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他依言來到羅瀾指定的餐廳,她已預先以他的名義訂位,他來得早,就先在座位上等著。羅瀾沒講誰要跟他吃飯,也許——是她打算給他一個驚喜?畢竟在這則報導之前,為了工作,他們已經(jīng)快半個多月沒見……
一思及此,雷伊凡陰霾了好些天的心情終于轉(zhuǎn)好,正思考要不要去街上買束花來,對面卻已有人入座!副,等很久了?」
「賽雅?」雷伊凡瞠大了眼,意外望著眼前這個曾與他合拍「glamour」目錄的女模!改阍鯐䜩磉@里?」
性感艷麗的女人撩了撩一頭蓬松的金發(fā)!噶_瀾要我來的,放松點,我不會吃了你。」
可惜他現(xiàn)在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思。手機響起,是羅瀾。
「這是怎么回事?」他問她。
「賽雅是我約的,你先跟她吃飯,送她回飯店,之后……我會跟你解釋!
「哈!」到這個程度,雷伊凡再猜不出她的打算也太傻了。「賽雅是個美人,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大方?」
「雷……」
電話里的柔潤嗓音難得地帶了一絲討好的意味,雷伊凡心一緊,恨自己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也許我送她回飯店以后就不出來了。」
「你敢!」羅瀾的聲音一下子高八度,但隨即又沈硬了下來。「如果你真打算那么做,我也沒辦法!
「去你的!」雷伊凡掛了電話。他火大到第一次對自己的女人講粗話,事實上,他恨不得立刻沖去掐斷她的脖子。這女人完全吃定他不敢怎樣,不是對他有信心,是假若他真出軌,那他們就絕無可能。
他氣得牙癢癢,發(fā)覺對面的女人一臉戲謔后才把表情收起!副,連累到你。」
「不會。」賽雅笑了笑。「原來報導是真的,你居然能和那個……嗯,女魔頭交往,真是不簡單!
「我也很佩服我自己!估滓练部嘈Γ愌庞羞^幾次合作,相處愉快,他料得到羅瀾會找上她的理由,除了他們曾有合作,較不突兀,也是因為她是這行少數(shù)帶著腦的女模特兒。「既然都來了,就好好享受吧,反正不會是我們買單!
「是啊,她還幫我訂了全市最好的飯店……你剛是認真的?真打算進來之后就不出去了?」
「怎么,不歡迎?」雷伊凡挑眉,笑得很壞。
「怎么可能?」賽雅挑了挑眉。「不過你要真沒出去,接下來我跟你的日子應該都不會太好過,希望你的身體真有那個價值。」
「我保證你會愛上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好不愉快,雷伊凡抱著一點自暴自棄的心態(tài),反正既然都要作戲,就干脆作個徹底,氣死她算了。
如果氣得死的話——
但到了飯店,賽雅問他「要不要進來」時,他拒絕了。
「既然我沒打算做什么,就這么進去女士的房間再出來,對你來說太失禮了!估滓练惨恍Α!膏福斎,我也怕你的魅力,讓我一進去就把持不住。」
賽雅呵呵笑。「我真喜歡你,分手了可以來找我!
分手?雷伊凡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羅瀾在一起,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意外。
察覺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收到簡訊的聲響,他結(jié)束談話!肝蚁茸吡耍裉炻闊┠懔恕!
「不會,我也是有拿到好處的。」
他想也是。
與她道別以后,雷伊凡便下了一層樓,前往簡訊里指定的房號。他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雷伊凡走了進去,把門掩上。
這種近似偷情的感覺使他哭笑不得,他故意朝眼前的女人行了個紳士禮!附裢碇该业姆蛉司褪悄鷨幔肯M?guī)Ыo您怎樣的夜晚?我保證您會永生難忘……」
他刻意挑釁,把自己形容得像被點臺的牛郎,羅瀾嗔他一眼,一把揪住他的襯衫,隨即把臉埋進去嗅了嗅!肝也幌矚g這個味道!箤儆诹硪粋女人的脂粉香水味。
雷伊凡抬眉,她這種小動物般確認自己勢力范圍的樣子,使他本來壓抑的不滿消褪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這全是她自己搞出來的!改憬o了她什么好處?」
「紐約時裝周的首席!
簡單來說,就是一場秀里穿著最有指標性衣服出場的模特兒,一般都會得到最大的矚目及版面。
「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會公器私用!
羅瀾一笑!覆,本來就打算用她了,我只是提前告訴她這個消息而已!
