光握拳的掌又緊了緊,許久后才松開,但掌心卻烙下紅紅的指印。
「瑤光?」察覺她的失神,亓官沂關心的出聲。
曲瑤光沉默地回首看著他,秋水眸里神色復雜。
這一切本來就跟他沒關系,也不該和他有關系。
他只是個逍遙江湖的人,她則是朝廷的眼中釘,墨缸般的朝中生存不比江湖,生生死死亦難預料,暗箭紛飛,錯殺人的也不在少數,她不能害他,她不能……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陪!顾]了閉眸,再睜開時已無柔光,「圣上說要戰馬,你也該回去準備了!
「可是……」亓官沂猶豫著,看著突然轉變的她,腦中有些東西閃過,卻捉不住那些片段。
「你說喜歡我,那只是恩情下的錯愛,而我,一點都不需要你!骨幑饷撓峦庖聛G給他,白色的衣袂飛舞在風中,帶著離別的意味,「你在這只會給我添麻煩,回去你的馬棧。」
狠心絕意,一刀斬斷心中剛冒出的心芽。曲瑤光沒待他再說話,直接拂袖離開,任著風吹著單薄的衣裳,不再回頭。
心剛萌起的芽,卻不逢時節,錯了季的芽只能狠心折斷,然后任它在秋風中凋落。
只是,紛飛的是芽的碎片,還是流不出的淚水,在蕭然金風中,卻找不到答案,只能靜靜任它紛飛。
「可是,我需要你啊!馆p柔地撫過殘留著她余溫的衣裳,亓官沂眸光帶柔,拿起衣裳烙下一吻,「而且那并不是恩情下的錯愛啊,瑤光!
他還在。
可是卻不再出現在她眼前。
曲瑤光看著結了霜的楓,靜靜的凝在窗頭,晶瑩冰晶是秋末的淚珠,掛在樹梢,隨風飄落,然后撞著結了霜的池,消失。
長長的羽睫搧了搧,拿筆的手動了,她沾了墨繼續畫著地圖,細致筆觸勾畫著每條流過的河川,擱下了筆,習慣性的手往旁邊一摸,卻只觸到已涼的茶壺,愣了下,露出一絲苦笑。
習慣了他每天都守在她身邊,習慣了他送上溫熱的茶水,習慣了每當她癸水結束后他煮的那鍋四物湯,習慣了他每天做的糕點,習慣了他那有點吵的碎念,習慣了他那……永遠傻乎乎的燦爛笑容。
娘說過,遇到那個人后,就要牢牢捉住他,不要放手。
那樣,幸福就會停留。
她才剛發現,手才正要張開捉住幸福,卻不得不松開手,讓他自由飛。
因為,珍惜。
因為很珍惜,所以不愿傷害他。
因為很珍惜,所以凡事總是為他想。
記得以前她曾撿過一只小鳥,小鳥很可愛也很黏人,她很喜歡牠,但最后她還是放牠走了,為了逼牠走,她還不惜出言嚇牠趕牠。
最后小鳥飛回天空,她也成了淚人。
因為牠是野鳥,牠是屬于那片天空的,所以,她寧可讓自己獨自傷心,也不要讓牠離開屬于牠的天。
一旦習慣了地,就回不去天空。
失去天空就再也沒了自由,而她,正是籠中鳥,逃不開的她,不希望他也被關起來。
沾著墨的筆象是有了生命,在一旁的白紙勾勒出模樣,曲瑤光愣怔回神后,啞然失笑地看著紙上的畫像,她居然在紙上畫出笑著露出白牙的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傻乎乎,傻得令她有些心傷。
那個笑容,應該不再屬于她了吧?
滴答一聲,融化的秋霜滴入池中,圈圈漣漪在池中央擴散開來。
也許,滴落的不是融化的秋霜,而是她未流出的淚水;波動的不是池水,而是她載著無奈的心湖;泛起的漣漪不是漣漪,而是她想說,卻無法說出的話語。
她,好想他。
明明下逐客令的是她,明明才分開幾日不見,沒了他的日子象是少了陽光,吃的食物沒了味道,做什么都不對,所有的感覺都像亂了序,每一件事都會令她想起他,所有的東西都會浮出他的臉。
她不知道這算什么感覺,唯一知道的是她想他。
指尖描繪著畫上猶自笑得燦爛的他,漾在唇邊卻是苦澀不已的笑。倏地,門打開了,人沖進來了,還來不及收起澀笑,轉眼間她被拉入一個懷抱中,溫暖又熟悉得令她嘆息的懷抱。
「我想你。」短短的三個字,包含著數日來無數相思。
聽著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的心在顫抖,掌心緊緊握了又握,狠心的將他推開。
「你不該留在這里!骨幑庥仓,冷聲道。
亓官沂沒理會她的話,徑自走到桌旁看著她手繪的丹青,她發現桌上那張繪著他畫像的紙,俏臉一紅,想抽手卻來不及。亓官沂按住她的手,體溫在兩人間交流,他對她笑著,像圖上一樣,露出白牙傻乎乎地笑著。
「這是我,對吧?」看著佳人臉色緋紅,眼光閃躲,他的笑容愈來愈大。
亓官沂握著她的手拿起墨筆,大手握小手,在圖的旁邊快速勾勒出一張清容,「你要在我旁邊,這樣我才會這么笑!
低醇的嗓音在耳邊回繞,心在搖蕩、動搖著。曲瑤光回避他過于熾熱的目光,神色在閃躲,冰冷的面具在崩潰。
「我不管你是為了什么原因想趕我走,不過,我是不會走的!归L指勾繞著她落在頰邊的發絲,亓官沂目光一柔,「你在哪,我就跟到哪,就算是地獄,只要有你,我就陪你走一遭,大不了十八年后再相聚。」
說完,他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你是笨蛋嗎?」冷瞪著他,卻不可否認她的心在動搖。
聞言,他露出一個更大的笑花。
「我是!顾圆艜懰赖膼凵夏。亓官沂眨眨眸,沒將后頭的后說出來,只是將頭靠在她肩上,「我累了!
曲瑤光任他靠著,沒有推開他。
「傻子!咕镁煤螅鲁鲞@么一句。
「傻子,我們都是!
怕連累他而推開他的她,是個傻子。而因為是她的他卻自愿當個傻子,當個愛情傻子,沉醉在她的笑顏中。
傻子,他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