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欺騙王爺!”
“王爺要相信奴婢……”
兩名下女當場跪下,說的言之鑿鑿,就怕怡親王不信,只希望快點把以前的主子找回來。
怡親王一陣咳嗽,連忙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湯,順過了氣,“他們說的都市真的嗎?”
“大概是因為墜馬時撞傷了頭,醒來之后忘了不少事,連一些喜好和習慣也跟以前不同……”毓齡還是同樣用這個借口來回答“才會讓她們覺得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聽她回答的很含含糊糊,讓怡親王皺起兩條灰白的眉毛!澳悄愕故歉斦f說看,究竟忘了哪些事?又是記得些什么?”
這話問得毓齡根本不曉得該怎么回答。
“我……其實記得不多……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她咽了口唾沫!暗怯蟹植磺逭l是誰……”
他清瘦的臉孔一怔!斑B阿瑪都不認得了?”
“是……多虧納爾圖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兒,還有阿瑪以前有多疼我……”毓齡咬著牙回道。
聞言,廳堂里的整個氣氛降到了冰點。
在場的奴仆都不敢呼吸的太大聲。
“琳寧,什么都別怕,天塌下來也有阿瑪頂著,你盡管說……”怡親王用著慈父的表情和口吻安撫。“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毓齡咬著下唇。
“好!阿瑪這就去找那些御醫來問問,究竟撞傷了頭,會不會變成像你現在這幅模樣……”怡親王因為太過激動,又是一陣咳嗽。“咳咳……你真的……真的連阿瑪都不記得了?”
她知道這么說很傷老人家的心,尤其是對一個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而言,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可是毓齡真的想不出該怎么回答。
“是!彼澛暤卣f。
怡親王瞪著前面的寶貝女兒,臉上布滿慚愧的表情,眼中噙著淚光,這些都不是會在琳寧身上看到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為那是自己一手寵出來的女兒,雖然有時也自覺太過溺愛縱容,才把她沖寵的這般跋扈傲慢,可是偏偏膝下就這么一顆掌上明珠,不寵她要寵誰,每當女兒對他撒個嬌,他就什么事都答應了,唯獨無法答應的就是和端郡王的這樁婚事,但是那是皇帝指婚,他也只能要女兒多多忍耐。
“你們是怎么伺候格格的?格格還有哪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樣,給本王老老實實地說!”他大聲質問兩名婢女。
兩名婢女不敢有所保留,把方才來不及說完的疑點,一五一十地稟報。
“回王爺,格格這些日子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剛開始還會提到什么陰問、什么投胎的,而且連花盆底鞋都不會穿!
“還有格格以前從來不會多看奴仆一眼,現在不知會沖著他們笑,甚至還好生好氣地跟他們說話……”
“王爺,格格連一起長大的玩伴都不記得,也忘了景瑛貝勒!
“格格連蹲安禮都不會,口音和腔調也變了!
“格格她……根本不是格格……”
“格格恐怕是招邪了……”
怡親王用力往座椅扶手一怕!笆裁凑行埃亢f!”
“王爺恕罪……”兩名婢女嚇得跪著不敢動。
毓齡心想這兩個女人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有好幾次都想過把她們調走,可是又擔心太過刻意,更容易令人起疑,這才會拖到現在。
“琳寧,你還有什么話要跟阿瑪說的嗎?”怡親王目光炯炯地看著女兒。
“沒有……我是真的……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毓齡說的有些結巴。
“在阿瑪面前,也不能說真話嗎?”他的確覺得面前這個女兒說起話來的態度和過去不一樣,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會這么吞吞吐吐的,果然透著蹊蹺。
“我真的不記得了!彼奶缋薰摹
“你……”才要說什么,怡親王又一陣劇咳。
見他真的咳得很厲害,毓齡馬上伸手幫忙拍背,這是種本能的舉動,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關心他。
怡親王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腕,望進她有些閃躲的眼神,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她悚然一驚,“阿、阿瑪?”
這是他的琳寧嗎?
他不可能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除了外表,這個女人的眼神和談吐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莫非真像婢女所言,是招邪了?
