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跟她談個交易。
什么樣的交易?她很好奇,好奇催動她心韻怦怦地跳。
是好奇吧?殷海薔捫心自問,如此強(qiáng)烈的撞擊,如此窒悶的痛感,當(dāng)然是因為好奇,不是因為對過去還有一些些眷戀吧?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她對自己發(fā)過誓,不去想,也不后悔,就讓回憶風(fēng)干成灰。
但今夜,她就要見到他了,一個來自過去的男人。
晚風(fēng)有些涼,殷海薔披上羊毛披肩,走在山間道路,轉(zhuǎn)過一個彎,一幢奇形怪狀的屋宇赫然出現(xiàn)眼前。
她停下來打量這房屋。
原木跟玻璃,都是她喜愛的建筑材料,但那位鬼才建筑師就有辦法將之組合成一種她捉摸不透的風(fēng)格,就像她曾深深愛過的那個男人,她喜歡他身上的許多特質(zhì),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yuǎn)無法懂得他。
他是個謎。
毆海薔吁然長嘆,伸手輕輕推開屋外的木籬笆,院落里,傲然長著一棵老榕樹,粗大的枝干間,系著一張帆布吊床。
庭院面積不小,但顯然疏于照料,雜草橫生,枝蔓凌亂,角落幾株玫瑰花容失色。
一座毫無生氣的院子。
設(shè)海薔怔然凝望眼前景致,心口一陣揪擰。
說到底,他從沒真正把這間房子當(dāng)成家吧?
她別過眸,不忍再看,盈盈來到門前。
大門半開,剛巧讓出容納一個人走進(jìn)的窄道——唉,他這意思是要她自己走進(jìn)他的王國吧?他不會迎接她,她必須自行找到他。
她穿過玄關(guān),大廳的奇景令她目瞪口呆,建筑師竟然挖了一條長長的水道,看起來像游泳池,池畔是一張原木咖啡桌、一張舒服的躺椅。
屋里,所有的東西都只有一套,一張沙發(fā)、一張餐椅,餐桌上一套餐具……到底是建筑師詭異,還是他詭異?這里擺明了不歡迎任何客人。
殷海薔站在大廳中央,一時有些眩惑,仿彿來到了某種異次元空間,她環(huán)顧周遭,找不到男主人。
看來她的難題未解。
她苦笑,走上斜斜的樓梯,二樓是毫無隔間的開闊格局,有家庭劇院音響、書柜、沙發(fā)、吧臺、撞球桌——撞球算是一個人玩的游戲嗎?她戲謔地想,眸光流轉(zhuǎn),凝定墻上一幅普普藝術(shù)大師安迪沃荷的作品。
這畫,當(dāng)然是真品吧?以他現(xiàn)今擁有的財富,大概不屑買贗品。
話說回來,他人到底在哪里?
殷海薔微微顰眉,不一會兒,找到一架木梯,上方天花板開了個窄口,很像是通往某間閣樓或儲藏室。
難道他在里頭?
殷海薔扶著木梯,慢慢地爬上去,俏臉剛探出窄口,一見室內(nèi)裝潢,她倒抽口氣。
這里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種陰暗狹窄的閣樓,而是一個寬敞闊朗的空間,四面墻全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屋頂更完全由玻璃打造,仰頭望,一彎弦月勾在天際。
原木窗臺邊,棲息著一盞盞造型各異的小燈,點(diǎn)亮了,宛如一帶銀河與星空爭輝。
而他,就坐在銀河畔,雙腿伸長,跨在窗臺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煙。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沒戒掉抽煙的習(xí)慣——殷海薔恍惚地看著那一點(diǎn)在煙頭跳躍的紅火。
趁他專心吸煙的時候,她悄悄觀察他,他膚色比以前白了點(diǎn),或許是長期待在辦公室內(nèi)吧,臉部的線條成熟了許多,下巴的弧線隱隱帶點(diǎn)歲月的蒼涼感。
他的鼻梁,好像有些許歪,是因為受傷斷過嗎?她心弦一扯,胸口微悶,目光再住下,看他比以前更寬厚結(jié)實的肩膀,更有男人味的身材。
他長大了。她微微一笑,年輕時那殘余的青澀已完全褪去,十足是個大男人了。
她握著木梯把手,下頷歪在微涼的木地板上,靜靜地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轉(zhuǎn)過臉。
眸光在空中交會,思緒迸出火花,回憶在花火里閃耀、升華,然后,慢慢黯淡……
“好久不見!彼f了他在電話里曾說過的開場白。
他沒有回答,煙銜進(jìn)嘴里,深吸一口,然后吐出。
“你還是沒戒煙。”她幽然低語!澳愦饝(yīng)過我要戒的!
