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三爺抓藥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六十八兩,這莊子堂屋漏水很嚴重,前幾日找人來翻侈,花了兩百三十兩,還有平常的飯菜錢,以及張伯他們幾人的月錢,加起來一共花了二十二兩,另外上次為了尋找金雞納樹,奴婢花去一百兩雇人幫忙打聽,還有,前幾日雇人保護夫人上山時花去十五兩,這樣算下來,原先的一千兩百兩,只剩下這些了!
既然夫人已答應(yīng)三爺要留下來,她就是這座莊子的主母,鳳兒一邊將賬目算清楚,一邊將手里所剩的銀錢轉(zhuǎn)交給她。
文詠菁接過,將錢連同帳薄重新塞回木匣子里。
鳳兒提醒道:“夫人,咱們雖然還有幾百兩銀子,但這一宅子的人都指望著這些銀子過日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且侯爺分給三爺?shù)哪切┨锏赜譀]辦法栽種莊稼,為了往后的日子著想,咱們可要趕緊做些盤算才好!
文詠菁點點頭!昂,我去問問三爺,看他有沒有什么打算。”
服用了數(shù)日金雞納樹皮的粉末,左之鎮(zhèn)的病已恢復(fù)了大半,接下來就是要慢慢的把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而他也不再一天到晚都躺在榻上,有時會起來走動走動。
文詠菁來到他的寢房時,就見他坐在軟榻上看書,他的頭發(fā)用一只玉環(huán)束起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更顯迷人,神情優(yōu)雅寧靜,美好得像幅畫,令她忍不住佇足多看了幾眼。
他似是有所察覺,回頭一看是她,便問道:“來了怎么不出聲?”
“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不知為什么,她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像他這樣的人,天生合該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不該拿柴米油鹽醬醋茶這種俗事來煩他。
左之鎮(zhèn)闿上書冊,示意她坐到身邊!笆裁词拢俊
文詠菁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來意告訴他,沒辦法,誰教她是個俗人!霸蹅冎皇O聨装賰摄y子可用,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要怎么賺錢?”
在她的認知里,不會賺錢養(yǎng)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如果他對以后的生活沒有任何計劃的話,她可就要慎重考慮是不是真的要跟他一起生活,她可以與他一起為未來努力打拚,但絕對不想養(yǎng)一個吃軟飯的人。
手邊可用的銀子越來越少,他比她還著急,早就思考多日,也已有了主意。
“我這幾日盤算過,我有個朋友的父親任職通州的鹽鐵司,我打算問問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做點鹽的生意!
以前在父親庇護下,他并不曾想過經(jīng)商的事,畢竟靠著樂平侯府偌大的家業(yè),他從不愁吃穿,但如今他被大哥攆出侯府,沒有分到任何能營生的家產(chǎn),上門去大吵大鬧這種掉臉面的事他是做不來的,對付大哥他以后會用別的辦法,為今之計,必須先賺錢謀生,而鹽商素來最容易得利。
“若是這樣倒也可行……噫,等等……”文詠菁的腦海里模糊閃過了一個念頭,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只覺得那件事好像跟現(xiàn)在談的話題有關(guān)。
“怎么了?”左之鎮(zhèn)不解地問。
她摩娑著下顎,喃喃道:“鹽、鹽……啊,對了,就是鹽沒錯!”她用力一拍大腿。
他納悶的望著她!胞}怎么了?”
文詠菁欣喜的抓住他的衣袖,興匆匆的道:“那天我要上山,途經(jīng)一塊荒地時,跌了一跤,吃了一嘴的泥土,你知道我嘗到什么了嗎?”
“什么?”左之鎮(zhèn)被她問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吃到土了嗎?
“那里的土有咸味,是不是表示那塊地里有鹽呢?”
她知道除了海鹽,還有井鹽、湖鹽、巖鹽等好幾種種類的鹽,而井鹽就是從陸地上含鹽的土地里,鑿井煮鹽,從而提煉出能食用的鹽巴,她以前讀過地理,說這是因為地殼變動的原故,以前的海底升到海面上來變成陸地,所以土里才會含有鹽分。
左之鎮(zhèn)訝問:“你說的是哪塊地?”
“就是通往西邊山腳下中間的那塊地,要是土里真的有鹽,不如我們把它買下來!蔽脑佪茧p眼亮晶晶的提議。
“不用買了!彼裆坏谋硎尽
她不死心的勸道:“你相信我,那里的土真的是咸的,可能會有鹽,你若不信,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看看!
瞟了眼她抓住他衣袖的手,左之鎮(zhèn)的嘴角微微揚起,緩緩地道:“我說不用買,是因為那塊地就是我那個好大哥分給我的!痹捯怀隹,不意外看見她瞠大了雙眼。
“蛤?!”文詠菁驚訝的張大嘴,接著想到什么,忍不住兩手握拳,振臂歡呼,“耶!要是那塊地里真的有鹽,那我們不就發(fā)了嗎?快快快,我們?nèi)タ纯!”說著她牽起他的手,迫不及待的拽起他就往外走。
他的視線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角上揚的弧度擴大,他反握住她的手,扯了她一下!澳阆葎e急,當然是要去看的,不過要先找個經(jīng)驗老道的師傅同咱們一塊去,才能確定那塊地是不是產(chǎn)鹽!
