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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鳳 第5章(2)
作者:梁心
   
  原來,他……當她死了?!

  「你……你沒死怎么不捎封信上青玉門給我呢?」鳳歧覺得怪異,疑惑地望著她,與他記憶中如出一轍的小臉依然標致無雙,卻不難發(fā)現(xiàn)她的性子有了絕大的轉(zhuǎn)變。

  「那等我快死了,我就給你捎上一封,成嗎?」尋蝶輕扭身子,想掙離他的懷抱。「為了生計拋頭露面,閨譽什么我早給丟了,可不代表我可以隨便讓男人抱著,放開我,謝謝!

  當年經(jīng)過蘭姨的開導,說實話,她對鳳歧的欺騙多少能夠諒解,畢竟在當下,恨透了青玉門人的她壓根兒不可能跟他和平相處。

  釋懷后,她對鳳歧的思念與日俱增,可又不敢捎信上青玉門,深怕為他添麻煩,只好找了個藉口,請主座得標者折下一枝「傲梅」,再有意無意地現(xiàn)出右手掌心的劍疤,盼有人把消息傳到江湖上,傳到云游四海的他耳里。

  她年年等,年年失望,以為鳳歧不會放棄她一絲生還的可能,早晚會找上春松居,不然就是期待從客人的嘴里,聽見江湖有名身著紫錦衣的男子,正在千山萬里尋人,可他……原來早就當她不在人世了?

  既然如此,那就當寒傲梅死了吧,她現(xiàn)在是溫尋蝶,與他再無情感瓜葛的溫尋蝶。

  她疏離的態(tài)度讓鳳歧心驚,想起自己欠她的解釋與道歉,趕忙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夙劍找出我們要的那本手札,已經(jīng)還你清白了,可為了師門名譽,他們才遲遲不敢公布。傲梅,對不起,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我沒生你的氣!古呐乃氖郑瑢さ恍,筆直地望入他期待的鳳目內(nèi),臉上并無任何熟識之色。天曉得,她忍得多辛苦才能維持神色坦然!肝腋韭牪欢阍谡f什么,有啥好氣的。再說你認錯人了,我是溫尋蝶,不是傲梅!

  「你真的不是傲梅?」見她搖頭,鳳歧不免心生疑惑,以傲梅冷冽不多話的性子來看,哪里有尋蝶的灑脫,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蛋又作何解釋?這巧合,未免也巧得可怕。

  他不信邪,拉過她的右手。

  「若你不是傲梅,這掌上的劍傷從何而來?」

  合上手心,尋蝶美目微斂,輕笑道:「誰說是劍傷所致?這道疤是不小心讓斷弦割傷的,就像你們練武之人難免被兵器所傷,我比較倒霉,留疤了就是!

  「是嗎?就當這道是讓斷弦割傷的好了,那手背上的呢?你的琴弦銳利到可以筆直地穿過你的掌心,嗯?」斷弦的傷會留下筆直的浮疤?這牽強的理由騙騙三歲小孩還可以。

  「它打娘胎就有了呀,這叫胎記,我娘會生,不行嗎?」她一把推開鳳歧,喚著他身后已經(jīng)呆愣的梓姨!歌饕蹋瑒e恍神了,如果你確定他是蘭姨的義子,就快找個大夫治治他的眼睛,別半路亂認親戚,打壞姑娘我的行情!

  「呃……你確定不是那個叫什么梅的嗎?」

  尋蝶橫了她一眼,撇過頭!竾K,連你也跟著瞎起哄。你們要待這,我把房間讓出來便是。先說好,別打擾我練琴,明晚出差錯可別怪到我身上。」

  「等等!」鳳歧拉住欲出房門的尋蝶。即使她迅速換上不耐的神色,眼底一閃即逝的凄切并未逃過他銳利的鳳目。

  「你再問我千次、萬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是溫尋蝶,不是你說的傲梅。還不快放手?」

  她一甩,鳳歧并無她想像中的纏人,立即松手。尋蝶一愣,心里涌現(xiàn)說不上的空虛與怒意。

  她忽紅乍紫的表情,鳳歧全看在眼底。他按兵不動,由尚未回神的梓姨手中取過短箋,遞交到她的手上。

  「這些曲子,麻煩你費心練練!

  「你——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尋蝶捏著短箋,也不看上頭寫了什么,便往春撥樓的琴室走去。

  她還期待他做什么嗎?傻子也不是這樣!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與他記憶中的傲梅一模一樣,個性卻完全相反,縱然如此,她依舊迷人得緊。

  姑且不論她不肯相認的原因為何,她不說,他瞎猜也沒用,為今之計,就是讓她了解他的感情不是膚淺假象而已。

  「鳳小子,你老實跟梓姨說,你跟尋蝶究竟是什么關系?我在旁邊看得是一頭霧水哪!