他冷冷勾唇。
她癡望他兩秒,小心地離開木梯,爬上閣樓。
往外看,懸在山崖邊的高度令她有些暈眩,她收回目光,壓抑恐懼感,直視許久不見的男人。
衛(wèi)襄好整以暇地吸煙。
他知道她怕高,也猜到她站在這樣的玻璃閣樓肯定很不自在,他是故意讓她走上來的,故意要她面對自己的懼高癥。
“這房子……很有意思!彼以掝}打破僵凝!皹窍碌乃朗怯斡境貑?”
“嗯!彼(yīng)。
“好特別!彼⑿Α!拔蚁矚g院子里的老榕樹還有吊床,你會躺在上面睡覺嗎?”
“我沒那種閑情逸致!
“說的也是,你現(xiàn)在工作一定很忙,做你們這一行,大概經(jīng)常要加班到三更半夜吧?”
“還好。”
“你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
“那生活呢?”
“還好。”
“你平常除了工作還做些什么?”
“哼。”他以冷哼代替回答。
好難進(jìn)行的對話,這樣交談下去,永遠(yuǎn)也無法了解彼此,她害怕這樣的溝通方式。
設(shè)海薔閉了閉眸,深呼吸。
還是開門見山吧!
下定決心后,她睜開明亮的眼!靶l(wèi)襄,你是不是恨我?”
衛(wèi)襄震動一下,沒料到她問得如此直率。
“為什么恨我?”她輕輕地問。
他不可思議地瞇起眼,香煙在指間灼燙。
為什么?這還用問嗎?
她卻仿佛真的不能理解,盈盈走向他,在他面前落定,眼眸是兩潭漫著哀傷的秋水。
“樊亞說你為了報復(fù)殷家,把相思派到他身邊當(dāng)商業(yè)間諜,為什么你要那么做?我們當(dāng)年是平和分手,不是嗎?”
平和分手?!她把那樣驚天動地的爭吵視為平和?
是她太不痛不癢,還是他太大驚小怪?
衛(wèi)襄在煙灰缸里重重捻熄煙,心上凝結(jié)一層冰。“你真的認(rèn)為我們當(dāng)年是平和分手?”他澀澀地問。
“難道不是嗎?”她迷惑的神情顯得好無辜。
太無辜了,教他懷疑真假。
意味深長的視線在她臉上雕琢,殷樊亞之前警告他的話語驀地在腦海浮現(xiàn)——
“殷樊亞說你失去部分記憶,是真的嗎?”
“是嗎?”她一愣,好似很意外!胺畞喣敲凑f?”
“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我……應(yīng)該不會吧!币蠛KN莫名其妙!叭绻艺娴氖ビ洃,樊亞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也就是說,你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失憶的跡象?”
她搖頭。
這究竟怎么回事?殷樊亞故意作弄他嗎?衛(wèi)襄深思,眼色陰晴不定。
片刻,他站起身,拿起窗臺上一份早就準(zhǔn)備好的文件,遞給她。
“簽協(xié)議吧!”
她怔怔地接過文件。“什么協(xié)議?”
“殷樊亞需要錢,我需要女人!彼忉尩煤芎啙。
錢跟女人?
殷海薔臉色頓時刷白。他在電話里說過要跟她談交易,該不會……他該不會是要她拿自己的身體做抵押,交換樊亞需要的資金吧?
“你……衛(wèi)襄,你在開玩笑吧?你、你不可能是想要……”震驚,是她唯一能說出口的語言。
“有什么不對嗎?我現(xiàn)在有錢了,工作穩(wěn)定,我養(yǎng)得起女人,何況以我現(xiàn)在的年紀(jì),也差不多是該考慮結(jié)婚的時候了!
結(jié)婚?!
殷海薔一嗆,胸海劇烈翻騰!翱墒恰⒖墒俏也荒!我們離過婚,有過一次失敗的教訓(xùn),我們不可能——”
“你在想什么?”他冷冽地打斷她,眼潭凍成北極冰海!澳阍摬粫詾槲蚁胍惆桑縿e傻了!”