“說的也是。”文詠菁停下腳步,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剛才她高興得過了頭,沒想這么多,幸好有他提醒。“那你快讓人去請師傅過來!
左之鎮(zhèn)特地從兩座城鎮(zhèn)外的屏陽縣請來一位相熟的董師傅。
在董師傅到達之前,左之鎮(zhèn)已與文詠菁一起去看了一趟,發(fā)現(xiàn)那土里確實有咸味,他掘了一些土,仔細察看,隱隱可見土壤之中有一些類似鹽粒的東西。
不過縱使這塊地里真的有鹽,但卻不知量有多少,若只有表面薄薄一層,就不值得鑿井開采,要底下整個土壤里也都有鹽才值得,但這就仰賴經(jīng)驗老道的師傅看過才會知道。
這會兒文詠菁與左之鎮(zhèn)正跟在董師傅身邊看地,董師傅掘了不少土壤察看,還拿著一根細長的鐵器鉆進土里,取出一些較深層的土壤。
如此經(jīng)過兩個多時辰之后,董師傅布滿皺紋的臉上咧著笑,一開口便道喜,“恭喜左三爺,這塊地里確實產(chǎn)鹽,且據(jù)老朽判斷,鹽的含量還不少,能夠鑿井采鹽!
聞言,文詠菁開心的拉著左之鎮(zhèn)的手,又叫又跳!肮,真的有鹽,左之鎮(zhèn),我們要發(fā)了!”
見她在外人面前這般失態(tài),左之鎮(zhèn)覺得甚是丟臉,但她親昵的舉動讓他又覺得心頭歡喜,一時之間竟也沒多加斥責(zé),只是有些尷尬的望了眼董師傅!白厩G一時太過高興了,有些失儀,還望董師傅莫見怪。”
董師傅捊了捊下顎的白須,笑道:“哪里,左夫人這般欣喜,也是真性情!
“我打算鑿井開采,不知可否能請董師傅幫忙?”左之鎮(zhèn)誠心問道。
“老朽已年邁,怕做不來了!彼涯暧饬,精力、體力都沒年輕時那么好,這幾年都在家中休養(yǎng),沒怎么再接活兒干了,這回他之所以應(yīng)左之鎮(zhèn)之邀前來,是看在兩、三年前左之鎮(zhèn)曾幫過他孫兒一個忙的分上。
左之鎮(zhèn)誠心誠意的拱手相請!拔铱炊瓗煾瞪碜舆很硬朗,再做幾年都不成問題,對這鑿井采鹽的事,我是兩眼一抹黑,一竅不通,懇請董師傅能夠幫忙!
聽見兩人的對話,原本還沉浸在興奮中的文詠菁,也斂起神色,跟著央求道:“是啊、是啊,董師傅,請你幫幫我們,我們兩個都是外行人,什么都不懂,過來之前,三爺就一再跟我說,要說采鹽這一行,沒人比董師傅更經(jīng)驗老道的,最重要的是,董師傅為人可靠重義,是最值得信賴的人!焙竺婺切┰挾际撬约汉鷣y掰的,左之鎮(zhèn)壓根沒說過,但左之鎮(zhèn)會找他來,定是信得過他,想來她這么說也不夸張。
見兩人都一派誠懇,加上左之鎮(zhèn)又對他孫兒有恩,董師傅考慮了下,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接下來三人便開始商討要如何鑿井采鹽之事。
聽董師傅簡單介紹要如何開鑿、如何采鹵,采完之后,又要怎么運送上來,最后還要再煎鹽,才能從中提煉出鹽巴。
文詠菁聽得兩眼發(fā)昏,工序比她想象的還要復(fù)雜很多,倒是左之鎮(zhèn)聽得很認真,還提出幾個問題請教。
三人走回宅子的路上,左之鎮(zhèn)仍在與董師傅討論,文詠菁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但在聽到開鑿一口鹽井要花費的人力物力時,她的臉色瞬間一變,這才想到一件很現(xiàn)實的事,他們手上只有幾百兩銀子,連前制作業(yè)的成本都無法負荷。
想到巨額的花費,她的嘴角抽了下,看向仍在跟董師傅討教著的左之鎮(zhèn),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若是他們籌不出錢來,只能看著土地干瞪眼了,要不然就只能把這只金雞母給高價賣了,但若是真要賣,她又萬般不舍,她可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呢。
想到這些,文詠菁先前的喜悅之情像是被狠狠潑了盆涼水,心頭涼拔涼拔的,一路上不停的嘆著氣。
終于,她奇怪的反應(yīng)引來左之鎮(zhèn)的注意!霸趺戳?是哪里不適嗎?”先前還那么興高采烈,怎么這會兒整個人突然蔫了下去?
“我……”她想把心中的憂慮告訴他,但是見他一臉關(guān)心,不禁把話又吞了回去,不想在這時壞了他的好興致,算了,等回去再跟他說吧,于是她搖搖頭,強擠出一個笑容!皼]事。”
他看出她心里肯定有什么事,但當著董師傅的面又不好細問,便打算回去后再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