  「這事你想知道,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在那之前,我想請梓姨回答我?guī)讉問題。尋蝶是什么時候來到春松居的?」

  「差不多五年前吧,我跟沁蘭上觀音寺……」

  ★★★

  每逢初一、十五,春松居內(nèi)笙歌鼎沸,燈火通宵,為了襯托尋蝶的身價,春松居斥資重金在百花湖上燃放爛漫花燈,表演的露臺上,更是掛上一尺數(shù)兩的軟絲紅紗。

  然而,當晚三場演奏,尋蝶場場失常。

  好幾回亂了音調(diào),幸虧她機靈,及時圓了回來,否則辛苦建立起來的招牌便讓她自個兒砸了。

  唉,她得同梓姨說說,別把競標的主座留給鳳歧坐,他直勾勾地盯了她整晚,害她技法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管事就了不起嗎?下回坐主座,我一樣收你錢!」

  春撥樓主座就設在表演露臺的正前方,平時不對外開放,僅有初一、十五供標聽曲,當初蘭姨在排設一樓位子時,為了讓客人有值回票價的感受,主座周遭兩丈以內(nèi)不得設置任何座位,以免交談之聲影響了主座客人的雅興。

  不知他用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方法坐上主座,一整晚雙眼毫不避諱地猛盯著她,目光灼亮,哪里陶醉于曲子?

  抱著黑檀木琴,尋蝶氣呼呼地步下后臺,一路上念念有辭,路過她身邊的琴師舞姬,無不瞠大雙眸。

  她說話直接卻鮮少生氣,總作壁上觀戲,何時這般惱火?連跟了尋蝶最久的琴師都沒見過她發(fā)脾氣,今天這般,當真怪異。

  似乎是新上任的管事惹惱了她……

  旁人吃驚的眼光并未讓尋蝶停下腳步,她愈想愈氣,愈不能控制自己。明明當她死了,昨天神情激動到像撿回失而復得的寶貝不說,今天又在臺下癡癡凝望著她,眼神熾熱到她必須側(cè)頭回避,免得毀了演出,砸了春松居的招牌。

  他心里究竟打著什么主意?

  「該死的鳳歧,你究竟要玩我到什么時候?要不是念在你是蘭姨的義子,我一定一腳踹你下百花湖,替我撈十斤花蟹上來!」

  「你想吃花蟹,五十斤也替你撈!

  「嚇!」尋蝶嚇得差點失手滑掉黑檀木琴,怒瞪著已站到面前來的鳳歧,嘲諷地道:「原來鳳大管事的興趣是從背后嚇人呀,受教了!

  她輕睨了他一眼,不等他反應便想離開,卻走不出他跟前,不禁氣惱。

  「你別擋我的路成不成?春撥樓大得很,犯不著跟我搶道吧?」從左邊走,往右邊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是看他擋在前面!肝依哿,想回房休息,可以嗎?」

  「當然可以,一切都按照尋蝶姑娘的指示!锅P歧一揖,長年習武的優(yōu)雅身段,讓這不起眼的動作看來懾人心魂!感枰〉臑槟_道嗎?」

  尋蝶環(huán)視周遭等著看好戲的路人。「你不用忙,梓姨還指望你替她招財,別忘了你初來乍到,一堆老伙計等著看你的笑話,與其花時間纏著我,不如你每桌揖個兩次,看能不能讓客倌多開兩壇酒!

  「你關心我?」這點讓他的心情大好,也不吝嗇展露笑容。

  昨天與梓姨談了整個下午,尋蝶就是傲梅,這已是鐵錚錚的事實,她不承認,無妨,她想以溫尋蝶的身分活下去,他也支持,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

  「這年頭臉皮厚比較有錢賺是不是?」她斜瞪了他一眼,抱緊快滑落的黑檀木琴。

  梓姨本想差小廝給她使喚,可她回絕了,這把琴對她意義非凡,她自己捧著心才安。

  「我來幫你吧,這琴我娘也嫌重!顾舆^,但尋蝶不給。

  「這把琴是蘭姨的遺物不錯,可現(xiàn)下擺我房間里,你要幫我拿,我是感激,可現(xiàn)在前頭正忙著,我怕梓姨怪罪下來,我耳根子又不清靜了,還是自己來就好!

  她才不會傻傻地讓他跟呢,別看春、夏人聲鼎沸,秋收臺現(xiàn)在可是靜悄悄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如果他另有圖謀,她只有跳百花湖一途了。

  「別擔心,這里每雙眼睛都看到我為你捧琴,我敢對你亂來,可是天打雷劈。再者,我也有事想問問你,梓姨說如果是想找你商量事情,一定要挑你初一、十五撫完琴的時候,否則你平時看書譜曲,一心多用的結(jié)果便是回了一堆哭笑不得的話!

  他再接過琴,尋蝶這回沒有阻攔。

  「什么鬼話,難怪我撫完琴一堆人堵我,原來是梓姨在背后捅我刀!勾核删永锞蛿(shù)她跟梓姨資歷最深,不少人跟她請益事情,也是挑在初一、十五出了露臺之時,原來事出有因。

  好你個梓姨!溫尋蝶嘖了一聲,往秋收臺走去。「你有什么事快說,我只讓你問到我房門口!