她怔住,呼吸破碎。
他不想要她?那他……要什么?
“你說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當(dāng)紅娘,介紹我一個像你這樣的豪門千金,她除了家里有權(quán)有勢之外,還要夠聰明、有格調(diào),我討厭沒有腦袋的女人,也不能長得太丑,我相信臺灣的美女千金應(yīng)該不會太少吧?”
嘲諷的語氣,聽得她耳膜發(fā)麻,心發(fā)慌!澳銥槭裁匆@么做?”
“很簡單,因為我要打進(jìn)臺灣的上流社會。我需要岳家有足夠的人脈替我擴(kuò)展事業(yè),也需要一個擁有高貴血統(tǒng)的妻子來替我生育下一代。”
“你!”殷海薔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他面無表情,言語比冰風(fēng)暴還殘酷。
他想要的不是她,他只想侮辱她!
她全身僵硬,腦子熱呼呼地融成一團(tuán),思緒凌亂,胸口竄流一道火山熔巖。“你要的不是妻子,是商品,你以為臺灣的女人會欣賞你這種大男人主義的思想嗎?”
“會不會欣賞,要看你這個紅娘的功力了,你們女人不是最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嗎?”他冷笑。
她氣得牙關(guān)發(fā)顫!靶l(wèi)襄,你別太過分了,我不做這種助紂為虐的事,你要女人,就拿出真心去追求,不要用這種到商場買貨挑貨的方式!”
“你剛不是也說過了?我工作很忙,哪有多余的時間追求女人?”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那殷樊亞的問題,是不是你的問題呢?”他淡淡地彎唇。
她愕然。
“為了你最親愛的堂弟,你連這點(diǎn)小忙都不肯幫嗎?我又不是要你奉獻(xiàn)自己,只是想請你幫我介紹一個好對象,你就當(dāng)撮合一段姻緣,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
一般人不也會替自己的單身朋友安排相親約會嗎?她又何必如此排斥?
殷海薔心神不定,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憤怒。
“而且,如果有我中意的女人,我也會花心思的,看你是要我送花還是聽音樂會,只要記住一個原則,你擬定的作戰(zhàn)計劃,最好讓我以最少的成本達(dá)到最大的效益。”他涼涼地聲明。
成本?效益?
他還真的把追求一個女人當(dāng)成到市場買菜?
殷海薔輕輕咬唇!澳菒勰兀俊彼翎叺貑。“你應(yīng)該知道,婚姻最重要的基礎(chǔ)是愛情吧?”
“別告訴我你信那一套鬼話!毙l(wèi)襄譏誚地掀唇。
“我當(dāng)然信!”她瞪他。“婚姻里不能沒有愛情!
“是嗎?”他冷哼,嘴角噙的嘲諷如刀,深深地刻進(jìn)血肉里!澳悄愀嬖V我,我們倆從前那段以愛情為基礎(chǔ)的婚姻,又怎么會失?”
她啞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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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的“一期一會”。
一期一會,這是來自日本茶道的觀念。
每一杯茶,都是舉世無雙,每一個人,也獨(dú)一無二。
一生,就這一次最美的相會,錯過的因緣,或許永遠(yuǎn)不會重現(xiàn),曾經(jīng)談過的那場戀愛,也不會再重來。
她曾深深地愛過他,她想,就算以后再讓她談幾次戀愛,都不會像初戀時那般瘋狂了。
她永遠(yuǎn)不會再是那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愛著一個別扭的陰沈的大男孩。
殷海薔微笑,回憶起兩人的初相遇,唇畔噙著抹懷念的甜……
“喂,你!把工具箱拿給我!
那天,她和社團(tuán)同學(xué)拜訪一家育幼院,陪院童們唱歌玩游戲,她團(tuán)康帶累了,一個人偷偷溜到角落休息。
正靠坐在墻邊假寐時,一道很不客氣的命令忽地在上方揚(yáng)起。
她愕然抬頭,找尋聲音的來源。
“是我在叫你!蹦锹曇艉么拄。
她眨眨眼,總算在屋檐邊瞧見一張半隱在陰影下的臉孔,他像是正趴在屋頂上,伸手往下跟她要東西。
“你要什么?”
“工具箱!就在你腳邊!
在她腳邊?殷海薔猶豫地垂下眼,果然在草地上發(fā)現(xiàn)一方小小的塑膠工具箱,里頭亂七八槽地裝著鐵錘、鐵釘?shù)裙ぞ摺?br />
“你要這個?”
