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從人愿,沒隔兩天,官家又有人來了,而且這次是官家老爺官成彰,也就是官善善的父親。
左之鎮(zhèn)親自出面接見,因為官成彰一來,指名就是要找他。
猜到事情八成與自己有關,文詠菁此刻也坐在堂屋里,她倒要看看官善善的父親特地過來想做什么。
官成彰抿了口茶水,笑呵呵的道:“我前幾個月押送一批貨到北邊去,直到過年前才回來,一回來就聽說你身子已痊愈,真是再高興不過了!
他身量魁梧,方頭大耳,膚色黝黑,所幸生下的幾個女兒都像他的那些嬌妻美妾,個個如花似玉。
左之鎮(zhèn)客套的回道:“沒先去向岳父拜年,倒讓岳父先來了,是小婿失禮!
“無妨、無妨,看你身子如此健朗,我比什么都高興哪!惫俪烧煤肋~大笑,笑完,他慈愛的睇向女兒!翱磥砟慵藿o之鎮(zhèn)后,過得很好,這樣我就安心了!
文詠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她對他沒什么好感。
左之鎮(zhèn)委實不耐煩再應酬他,索性直接問道:“不知岳父今日過來可有什么事?”
“只是小事,主要是過來探望你們!惫俪烧谜f完,望向女兒,溫聲道:“我聽說日前李姨娘來看望過你了!钡珔s掩飾不了語氣中的試探意味。
“沒錯,想必姊姊在出嫁前迷昏我,頂替我嫁去林家的事,爹已經(jīng)知道了吧?”既然他主動提及,文詠菁干脆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見她竟當著左之鎮(zhèn)的面將這事給抖了出來,官成彰一楞,急忙望向左之鎮(zhèn),卻見他臉色如常,并無異樣,他心思飛轉(zhuǎn),已明白女兒定是早將兩姊妹在成親前互換之事告訴他了。
他定了定神色,嘆氣道:“爹也是前幾日回來才得知這件事,這事蘭蘭做得不厚道,爹已責備過她,不過她雖頂替你嫁給林秀才,卻還沒洞房就守了寡,在林家這日子也不好過!闭f完,他刻意瞅了左之鎮(zhèn)一眼。
左之鎮(zhèn)面無表情,端著茶徑自飲著。
“看來之鎮(zhèn)已經(jīng)知道這件荒唐事了,真是汗顏,這全是我教女無方!闭f到這兒,官成彰語氣一轉(zhuǎn),又替女兒緩頰,“不過蘭蘭這孩子也是一時犯了胡涂,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官蘭蘭不想再回林家,遂跑回娘家,要她娘替她想辦法,她娘沒轍,最后只好把事情全盤托出,并要他幫女兒討回左之鎮(zhèn)這個丈夫。
他過來之前盤算過,要是善善不得左之鎮(zhèn)的心,倒是可以讓蘭蘭取而代之,可經(jīng)過方才的觀察,左之鎮(zhèn)對善善似乎倒也很滿意,那么就不能那么做了,不過他很快便又心生一計。
左之鎮(zhèn)放下杯子,話里透著抹嘲諷,“岳父無須道歉,多虧了她做下的這胡涂事,倒是讓小婿娶了一個好妻子,說來,我還得感謝她當初的自私與任性妄為!
官成彰有些尷尬,可也聽出他話里對善善的維護之情,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善善,你倒是因禍得福,嫁了個好丈夫!
文詠菁在心里腹誹,是左之鎮(zhèn)因禍得福娶到了她這個好妻子,可這種話自然不能說給他聽,她也不想說,只是沉默的等著看這他還想講什么。
見女兒不打算答腔,官成彰只好自顧自的再說:“你同蘭蘭到底是姊妹,你嫁了她原本該嫁的人,奪了她的福氣,爹是想,蘭蘭還是清白之身,要不,你們兩姊妹一起服侍之鎮(zhèn),如此一來,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他看出左之鎮(zhèn)似乎很疼寵善善,只要善善答應,左之鎮(zhèn)八成也不會反對,男人嘛,哪個不想享齊人之福。
文詠菁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這種鬼話他也說得出口,敢情官家專門出厚顏無恥之人嗎?
不過她還來不及開口,左之鎮(zhèn)便先出聲斥道:“岳父說錯了,是小婿沾了娘子的福氣,要不是有娘子的照顧,我的病也好不了,只怕早已魂歸西天,何況當初是官蘭蘭不愿嫁我這個將死之人,才讓自己的妹妹頂替,如今她自個兒克死了丈夫,卻想回頭,岳父當我這里是什么地方?!”他心疼自家娘子,所以話說得很刻薄,一點都不留情面。
“這……”官成彰怔楞住,一時竟想不出話來回答。
左之鎮(zhèn)早就對官蘭蘭和李姨娘所為相當不滿,如今火氣一來,一時也收不了脾氣!八怂懒俗詡兒新婚的丈夫,我可不敢收下她,岳父還是自個留著吧,或是再找個男人讓她嫁了,希望那男人命夠硬,可別再被她給克死了!
官成彰終于找回了自個兒的聲音,急忙替女兒澄清,“賢婿啊,你可別聽旁人胡說,林秀才本來就有病,是因為成親當日太過歡喜,才會一時激動厥了過去,就這樣去了,這事與蘭蘭無關,她幼時批過命,相士說她天生好命,能嫁個貴夫,還有旺夫運,是林秀才沒福氣!