  「這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顾麛肯卵垌阆卖骘w的裙擺!改阒绬?我——」

  「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引來鳳歧發(fā)笑。

  「我不說你當然不知道!剐β曇活D,他隨即換上正色!干匣匚译x開春松居沒多久,就遇見個姑娘讓人追殺……」

  鳳歧將他離開春松居后與傲梅相遇、相知至誤會發(fā)生,仔仔細細地交代,卻避去了傲梅的名字,以姑娘代之,若非其中男主角是他,活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他將為何隱瞞身分以及內(nèi)心的矛盾、恐懼毫不保留地告訴尋蝶,傲梅重傷落水后,他心里的悔恨與自責也說得揪心,然而思齊洞內(nèi)的事,他卻選擇不說。

  那事太過震悚,在她尚未重新接納他之前,說出來反而造成她的困擾,甚至聽起來像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所以,不如先解決眼前的難題再說。

  「嗯,很好聽的故事!箤さO履_步,嗓音幽幽不帶起伏。她順了順頰邊的墨發(fā),手指有些顫意!改愀艺f這些,是要我為這個故事下注解嗎?」

  鳳歧呼了一口大氣,彷佛兩顆大石壓在他的雙肩一樣。突如其來的沉默與倏止的腳步聲,讓尋蝶好奇回頭,百花湖上多如繁星的花燈,暈黃朦朧的光柔化了他剛毅的輪廓,下顎微微往上揚的他,側(cè)臉看來頗為醉人。

  「我以為她死了,還在她雙親的墳旁為她立了衣冠塚,讓她的魂魄有所依歸!顾兄乩壬暇竦姆鰲U,解開束發(fā),任清風拂亂!肝伊x母生前總要我多種福田、多行善事為后世子孫積德,我能救的、能幫的絕不吝惜,但也沒有真的期待過什么福報,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真有其事!

  他笑了,尋蝶卻困頓了。

  「你這人說話怎么顛三倒四的,起承轉(zhuǎn)合懂不懂呀?」他方才提到衣冠塚,還沒解釋清楚就跳到種福田、行善事,是她資質(zhì)駑鈍不成?這中間有什么關連?

  「你跟梓姨一樣,耐性不多。」

  她氣得撇過頭,嘟嘟的小嘴很誘人。鳳歧舔舔下唇,移開目光!敢欢ㄊ巧咸毂邮a,她沒死,還好好活著,我看到她的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幾年,我不時以為自己看見她了,沖上前去,抓到的是兩手空虛,可這次不一樣,是真的,那溫熱柔軟的觸感我還記在心里,她就是上天賜給我的福報!

  望著左手掌心,鳳歧嘴角微勾,看得尋蝶一陣臊紅。

  「瞧你高興的,生平第一次抱姑娘家呀?梓姨說你老愛路見不平,拔刀亂助,每次回春松居都會帶姑娘,要她們幫忙找婆家親戚,你剛才說的姑娘倘若不是落水,你誤以為她死了,心里會惦念她這么久嗎?」所以說,只是內(nèi)疚罷了。

  尋蝶撇過頭去,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略受影響的心緒。他的激動,不過是因為有了贖罪的機會,不是因為在乎她。

  她不能有所期待,每每期待的下場有多痛苦,她不是比誰都清楚嗎……

  鳳歧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態(tài)似乎有抹疲憊,的確,她決定以溫尋蝶的身分過活,不就表示想舍棄以前的苦痛?

  他話鋒一轉(zhuǎn)。「你吃醋了?」

  「誰吃醋了?你少胡說八道,我不過就事論事,你不愛聽,那是你家的事!顾摎馔白,將他拋在腦后。

  「好好,不逗你了!

  鳳歧邁開大步跟上,尋蝶小腳跨出的步子,還不足他長腿的一半,只能悻悻地望著擋在她前頭的他。

  「跟你說正經(jīng)的,她現(xiàn)在還在生我的氣,不肯認我,所以我想請教,如果你是她的話,我要怎么做,你氣才會消?」

  「我說過了,我是尋蝶,不是傲梅,別來問我這個,我給不了答案!

  「我有說那個姑娘是傲梅嗎?」

  「你——」尋蝶氣炸了。一對上他,她總是敗北!改阆挛鐩_著我頻喚傲梅傲梅,原來你心上擱了這么多位姑娘,鳳管事,是我小覷你了。把琴給我,你忙去吧,不打擾了!

  什么不逗她了,從頭到尾都在耍著她玩,衣冠塚的事,八成也是哄她的。

  「別,我道歉,你別生氣好嗎?」他輕摟她的腰,就怕她一氣之下,咚咚咚地跺回房,把門甩上,他就沒招數(shù)可施展了!肝液苷J真的,你說說,我該怎樣才能讓她消氣?」

  「哼,你自個兒想辦法吧!」尋蝶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這回連琴都不要了,氣呼呼地沖回房去,撩著裙擺的模樣挺豪爽的。

  「呵,真可愛!鼓_很痛,鳳歧卻止不住笑意。既然她要他自個兒想辦法,那就照著他的法子進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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