“對!阿明那可惡的小鬼把箱子丟在地上就跑了,你把它遞上來給我!
遞上去?
她捧起工具箱,踮起腳尖,盡量伸長手,卻還是構(gòu)不到他的手!氨,我不夠高耶!
“那邊有梯子,你不會爬上來拿給我嗎?”
要她爬梯子?
那可不成!她有懼高癥。
她慌張地?fù)u頭。“你不能自己下來拿嗎?”
“我要是可以的話,會要你幫我嗎?”他不耐地瞪她!拔业哪_卡在木板破洞里了,你快把工具箱拿上來!
“可是……”
“別可是了,動作快點(diǎn)!”沈郁的黑眸在陰影中閃亮,有股奇特的魔力。
她頓時失神,無法推拒,只好不情愿地點(diǎn)個頭,走到鐵制扶梯邊,一手抱著箱子,一手緊緊抓住橫條,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不敢往下看,目光一直盯著上方,終于,她看到屋頂了,她將箱子在上頭放好,雙手緊張兮兮地抓著屋板邊緣。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找到坐倒在屋頂上的他,他的腿卡在一塊破口的屋板間,嘴上叼根煙,一手扒梳著亂發(fā),煩躁又無奈的模樣很像某種誤觸陷阱的動物。
她忍不住哧笑一聲。
“你笑什么?”他瞪她。
“沒事!彼κ諗啃σ猓蛑鄞!澳阍趺磿ㄔ谀抢铮俊
“我上來修屋頂!
“然后呢?”
“然后就卡住了。”他捻熄煙,一副不想多加解釋的冷淡表情——大概太糗了,有損他的男性尊嚴(yán)吧?
她悄悄彎唇。
“給我鋸子。”他又下命令。
“鋸子?是什么?”她狐疑地看工具箱內(nèi)。
“不會吧?你連什么是鋸子都不曉得?”他翻白眼!熬褪悄前严竦蹲印忼X狀的東西!
啊,看到了。
她慢慢地抽出鋸子,對著那可怕的形狀蹙眉!笆沁@個吧?”
“拿過來給我!
拿過去?她遲疑地估量自己與他的距離,看樣子兩個人的手還是不夠長,她非得爬上屋頂不可。
唉,她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呢?早知道假裝沒聽見他的求救就好了。
她對自己扮鬼臉,深呼吸,凝聚全身的勇氣,然后往上爬,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動,直到整個人都攀在屋頂,她如受驚的小動物匍匐著。
他奇特地望她!澳愀擅纯s成這樣?”
她沒回答,繼續(xù)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龜速前進(jìn),她知道自己這模樣很丑、很難看,但沒辦法,她已經(jīng)害怕到顧不得形象了。
換他哧笑出聲。
“你、你不要笑啦!”她懊惱地抗議,喘著氣,將鋸子貼著屋頂往他的方向推!敖o你。”
他接過。
“那……我要下去嘍!比蝿(wù)完成,她可以閃人了吧?
“你走吧!”
可是,走不了了,她跪坐在屋頂上,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整個軟了,進(jìn)退不得,無助地卡在原地。
他拿鋸子鋸開屋板,抽出腿,揉了揉,轉(zhuǎn)頭看她還僵凝不動,濃眉一揚(yáng)!澳悴皇钦f要下去嗎?”
“我……動不了了!彼酀貭看健
“什么?”他愣了愣,眼見她粉嫩的嬌容慘白,額前冒出一滴滴細(xì)碎冷汗,心下恍然!澳阍摬粫赂甙?”
現(xiàn)在才看出來?她嬌嗔地白他一眼。
“你怕高,干么不早說?”
“因為……我看你需要幫忙嘛!
“你現(xiàn)在幫了我倒忙了。”他半諧謔!暗葧䞍何疫要把你弄下去,不是更麻煩?”