左之鎮(zhèn)俊臉一垮。“看來那相士學藝不精,竟沒算到她一嫁人就守了寡,這種相士的話不聽也罷!
話到此,官成彰終于確定左之鎮(zhèn)是鐵了心不想收下蘭蘭,怕再說下去會更引得他不悅,反倒壞事,連忙話題一轉(zhuǎn),“罷了,咱們不提這事。我聽說你得了塊鹽地,已經(jīng)開始鑿鹽井了!
他再怎么疼蘭蘭,也只不過是把她當做他用來攀附權貴和謀財?shù)墓ぞ吡T了,至少現(xiàn)在他還有個女兒嫁給左之鎮(zhèn),如能換個人利用,倒也是有好處。
“沒錯。”左之鎮(zhèn)老實道。這事瞞不了人,也沒什么好瞞的。
“那何時才能開始采鹽?”
“估計還要半年左右!
官成彰臉上堆笑,討好的道:“屆時采的鹽能不能給我留一些?”每個鹽商都能賺得滿缽滿盆,他當然也想成為其中之一。
“岳父,這事并非我能作主,這筆生意還有其他友人加入,我得問問他們的意思!弊笾(zhèn)也不喜官成彰,要不是娘子占了官善善的身子,他明面上是他的岳父,他早就一口回絕。
“你當初要找人,怎么不找我呢?”官成彰很是扼腕。
左之鎮(zhèn)沒有回答,只道:“我找來的人有通州鹽鐵司的公子秦奉,巡撫大人的弟弟喬守儀,和武衛(wèi)將軍的妻弟南元照,鹽引能這么快批下來,全是他們的功勞!毖韵轮馐牵麄冞@幾人相比,他算老幾?
官成彰訕訕的笑了笑!坝兴麄儙兔,事情辦起來倒是快很多,之鎮(zhèn)真是交游廣闊,連這樣的貴人都認識!
左之鎮(zhèn)之所以結識他們,是因為曾與他們在書院里讀過幾年書,算是同窗,但這個官成彰沒有必要知道。
“岳父所提的事,等鹽開采出來,我再同他們說說吧,要是他們答應,就給岳父留一些!彼挾家颜f到這分上,官成彰要是再不走,他就要下逐客令了。
見他面露不耐,官成彰心里也有個底了,假意慈祥的叮嚀女兒幾句,便識趣的告辭。
送走他,文詠菁看向左之鎮(zhèn),苦笑道:“官家一家人真是不知讓該人怎么說才好!
左之鎮(zhèn)回道:“官家的人若是再來,你要是不想見就別見,省得徒惹不快!
她點頭,不禁有些感慨,“官善善也真倒霉,有這樣的家人,她以前一定過得很辛苦!
“以后他們要是再敢來招惹你,趕出去就是,不行,府里的下人不夠,我讓鳳兒再多招一些人進來,到時官家的人再上門來鬧,我就讓他們拿著棍子把他們給轟出去。”
文詠菁被他逗得眉開眼笑,親密的挽著他手臂道:“我剛才那個爹說的沒錯,我真是嫁了一個好丈夫呢!”
看來善有善報這句話確實沒說錯,她能遇上他并與他相愛,不就是她前世救了人得來的福報嗎?
“可不是,你知道就好!弊笾(zhèn)驕傲的仰起下顎,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靨,他的眸里溢滿了對她的寵愛,要是一生一世都能與她這么相伴,了無遺憾。
在文詠菁與左之鎮(zhèn)歡歡喜喜過著日子時,官蘭蘭卻滿心妒恨,恨得夜不能寢、食不知味。
她自從離開林家之后,就沒打算再回去,前幾日她去找官善善想換回身分未果后,就回到娘家,先是找了李姨娘,許了她好處,讓她去勸服官善善,同樣也沒有好結果。
她氣壞了,不敢相信以前怯懦的官善善竟然連李姨娘的話都敢違抗。
最后她只好找上自個兒的母親,并向母親坦白一切。
兩個女兒出嫁后卻都沒有回門,官夫人感到奇怪,便分別派人去打聽,怎知派去的下人到了侯府卻不得其門而入,不過侯府是大戶人家,她也沒身分置喙什么,怎知派去林家的人也被擋在門外,如今聽到女兒這么說,她這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多事。
官夫人雖然驚訝于女兒的任性妄為,但最后到底心疼女兒,母女倆商量后,遂由官夫人出面向老爺?shù)莱鲞@件事。
官成彰生氣是免不了的,把女兒狠狠罵了一頓,但得知她仍未與林秀才洞房,遂答應要幫她討回身分。
可是官蘭蘭哪里知道,好不容易聯(lián)合娘請了爹出馬,去了一趟左之鎮(zhèn)住的莊子,爹回來之后竟將她趕出了娘家。
你要嘛就老老實實回去林家守寡,要是不肯回去,青牛巷那里有間小屋,你去住那兒,別再踏進官家大門,免得晦氣。
說到底,官成彰還是受了左之鎮(zhèn)的那番話影響,也覺得女兒一嫁去林家,丈夫拜完堂就死了,是她帶煞所致,不想她影響娘家的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