「你——」雷伊凡哭笑不得,他交往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她不懂照顧自己,生氣起來既小心眼又愛記仇,但在公事上偏又精明如鬼,一點便宜都不給占,就連愛情……有時候雷伊凡覺得,她談戀愛談得過于淡定了。
就像是這件事。
「報導什么時候會出來?」
羅瀾睜眼,意外他已知悉她的打算,也好!复蠹s三天后,你們剛在餐廳用餐還有進飯店的畫面都已經(jīng)拍好了。」
人都是喜歡新鮮的,再來一則新的報導,便會淡忘之前有過什么。「之后幾個場合我會安排你們一起出席,你們不用做什么,就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就好!
雷伊凡瞅著她!溉绻蚁胱鍪裁茨兀俊
「什么意思?」
他滿意地看見羅瀾的表情變了,帶著不解及些許的惶然,盡管后者成分淺淡,不易看出。
他恨羅瀾的過分冷靜,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不在乎他與其他女人的照片被擺在一塊兒,然后繪聲繪影地描述他們之間并不存在的「奸情」。倘若今天立場轉(zhuǎn)換,換做是她必須跟另一個男人如此,即便理由再正當,雷伊凡依舊不信自己能有這么寬大的肚量。
光是偶爾聽見她與「glamour」老板之間的「傳聞」,就足以使他嫉妒得想朝天下人大喊:「不!她是我的女人!」遑論如此?
所以他不懂,羅瀾為何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之前一直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讓我們不用這樣遮遮掩掩?我想,現(xiàn)在剛好是個機會,反正都被知道了,就公開了如何?我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你,吻得你渾身發(fā)軟,除了我以外再想不起別的事,至于那些人要怎么講就隨他們講,我無所謂。」
既然已經(jīng)無法避免,就干脆面對——這是他的想法。
但羅瀾不同。
「你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盡管西方社會對于丑聞的包容力遠比東方來得大,但丑聞就是丑聞!改阋詾槟悻F(xiàn)在很厲害?有多不可取代?你信不信有多少廠商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撤換下來?」
「換下來就換下來,那又如何?」
他是真心的。
羅瀾像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一個孩子,覺得玩具不合心意了,干脆地甩手不要,不管那個玩具有多少價值,也不管旁人多么地為他珍惜。
她看著他,這個小了她六歲,性子里根深柢固帶著幼稚與任性的男人,忽然有種深深的無奈及疲憊涌上。她這是在干什么呢?
范蒔昀說:「戀愛不是這么談的。」
一開始她并不理解,但慢慢地,她懂了。
身分的限制使她不能想見他就見他,無法想約會就約會,在外不能牽手接吻,走在一塊都要東躲西藏,不能往返對方的住處,不能一起去超市購物,拿著稀奇古怪的商品相互指著哈哈大笑。什么都不能,雷伊凡對于他們的交往模式有所不滿,她又何嘗沒有?
可她忍下來了。
一如小時候看著姊姊抱著自己一直想要的玩偶,她遠遠看著,內(nèi)心好想要,卻從來不曾表現(xiàn)出來,只是偷偷地偶爾撫摸一下玩偶,在姊姊扔棄一邊的時候撿回來悉心清理,縱使后來喜歡上范蒔昀,也是默默忍著,為他打理一切。
只要,能在自己的身邊就好。
她的忍耐,是因為太重視一個人,希望那個人可以留在自己身邊,即便不屬于她,只要知道對方的成就來自于自己的犧牲,她便滿足。她習慣一步一步,穩(wěn)扎穩(wěn)打,過于劇烈的腳步她跟不上,所以只想守住眼前的一切,甚至以為這個人也是愿意的。
可在她忍了、做了這一切之后,眼前的男人卻說他一點都不希罕,要她如何自處?
羅瀾只覺得……有點累。
「出去!
「啊?」
「記者就在外面,你想講就跟他們講,街頭還有家星巴克,別忘了買杯咖啡給他們。這事我不管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雷伊凡不會傻得以為這是羅瀾的真心話,她一臉蒼白地坐在那兒,柔麗的容顏滿是疲憊及憂傷,他覺察不對,想上前關(guān)心,卻被她淡而堅定地拂開。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羅瀾……」
「你不走,我走!
她一臉認真,拿起電話像是要叫服務人員再替她準備一間房,雷伊凡認了!负谩⒑,我走!
爭執(zhí)的時候分開冷靜確實是一個好方法,他們的想法不同,也許……他先離開也是好的。雷伊凡嘆了口氣,不忍看羅瀾這般壓抑自己。
于是他離開了房間。
羅瀾看著他掩上門,疲憊地吁了口氣。
現(xiàn)在,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