“你……可不能丟下我喔!彼@慌地強(qiáng)調(diào),仿彿很怕他真的丟下她不管似的。
他卻不肯正面回應(yīng)她,撇撇唇,輕哼一聲,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拿起鐵錘,將一塊新木板釘上,補(bǔ)住破洞。
他的手臂——看起來很有力,肌肉結(jié)實,膚色黝黑,揮動鐵錘時,汗水在陽光下晶亮。
他身上穿著工人衣褲,沾滿了五顏六色的油漆,一頂白色的帽子,也讓臟污染成了灰色,他穿的運(yùn)動鞋是她從來沒聽過的品牌。
他跟她認(rèn)識的那些出身豪門的男生很不一樣,他們不會曬得這么黑,在健身房也鍛煉不出這樣的肌肉,他們的衣著不會如此率性,染上油彩也不管。
她無法想像他們揮舞著鐵錘做木工,就連學(xué)校那些男同學(xué),也很少做什么真正的粗活。
她近乎著迷地看著他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長,輪廓生得很好看,但上頭卻一粒粒的都是粗繭。
“會痛嗎?”她恍惚地問。
“什么痛不痛?”
“啊!彼徽,這才驚覺自己無意之間將內(nèi)心的疑問說出口了,尷尬地笑了笑!拔沂钦f你手上的繭,會痛吧?”
“不會啊!彼櫭伎此聫菲婀炙鯐䥺柍鲞@樣的問題,待目光落上她修剪得漂亮有型,還搽著淺色指甲油的水蔥手指,忽然懂了。
那手,一看就知是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玉手,沾不得一點(diǎn)陽春水。
“你洗過碗嗎?”他忽問。
“沒有!
“掃過地嗎?”
“很少!
“你在家里不做家事吧?”
“我們家有人會做。”
“誰?傭人嗎?”
“嗯!
“原來你是個‘大小姐’!
她不喜歡他略帶不屑的語氣。“那又怎樣?”
“不怎樣。”他淡淡地!安缓靡馑,大小姐,剛剛我不應(yīng)該麻煩你拿工具箱上來。”
“別那么叫我!”她微微提高嗓音。她也有脾氣.不愿遭受如此莫名的輕蔑!拔矣忻行,殷海薔,你可以叫我殷小姐!
“哼!
又來了!又是那種意義不明的輕哼,她真是受夠了!
殷海薔咬牙,無法再忍受和他單獨(dú)相處,一股惱火在胸口焚燒,燒去她的理智與恐懼,不顧一切地往扶梯的方向爬去。
可不一會兒,她便知道自己錯了,下扶梯時,她重心搖晃得太厲害,一不小心踢歪了梯子,下半身在空中擺蕩。
她驚聲尖叫,手肘狼狽地?fù)卧谖蓍堋?br />
“你這笨蛋!”他見情況危急,身手矯捷地過來,扶正梯子,自己先在階梯上站好了,然后攬過她的腰。
她驚懼地不敢放手,依然緊緊地抓著屋檐。
“放松,靠著我!
“我不敢!
“快放開,我會接住你,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可是……”
“殷海薔!”他厲聲喚她。
她還是不敢,搖搖頭,淚星在眼眶里閃爍。
“你白癡。俊彼麣獾孟霔髋K話,但見一顆珠淚楚楚可憐地掛在她細(xì)密的羽睫上,他驀地心軟!耙蠛KN,你放手,相信我!甭暽まD(zhuǎn)柔。
她心弦一扯,怯怯地望向他,他深邃的眼既溫柔又嚴(yán)厲,她猶豫地松開一只手,改抓住他衣襟,他用力旋過她腰身,她另一只手也自然地墜落,整個人倚偎在他懷里。
濕潤的嬌顏埋在他臟兮兮的衣衫間,她嗅著他身上融合著油漆與木屑,以及一股形容不出、很陽剛很好聞的味道。
他讓她與自己站在同一級階梯,她站穩(wěn)了,他卻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一手仍緊握著她盈盈纖腰。
男性與女性的曲線曖昧相貼,剛強(qiáng)的他,與柔軟的她,未熟的情欲在年輕的軀體間纏綿。
他低下唇,找到她潔白的額,輕輕吻著,她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
他順著那俏麗的臉緣蜿蜒往下,她身上甜淡的女人體香迷惑著他,他撥開她細(xì)軟的發(fā)絲,找到那羞怯的唇瓣。
他品嘗她。
咬著、吮著、逗弄著,她芳心悸動,幾乎跳出胸口,粉頰紅似霜葉。
他們在階梯上相吻,在高處相吻,但她完全忘記了害怕,只知道自己將永遠(yuǎn)記得這甜蜜的、清新的吻。
她會永遠(yuǎn)記得這個與她在高處相吻的男人——
“殷海薔,我是衛(wèi)襄!彼蒙硢〉纳ひ魧λ滦M!坝涀∵@個名字,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