怡親王松開掌上的鉗制,然后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步又一步都逼近有著女兒的外表,可是言行舉止卻極為陌生的毓齡。
“你是誰?”怡親王每跨出一步,就把毓齡逼退一步!皠e以為騙的了本王,你到底是誰,還不快招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女兒。
怡親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是骨肉至親。
“你到底是誰?快說!”他怒喝。
“阿瑪不認得我了嗎?”毓齡有些寧不及防。
“你不是琳寧!”怡親王喝道。
“阿瑪,我、我真的是琳寧……”她要緊牙關。
“好!你不說是不是?本王自有辦法逼你說真話……”冷不防地,他捂著心口,臉色發白,不住地喘著氣。“你……呼呼……”
身體原本就不硬朗的怡親王,這些年來為了幫皇帝分憂解勞,更是勞心勞力,加上這幾個月的舟車勞頓,此刻情緒又過于激動,陡地兩眼一翻,身子跟著一個歪斜,人便暈厥過去了。
“阿瑪!”毓齡驚叫一聲,及時伸手抱住。
“王爺……”跟在怡親王身邊的兩個奴才也驚慌地左右架起主子。
“先把他扶到房里躺下!”她急急地說。
那兩名隨侍多年的奴才搖了搖頭,“小的還是趕緊把王爺帶回去,才能安心靜養,府里也有藥……”
“那記得再找御醫來幫他看看,要是狀況真的很嚴重,趕快派人跟我說!必过g叮嚀地說。
兩名怡親王府的奴才看了她一眼。“喳。”格格說話的口氣還真的不一樣了,跟奴仆說話不只客氣,也讓人聽得順耳多了。
“。∥艺胰藖韼兔Α彼B忙出去找了幾個奴才,小心翼翼地將怡親王送到大門口,再扶進轎子內。
看著轎子走遠了,毓齡全身虛脫地踉蹌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要不是怡親王突然昏倒,說不定她真的會把真相告訴他。
到底該不該說呢?
毓齡用手蒙住了臉,陷入了掙扎之中。
過了兩個時辰,納爾圖從宮里回來了。
當他得知怡親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會馬上到府里來探望女兒,偏偏意識分不開身,心里真是又著急有擔心。
納爾圖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太陽早已下山,屋里卻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兩眼很快滴掠過,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齡,她曲著膝,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將涼帽擱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齡!彼p喚到。
“他感覺的出我不是他的女兒……”毓齡幽幽地開口了!拔蚁脒@是不是就叫父女連心?”
聽得出她的聲音很沮喪,納爾圖柔聲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
毓齡沒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對其他人說謊,我只會心虛,可是當面對的是琳寧格格的阿瑪,我卻好難過……古爾德自己好殘忍……”
“這話怎么說?”他低頭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毓齡把面頰倚在納爾圖的胸腹之間,微哽地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雖然渴望,但是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找到他們……現在我把自己當做琳寧格格了,那么怡親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瑪的意思,想到要對他說謊,這在我的觀念中,就是很不孝的行為,所以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誰聽了都會察覺到我在撒謊……”
納爾圖聽懂她的意思,就因為有顆善良的心,她才回這么痛苦!斑@并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有意欺騙他。”
“可是對一個那么疼愛女兒的阿瑪來說,女兒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難怪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毓齡眼眶紅了!拔疫@樣欺騙他就真的做的對了嗎?他比誰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輕嘆一聲,“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以為跟你相處過,可以發覺你和禧恩的額娘之間的相異之處,所以當你告訴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間接受,但是岳父不同,他很固執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奔{爾圖試著去回想當初的心情,也是經過一番轉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該怎么辦?”毓齡愈想愈是心煩。
“等岳父的狀況好一些,我再去說服他,讓他相信你就是琳寧,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才會性情大變……”他也只想到這些!坝形页雒鎭碜髯C,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福晉,兒子的額娘都會認錯了!
但毓齡不認為有用!懊魈臁銕胰タ此貌缓?他是琳寧格格的阿瑪,也算是我的阿瑪,他病倒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明天帶你上怡親王府去!奔{爾圖除了心疼她之外,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坝眠^晚膳了嗎?”
納爾圖點了油燈,讓房間里呈現光明。
“我吃不下!必过g有氣無力地說。
他走回毓齡的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岸嗌僖惨砸稽c,別忘了你現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經他一提,毓齡才想到自己懷孕了,因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幾乎沒什么感覺,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彼c了點頭。
“你先躺下來,我讓人去準備!奔{爾圖把她安置在炕床上,這才步出寢房叫人去。
毓齡兩眼無神地瞪著帳頂,還是相當苦惱。
如果到最后真的沒辦法,也只好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不忍心欺騙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